“大哥?!闭齻嵲诠虿蛔r,用手撐著地,嘴唇也咬破了,血滴在地板上。
楊楓停手,正偉的白襯衣已經有幾處被打破了。
“說?!?
“你去長樂坊做什么?”
正偉不能說,也不敢說。
楊楓一腳踹倒了正偉,又命他跪好。
“你枉費了我的教導!”楊楓痛惜地看著他。
見皮帶遲遲沒有落下來,正偉抬起頭,看見大哥雙眼通紅,皺緊眉頭臉色憔悴。
正偉于心不忍,斗膽道:“大哥,我…我回來抗日救國。”說完咬牙閉上眼睛。
楊楓深吸一口氣,似乎有些站不穩。果然是如此,到底是楊家的男兒,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心中猜想已經得到落實,把皮帶丟一旁,命他跪著反省。
經過一天的折騰正偉如何也跪不住,楊楓剛到門口就聽到“咚”的一聲,正偉已經倒在了地上。楊楓不得回頭把他抱回房間。
正偉睡了五六個小時外面天色已黑,楊楓進房摸了摸他額頭,退了燒。
楊楓沒叫醒他,自己和方環吃了晚飯,方環是楊家的傭人,那時父母親都去世了,楊白也很小,專門請來照顧楊白的。如今在這個家也已經待了十余年之久。
方環見客廳的衣服,是二少爺的,她幫忙整理好,擦掉地上不明顯血跡。在看到二少爺的房間有一絲暖燈在亮著,是二少爺正偉回來了,無疑了。
大少爺恐怕氣得不輕。
第二日一早,正偉醒了,疼得抽冷氣,他掙扎著扶著床要起來,掙扎了半天弄出了動靜,方環敲門問:“二少爺是醒了嗎?”
“我進來了?”方環說著推門進來,正偉原是不想讓她見到自己這副狼狽模樣。但人已經進來了,也就罷了。
方環端了雞湯進來,讓正偉喝一口,正偉擺擺手:“不要,油膩。我大哥在家嗎?”
“在樓上?!?
“方環,扶我一把?!闭齻ヅ榔饋恚蝗骋还盏匾龇块T。
方環看著手里的雞湯,對正偉說這雞湯大少爺一早讓她燉的,二少爺不喝恐怕惹大少爺不高興了。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俊闭齻プ尫江h把雞湯喝了,讓方環扶自己去大哥書房。
正偉穿著睡衣,出了房門還是有些冷的,身后很疼且走不快,平時幾步路如今要走很久,方環不自覺眼眶就紅了,她扶著正偉:“二少爺這次又犯了什么錯,大少爺打得這樣狠?!?
“我逃學回來了?!?
“別哭,你哭什么呀,我好著呢?!闭齻ミB忙安慰身邊的方環,到了大哥書房門口,他讓方環去忙她的。
方環走了,正偉在門口敲了敲門。
“大哥?”
“進?!?
正偉推門進去,單薄的樣子一瘸一拐的讓楊楓看著皺眉。
“上過藥了嗎?”楊楓打開抽屜拿了紅花油,準備給要他上藥。
正偉連忙搶過藥,說:“我回頭自己上?!?
大哥,您坐。
正偉讓楊楓到沙發坐下,他后退兩步,扶著腰跪下。
“大哥?!?
“正偉這次犯下大錯,讓大哥失望了,大哥?!币姉顥鞑徽f話,正偉微微抬頭,又說:“我不回去讀書了!您讓我自己決定一回,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怕我出事怕我受傷,但我在此刻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好好活著!”正偉說完又抬頭瞄了瞄楊楓,楊楓沒有什么表情,有點復雜的看著他。
“大哥。”
“能告訴我,因為什么嗎?”
“大哥,你看,如今國內外緊張的氣氛,就知道中日之間必有一戰,國難當頭,我怎能心安理得享受這歲月靜好。我若是聽大哥的話,在倫敦留學那我對得起大哥,但卻對不起國家。我若是回來抗日,那對得起國家,又對不起大哥,這個問題我也糾結了許久…”但是不幸生在這戰爭的年代,又怎么能做到兩全其美呢?!坝谑俏夜钾摯蟾鐚ξ液裢?。”
“所以大哥打我,我接受。”
“地上涼,你先起來。”
抗日這趟渾水,一旦踏入恐再難踏出,甚至一不小心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楊楓心中五味雜陳。
…
“我…”正偉掙扎半天,抬頭看大哥:“我…我自己起不來?!?
楊楓去扶他,把他扶到沙發上給他上藥,正偉連忙拒絕,那么大了挨打已經夠丟人的了,還要上藥。
“你自己夠得到嗎?”楊楓問。
肯定是夠不到的,他壓根也沒想過上藥,就想熬一熬等自己好。“我可以找方環!”
男女授受不親,大哥說他。
正偉只得妥協,上藥的過程很疼,疼得滿頭大汗,正偉后悔沒吃點東西過來,有些抗不住,只能咬著沙發上的抱枕來緩解。
藥上好了,楊楓讓他直接趴沙發上別總是移動,再拿了個毛毯給他蓋著,吩咐他記得吃東西要吃什么自己和方環說。他定了下午的機票,要飛倫敦一趟。
大哥還是放心不下楊白一個人在倫敦,親自飛過去看看。
“……大哥?!?
“你的事,回頭再議?!?
休息了幾日,楊楓從倫敦回來帶正偉來到國立大學報道。楊楓是這里的教授,由楊楓推薦,正偉如預想的那樣入職了國立大學。
南京最近這幾日并非想象中的太平,由于日軍師令團長的死,導致日本領事館高層大動干戈,很多普通百姓受到了魚池之殃。被捉的人都被安上了一個“殺害日本人”的罪名。搞得南京人民天天惶恐不安。其實日本人是存心的,他們實際是知道方田野一不是這些人殺的,但是每天還會捉些無辜的中國人,一以表泄氣,二恐嚇抗日分子。
與此同時的國立大學內,楊楓正在教室里對學生講解問題。
下課時,兩人在教室走廊盡頭,楊楓對身旁說道:“接下來我們要去見一個人,這個人很關鍵?!闭齻?“是日本新來的山田龍二嗎?”楊楓點點頭:“去備車吧?!闭齻?“是?!?
兩人架車到了日本的領事館門口,一位日本軍官出來迎接他們:“里面請”。楊楓微笑禮貌點了點頭,正偉跟在身后,兩人一同進入日本領事館。
這位山田龍二原本是在上海任職,由于南京這邊的師令團殉國了,上面才把他調過接任方田野一的一切職務。此人心狠手辣,這幾天肆意捕捉中國人的命令便是他下達的。
這次他叫楊楓過來,是因為他看了前任方田野一留下的資料上顯示,“方田野一在南京幾乎每一個功勞較大的政績上都有楊楓的協助才完成的。并且,楊楓還是方田野一的翻譯官?!狈教飳λ脑u價也極高,所以山田龍二認為有必要認識一下此人。
“楊先生請坐,久聞楊先生大名,今日得空才得一見,氣度果然不凡?!鄙教飳側腴T地楊楓客氣道。
楊楓慢條斯理地坐下,連連擺手:“過獎,過獎??吞自捑筒灰嗾f了,直入主題吧,我這個人喜歡開門見山?!睏顥骼^續道。
“楊先生果然爽快,其實呢,今日請楊先生過來是因為這個?!鄙教稞埗f話地同時給他遞了一份報紙。不出楊楓所料,這份報紙內容正是方田野一在南京長樂坊被殺一事。正偉站在楊楓后面,眼睛也看了一眼,確實是那天自己殺掉的方田野一。
楊楓先開口:“對于貴國方田師團的死,我深感痛心?!庇衷掍h一轉:“但是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便毫無察覺的被人殺害,我又感到懷疑?!?
“哦,請講?!鄙教稞埗q如興趣來一般。
“如今帝國與東亞都是建立在友好的發展上,作為一個普通的中國人,他們會無緣無故的去殺人嗎?顯然不會?!?
楊楓繼續說:“如果作為專業特務,殺人又怎會如此倉促?根據照片顯示,房間內的雜亂與尸體的倒下的方向。我可以肯定方田師團與對方有過直接的肢體沖突。中國有句老話叫‘怨恨不禍極他人’,而現在連個無名小廝都死了。那便可以斷定是矛盾斗毆,導致錯失殺人。當然,這是我的個人觀點?!?
“楊先生所言也不是毫無道理,只是有一點我想不通,你跟方田師團關系那么好,怎么會又是這般想法?!鄙教稞埗硎疽苫?。
楊楓微微一笑:“正因為我跟方田的關系好,所以我才替他把他想說而說不了的話,說了出來?!?
山田龍二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伸出手擺個請地手勢表示讓他繼續。
“以我對他的了解,方田師團肯定不想帝國因為他,以捕捉所謂的“抗日分子”之名,四處捉人,行殺雞儆猴之意。你們自然有你們的用意,也許你們認為這般做法是對的。然而事實上恰恰不是,甚至還會起到相反作用?!?
山田龍二表示洗耳恭聽,示意楊楓繼續講下去。
“你們這么做,非但起不到殺雞儆猴的作用,反而打草驚了蛇,只會讓帝國與東亞交好的友誼破碎,搞得好像抗日分子無處不在,人心惶惶。這是你們想要的嗎?這不是,貴國現在要做的事,是要讓人民群眾感受到新政府和大日本帝國的友好。只有人民覺得你們友好,你們接下來要做的事便會事工半倍?!?
“但是如今你們這般做法只會讓貴國在與中國建立友好的基礎上打下一個大結,那么貴國想做的事情就加大了障礙。我想如若方田師團還在世,那么我這番話便是他想說的?!?
山田龍二認真聽完好似有所感悟,臉上的表情微妙,他已經相信了楊楓:“那楊先生認為我們該怎么做,才能把傷害降到最低呢?!?
“我認為從現在開始,不要肆意捉人,要平定人心?!睏顥骺粗教稞埗娝麤]有回話又繼續道:“我建議先登出一份報紙,說明沒有抗日分子殺害日本軍官,日本軍官也沒有肆意捕捉中國人,之前是報社編亂寫的謠言。這次,你們是出來澄清的。我想盡量把損失降到最低的也只有這個辦法了?!睏顥黠@示一副尤為操心的表情。讓人認為他真的是為帝國好,連正偉也聽得頭頭是道。
山田龍二聽完:“楊先生所言極是,我等會直接下達命令讓他們去做?!睏顥骺粗教稞埗?,繼續道:“其實你們如果還不放心,也可以暗地里再查一遍,這樣一來,心里的謎團得到了落實,二來又不會弄的大肆宣揚人心惶惶?!?
山田聽完楊楓的話更為確信他的真誠:“楊先生果然是才貌雙全,大日本帝國得到您的幫助,實在是我們的榮幸。”山田說完站起身來與楊楓握手。楊楓伸出手回應了他:“既然閣下現在有事做了,那就先不打擾。我就先行告退了?!?
山田送他們到門口:“慢走。”正偉替楊楓打開車門,兩人架車子離開了日本領事館。
車上正偉問:“大哥,你說他真的信了嗎?”
楊楓沒有抬頭,但語氣很自信:“信了。”過了一會,楊楓又說:“只要你偽造的信息足夠真實?!?
原來,楊楓跟方田野一并不是關系很好的朋友。方田野一的政績上也沒有楊楓的協助,兩人雖然因工作原因偶爾走在一起,但并非很熟。甚至方田野一還不太信任楊楓,楊楓的潛伏任務在方田野一身上也難以執行,所以干掉方田野一也是楊楓的計劃。沒想到中途冒出個正偉,才有了先前那一出。
“這下南京的百姓們終于可以歇一口氣了?!闭齻タ粗鴪蠹堈f道。
果然他們倆離開領事館不出兩個時辰,山田龍二撤了原先‘捕捉計劃’,報紙也按楊楓說的登了出來。
“現在還不行,只要日本人一天不踏出我國,我國人民的心就一直是懸著的。”楊楓看著窗外緩緩道。
但起碼這件事情上應該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