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北風大作,陰云密布,冷颼颼的,九月時節竟像要下雪一樣。
唐雀兒早起胡亂用了早膳,便帶著玉寧和朱師傅來到校場,今天她穿了一身滾絨鑲邊的赤紅色箭袖衣衫,頭頂鑲東珠的冠子,這一身在陰沉沉的天幕下,正應了鮮衣怒馬走天涯的豪闊之感。
光武帝率隊從校場東側策馬而過,沖入獵場前,他回頭望了一眼紅馬紅衣的唐雀兒,有種男兒上沙場,被女子送行的意思。
有個念頭從他腦中一閃而過:如果這是兩人今生最后一面,他不再歸來,她該如何面對呢。她會想念他,為他掉眼淚嗎?想這個讓以敖心頭揪著疼了一回。
扭頭他策馬被部眾簇擁,就淹沒在密林中。
唐雀兒仿佛有知,順著剛剛以敖消失的方向,望了一會,心里想得卻是,打了那么多鹿啊狍啊的,也不知道能不能上桌做成菜肴,她還挺想嘗嘗野味。
“給唐姑娘見禮。”是唐鶴兒和凌郡主。
兩人一前一后在馬下,微微一福,她們身后各跟著一個馬倌牽著兩匹小矮馬。
按理凌郡主是不用行禮的,她身份擺在那,正經的王府郡主,唐雀兒無名無銜的也受不起她的禮。
于是唐雀兒不緊不慢地跳下馬,十分客氣的回禮,“請郡主安,給唐夫人見禮。”
三人過了禮,唐雀兒見了唐鶴兒,十分親昵,這才是好久未見,親人相逢,唐雀兒拉著六姐的手,問:“看六姐也有馬,六姐也會騎馬了嗎?”
唐鶴兒點點頭。
她常跟著王爺去外宅看大夫,扮過兩回男裝騎過兩回馬,一來二去可不就會了,只是她只敢騎小馬,騎術也一般。
凌郡主和唐鶴兒水平差不多,父王雖然是忠勇大將,可這回,虎父犬女,她文弱得很,騎不了多久就乏了。
今天凌郡主來校場,也不是為了騎馬,純粹是聽說柏斌今日不奉駕,想出來巧遇的。她默默跟在唐氏后頭,東張西望。
唐雀兒也看出凌郡主心不在焉,用眼色問六姐,唐鶴兒一笑,搖搖頭。
唐鶴兒不是不知道的意思。
而是凌郡主心思外露,這樣的沉不住氣,她不太看好而已。
唐雀兒經歷兩個男人,兩段情愫,都是男人先看上她,然后捧上心來的。什么時候她都沒有太多企圖,所以不大懂凌郡主的癡心。
她問凌郡主,“雀兒今年十四,馬上十五。郡主多大年紀,可與雀兒相仿?”
凌郡主靦腆一笑,“我今年剛過完生日,十三了。”
她們三個年紀最多相差四歲而已,正經八百的同齡人。
“中秋家宴上,聽說郡主已經訂親,當真是大喜。”唐雀兒說得凌郡主一陣臉紅,還有一年,及笄之后,她就要嫁過去了,“這一次圍獵,柏大人也來了,不知道成績如何。”
凌郡主沖口而出:“柏大人雖在兵部任職,但卻是文官一系,不善射獵,所以今次來只是奉駕,下不得獵場的。”
一個未嫁姑娘說起對未婚夫,如此不知避諱,還把人家打聽得一清二楚,實在不是閨秀所為。唐鶴兒一聽,簡直要替凌郡主急死,“郡主不過是聽王爺回來講的,男子之事,我們內幃之人如何知道。”
凌郡主臉一紅,自知失言,忙諾諾道:“是,我知道個大約,唐姑娘隨便聽聽。”
聽了她們的話,唐雀兒也沒有什么女兒家該害臊的想法,笑道:“六姐倒謹慎。”
三個年輕姑娘誰也沒有難為誰的意思,見有一個羞愧了,也就打算止住話題,準備各自上馬遛一遛的。那知道三人一回身,嚇了一大跳。
柏斌是什么時候來的?!
他正正好站在她們身后不遠,暗青色的棉袍子,趁得臉色也陰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