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平靜的夜
- 夢中夢2
- 卻鹯
- 4376字
- 2019-02-28 19:10:00
一覺醒來,直到天亮。
方遠和米一捂著心口處,回想昨天白天發(fā)生的事。感覺到心臟在手掌下砰砰地跳,現(xiàn)在想來一枕黃粱。
方遠起身走到廚房里看到歸已站在燃氣灶前腰上系著圍裙手里拿著一只碗,燃氣灶上放著一個平鍋里面還滋滋作響時不時從里面蹦出一兩滴滾燙的油點子。歸已舉著碗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將碗里攪拌均勻的雞蛋液倒進煎鍋里面。
“筷子不用要搭在空碗空盤子上,不要放到臺子上?!狈竭h將筷子拿起洗了洗然后用干布擦了擦,接著拿過歸已手中的碗,將筷子傾斜筷子底端位于鍋底的一厘米處的位置,又將攪拌均勻的雞蛋液倒在筷子上。
只聽“滋啦”一聲,雞蛋液躺在了鍋底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音。
“醒了?”
“嗯?!?
歸已打了個哈欠,從冰箱里取出一聽可樂拿著走出廚房坐到了沙發(fā)上,“呲”,歸已將拉環(huán)撕下來,正準備放到嘴邊就聽到方遠的話。
“大早上的,不要喝涼的。”
聽上去是勸告實際上方遠的言外之意是,你要是敢在早上喝涼的東西,你就等著去醫(yī)院躺個十天半個月吧。
歸已默默的放下可樂,又拿起遙控器。
“昨天……”歸已將電視音量調小提起昨天的事,“你覺得……怎么樣?”
“糟糕透頂?!狈竭h將鍋里的雞蛋用鐵鏟翻炒,“被人徒手將心臟挖出來的滋味,簡直糟糕?!闭f完,從抽屜里的鹽罐子里用白瓷勺取出半勺子鹽均勻的撒進鍋里。
“按理說,以我那么糟糕的勸說,沒被挖心也是奇跡?!?
“八成是沒心理你。”
“等到圣誕節(jié)的時候,我們四個晚上去吃一頓好的吧。圣誕大餐。”
“怎么?怕以后見不到我們了?”
歸已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嗯。”
“好啊。到那時我給你買個紅色的圍巾吧。”
“我不適合紅色吧?”
歸已得不到回話,將視線從電視上轉移到米一身上。
米一抱著小耶坐在地上靠著沙發(fā)睡著了嘴角擎著笑,看上去做了一個甜美的夢。
“跟陶怡然說了嗎?”方遠輕柔的聲線劃破寧靜。
“說了。只是現(xiàn)在不太好面對她?!?
“再等等吧。”
“嗯?!?
屋子再次恢復平靜,只剩下電視機里傳出的哈哈大笑的聲音。
“能認識你真好。”良久,歸已說。
“我天,你有沒有良心???就只認識方遠一個人真好,我們是空氣嗎?”陶怡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從書房里出來了。
歸已沒有向平常一樣跟陶怡然斗嘴,只是平靜的說,“認識你們真好?!睋Q作平常歸已一定會說,“哇塞!大姐你有沒有搞錯,你住在我家還好意思要我的感謝!”但是他沒有。
“怎么了?”陶怡然走到她面前將微涼的手貼在歸已的額頭上,“生病了?這可不像你?。∑匠R欢〞\里呱啦的說一堆。”
歸已愣了愣不耐煩的推開陶怡然的手,“你的手涼死了?。 ?
“這才對?!碧这晃χ?,轉身走進衛(wèi)生間刷牙洗臉去了。
所有的飯菜端上桌,方遠這才發(fā)現(xiàn)米一坐在地上睡著了,走過去將米一輕輕抱起平放到沙發(fā)上。
“你也不知道讓他到沙發(fā)上睡?!?
“我哪知道,剛醒就睡啊。”
“吃飯吧。”
歸已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盤子里的雞蛋,“為什么是這樣的?”
“這得問你啊?!?
“問我?”
“你見過那個煎雞蛋的把蛋黃和蛋清攪在一起啊。”
……
……
空氣結霜,瞬間沉默。
“我去!”歸已輕聲道,低頭看著盤子里的雞蛋想了想說,“這樣不是為了均衡了嗎。”
“你不攪在一起也是一樣的均衡。”方遠將歸已堆徹好的臺階擊碎。
……
“怎么了?”陶怡然揉揉頭發(fā),然后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食物,然后……視線就再也移不開了,“煎雞蛋?怎么是這樣的?蛋清哪去了?”
方遠笑而不語,看著歸已。
歸已輕咳了一下,“這是……攪拌均勻后才放進油鍋里煎的雞蛋?!?
“厲害了啊,長這么大頭一回吃這樣的煎雞蛋。”
方遠捂嘴輕笑拼命的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來。
“吃飯吃飯!一回生二回熟!下回還這樣做!”歸已的臉微紅,低著頭吃飯。
“快入秋了,時間應該不多了吧?我記得剛跟你們見面的時候是春天?!?
“是,吃完我們?nèi)フ艺肄k法?!?
“找不到就不找了?!睔w已放下筷子。
“實在不行,去鐘樓吧?!碧这惶嶙h道。
“不行,鐘樓你去了一定會輸?!狈竭h果斷道。
“會有辦法的。”
“那去‘謎宮’啊?!泵滓徊恢朗裁磿r候醒了,正坐在沙發(fā)上揉著眼睛。
“現(xiàn)在去?”陶怡然問道。
“現(xiàn)在不行,那里現(xiàn)在還沒完善,大概冰雪融化萬物復蘇之時便可以了。”米一將小耶放在沙發(fā)上然后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希望。在等的這段時間里,千萬別出什么差錯。
方遠暗暗握緊了拿著裝牛奶的玻璃杯的手。
晚上,輕風襲來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夏天帶來的炙熱,街上人來人往,汽車的喇叭聲不絕入耳。街道兩旁小販的叫賣聲,孩童的嬉鬧聲,混在一起熱鬧非凡。街上走過的一對對情侶,或說笑或拌嘴。路過的人也有形單影只的,他們臉上掛著的笑看不出絲毫的孤單和落寞。街上的人帶著假面,一層一層或多或少,看不出心底的喜怒哀樂就連眼睛里都瞧不出。分辨不出來哪些話是真情還是假意。也看不出哪些笑容是否都出自真心。
歸已不知道陶怡然是否真的希望那個能到現(xiàn)實的人是自己。他抬頭看看被風吹動的樹葉,長長的呼了口氣。
方遠走到歸已身邊攬住了歸已的肩膀,眼角帶著笑意,“出來逛一圈,不開心?還在想著電視?放心,你的電視有那些家具作陪不寂寞?!?
“我不想去了?!?
方遠愣了愣但只有一瞬。歸已繼續(xù)說下去,“我習慣了這里的生活,習慣了有你的陪伴?;蛟S陶怡然說得對,我是一只逃避的巨大的鴕鳥把頭埋在沙子里碩大的身軀露在外面,其實敵人早就看見我了?!?
“那你就選擇去。證明自己不是鴕鳥。”方遠嘴角上揚,扭過頭朝后面聊得甚歡的兩個人喊道,“走!去KTV唱歌去不去!”
“去!”二人異口同聲。
“快點??!要不然我反悔了!”方遠笑著說。
“我來訂地方!”陶怡然掏出手機,迅速翻閱著界面。
一旁的米一不停的催促道,“快找快找!趁他反悔之前!”
“沒問題!要相信姐姐我的手速!”
“你是誰姐??!你們?nèi)齻€人的年齡加起來都沒我年紀大!”
“好好好!妹妹我錯了!”
米一聽到這里感覺不對這樣不就承認自己年紀大了嗎?然后立刻說,“我們不要姐弟相稱感覺很是吃虧?!?
“好?。 碧这恍ζ饋硌劬澇闪嗽卵馈?
“找到?jīng)]啊?五分鐘之內(nèi)找不到地兒,我就反悔然后打道回府了啊!”方遠轉過頭問道。
“馬上馬上!”
陶怡然在五分鐘之內(nèi)訂好了地方,一行人很奢侈的打了車,然后訂了一個很小的目的地——KTV包間。
陶怡然和米一歡快的坐在紅色的人造皮質沙發(fā)上,一人手里拿著話筒,臉上難掩笑意。
“點歌吧。我剛點了些吃的,你倆喝什么?”方遠脫下外套放到沙發(fā)上。
“奶茶!”
“我要茶水吧!”
歸已剛想說可樂,方遠就先他一步說,“咱倆喝啤酒吧?!?
“我能拒絕嗎?”
方遠沒回答,按著歸已的肩膀讓后者坐下。
方遠和歸已坐在一塊吃著燒烤喝著啤酒,陶怡然和米一兩個人排隊一人點一首歌。
歸已喝了一口啤酒看了看大屏幕,“這兩個人是麥霸啊,真能唱嗓子不干嗎?”
“你要是覺得他們累,你也去點幾首歌?!狈竭h喝下剩下的半杯啤酒。
“不了?!睔w已握了握手里的杯子,“你說,事情是該挑明了直說呢,還是埋起來?!?
方遠瞇了瞇他那雙狐貍般的眼睛往杯子里倒?jié)M了啤酒氣泡還沒消就一飲而盡喝完后說,“那得看你這是什么事情?!?
“……”歸已沉默了,拿起啤酒瓶將剩下的酒全數(shù)倒入杯中。
“不可說?”
“也不是?!?
方遠笑笑,沒再繼續(xù)問下去,起身走到點歌機前點了一首歌,然后在菜單欄那里將他點的那首歌點了置頂。
“不好意思了兩位麥霸。下一首我來?!狈竭h笑瞇瞇的拿起了閑置的麥克風。
“東家你隨便點!幾首都行!”米一拿起桌子上的茶杯。
“東家?”
“是啊,誰掏錢誰就是東家。對吧?東家?”米一喝了口茶緩了緩嗓子。
“感覺我是地主?!?
“你說什么都行!”
方遠笑了笑,就靜靜的坐在沙發(fā)上歸已的旁邊輕聲道,“現(xiàn)在要說什么可趁早,你還剩兩分鐘?!?
“你能不能別老跟狐貍似的?!睔w已皺了皺眉隨即舒展。
“還有一分鐘。”
“就是還是報紙的事情?!睔w已捻了捻耳邊的發(fā)梢。
“還沒說?你今晚回去就可以說了?!?
“今晚?”
“是啊。正所謂是酒壯慫人膽嘛……”方遠瞇著眼睛笑著,仿佛在籌謀什么一樣,“該我了。”方遠起身說。
歸已看著玻璃杯中的淡黃色液體,面無表情。
站在點歌機旁的方遠邊唱著邊用余光看向歸已,從他的臉上再也看不出別的什么表情的時候便收回了視線。
一曲唱罷,短短的四分鐘時間。
足以讓一個人搖擺不定的心變的堅定。
晚上,十點半。一行人從KTV出來,在門口的馬路邊上攔了一輛出租車。車窗外仍舊車水馬龍,人還是很多就像是聽不到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是不會回去一樣。隔著一層玻璃仍能聽到清晰的汽車汽笛的聲音。汽車路過一家網(wǎng)吧,可以看見網(wǎng)吧的每扇窗戶里的燈都亮著。
網(wǎng)吧里人滿為患,到處叫嚷著,“沖啊!”“包圍!包圍?。 薄澳銈兪遣皇悄X子進水了?!一個個的跑來送什么人頭??!”然后“誒呀!”一聲嘆息都恨不得摔鼠標砸鍵盤。也有人大喊,“贏了贏了!再來再來!”的字句。
歸已在腦海中腦補,在酒吧里有兩個玩家是敵對的,輸?shù)哪莻€臉上帶著不甘,贏的那個壓抑不住心中的喜悅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然后贏的那個大聲的跟同伴說輸給他的ID的那個人有多么多么笨再然后輸?shù)哪莻€人聽到了生氣的不行最后輸?shù)哪莻€和贏的那個打了起來。想著想著笑出了聲。
“怎么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陶怡然問道。
“有個男孩騎自行車一女孩坐在車筐里,男孩想趁還沒徹底變紅燈的時候沖過去結果沒過去,然后就看到那個坐在車筐里的女孩翻了出去?!弊趦扇酥虚g的米一打著哈欠半睡半醒。
“在哪在哪?我怎么沒看到?”
“過去了?!泵滓辉谧约旱母觳采掀俗约阂话咽棺约呵逍?,“在左邊,你坐在右邊肯定看右邊的窗外啊。”
“是呀。”陶怡然笑笑。
“先送你倆,然后我和米一直接回。”
“嗯。對了,明天還去查嗎?”歸已將投向窗外的視線收回。
“不去了,等到春天我們?nèi)ズ闷嫔?。?
到家已經(jīng)十一點過七分。
陶怡然脫下外套將其掛在衣架上,換了拖鞋走到茶幾前倒了杯水喝。
歸已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節(jié)目突然開口道,“你,不想去嗎?”
陶怡然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問道,“去哪?”
歸已沒回答只是指了指天花板。
“哦,不想啊。”
歸已聞言挑了挑眉,“真的?”
對話中全然沒將視線從電視屏幕上移開。
陶怡然猶豫片刻將手中的半杯水放到桌面上最后還是開口道,“假的。說是放棄了但是心底還是有一點點的不甘心。”陶怡然咽了咽唾沫接著說,“可是,本來就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得到了也心難安。”
陶怡然抹了抹眼淚,笑著,帶著哭腔說,“所以,等你回去了一定要好好過生活。讓我的不甘心全部隨之消磨掉?!?
全程歸已都沒有看陶怡然一眼,因為他沒辦法直視她的眼睛。
“抱歉?!睔w已不知道到底為什么要說抱歉二字,就只是直覺再說,我應該說抱歉。
“我們,握手言和吧?”陶怡然伸出右手抽抽搭搭的說。
歸已站起來終于直視陶怡然的眼睛,然后伸出手,握住了陶怡然微涼的比自己的手小了好多的手。
窗外,老天像是為了跟夏天告別迎接秋天般刮起了一陣不暖不寒、不大不小的風將樹枝上一半的葉子吹落在地,哪怕落在地上的葉子舍不得還在翠綠的樹枝。
花朵像是為了映景,將自己的一多半花瓣耷拉下去,最后還是有一片花瓣經(jīng)不住風的吹拂飄落在地。
深夜微涼,一切事物都進入了夢鄉(xiāng)。只有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還高高的掛在天上照亮平靜的夜為還在急匆匆趕夜路的行人照亮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