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往回走，遠一點會更安全，這里還是離熊太近了。”塔科拉催促道。

格萊恩走到馬匹旁，抽出腰間的左輪手槍，遞給塔科拉道：“你的槍。”

“上馬再說。”塔科拉沒有接槍，而是調轉馬頭向歸途走去。

格萊恩只好騎馬緊緊跟上，向著營地的方向前行。

“剛才給你槍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的表情。”塔科拉突然在前方說道。

“有點緊張。”格萊恩回道。

“是害怕吧。害怕我打死你，留下來阻擋熊吧。”塔科拉淡淡說道，沒有給格萊恩回應的機會，“我的確考慮過。”

“不過相比起開槍發出聲音，留你在后面殿后，我的安全更有保障。”

不知道該怎么回應，格萊恩聞言沒有說話。

“郁金香里面的每一朵花，都是被鮮血澆灌成長起來的。我們都不是什么好人，時刻提防著點，是好事情。”塔科拉回頭看了一眼，繼續說道，“更何況你還是剛交了投名狀的新人，荷西也沒有完全對你放心。”

“不過，暫時你不用擔心有人背后開槍，我們的人手在黑木鎮損失了一些，需要勞力為郁金香做事。那把槍是你的了。如果阿瑟順利回來，我們會對你一視同仁的，畢竟你也別著郁金香的花兒。但記住，對同伴出手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

“我明白了。”格萊恩回答道。他有點分不清楚，剛才掏出槍的那一刻，塔科拉對自己到底有沒有殺意。

活著就好，一時間除了馬蹄聲，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向前又急跑了一段路，棕熊似乎是因為兔子的原因，并沒有繼續追趕他們，塔科拉放緩了馬匹的速度，讓馬匹稍微休息一下。

“我們算是安全了吧？那只熊不會追來了吧。”格萊恩還是有點后怕，打破沉默問道。

“應該不會。對熊來說，我們也是不好對付的敵手。除了實在餓得沒有辦法，他不會挑這么復雜的獵物動手。”塔卡拉解釋說，“今年春寒的風雪比往年持續得更久，五月山上還飄著大風雪，對動物來說，的確很難熬啊。你看我們獵到鹿，都沒有什么脂肪，皮包骨頭，干瘦如柴。”

“我們還要在這座雪山上呆多久？”

“再呆個兩三天吧。阿瑟他們去橡木鎮應該快回來了。你最好祈禱他們安全回來，否則荷西會拔了你的皮。”

“我也希望。”提起這個事情，格萊恩心中也不免有點忐忑。關于檀木鎮墓地的事情，他一直被夢境和現實的重疊困擾，而且他并不是大家以為的麋鹿幫成員。對于阿瑟他們能不能有所收獲，特別是安全返回，他也有點擔憂。

但他也沒更好的辦法解決現在的困境，當時那是他唯一能活下去的辦法了。希望船到橋頭自然直吧，他默默的想著。

突然，前方的空地上突然落下兩個黑呼呼的東西。

“山上有人！”塔科拉急忙停住了馬，【玫瑰】做出了一個前蹄臨空的急剎車動作。塔科拉接著從馬身上的槍套里抽出了一桿步槍。

突發情況，讓格萊恩的立刻緊張了起來。他急忙手拉韁繩，讓【奶牛】停下來。

一直等到格萊恩騎著【奶牛】跑到了黑乎乎的東西旁邊，才完全停了下來。

“地上是什么？”塔科拉問道。

格萊恩回過神來仔細觀察了一下，轉頭回答道：“兩只死兔子。”

“沒事了。你撿起來吧。”塔科拉一直盯著山壁，頭也不回的喊道。

格萊恩抬起頭來，看到塔科拉望著的山壁上，幾乎是垂直于地面的一個山崖，估計有十來層樓那么高，在崖頂，有幾個騎著馬的人。

“印第安人？”格萊恩看清楚了他們衣著，抹著顏料的臉頰，毛皮上的流蘇，以及頭頂上豎起來的羽毛，無不證明是一群印第安人。

撿起兩只兔子，格萊恩牽馬走到了塔科拉身邊問道：“這兩只兔子怎么辦？”

“掛到你的馬上吧。”

“這是什么意思？他們好心專門送我們的？”格萊恩有點不解？

“算是道歉。”塔科拉望著山壁上的人，左手把槍橫在馬背上，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其余三根并攏，手心向外舉在胸前，保持兩指朝天。接著他變化手勢，伸出了大拇指，指向了自己的鼻子。

格萊恩看著抬頭向山壁上望去，印第安人們沒有做出回應，默默地轉過馬頭，消失不見。

“他們沒有回應我。”塔科拉無奈的笑了笑，似乎是看出了格萊恩的不解，“我用的是印第安部族通用的手語。”

“好了，我們走吧。”塔科拉拉扯韁繩，重新上路。

“這兩只兔子，算是道歉？”格萊恩翻身上馬，踢了一下馬腹，保持與塔科拉并排，繼續問道。

“剛才的哨箭是他們放的。應該沒有惡意，只是為了警告我們，這是他們的領地，讓我們退出去。”塔科拉將步槍重新塞入馬背上的槍套，解釋道，“他們也沒想到，會吸引了棕熊的注意，差點害了我們。我們為此損失了一只兔子，他們就給我們補償了兩只。一只用來賠償，一只算是道歉。”

“很有原則的感覺啊。”格萊恩說道。他印象中印第安部落是被西部開荒時期的美國白人欺詐的對象，圈走了大量優質、肥沃的土地，最后被趕入了荒蕪貧瘠的保留地。印第安人對美國白人意見很多。直到近代，隨著印第安人逐漸融入美國社會，美國政府也開始正視那個時期發生的很多不那么光明的政策和時間，才算稍微有所好轉。

“原則嗎？”塔科拉笑道，“白人認為印第安人都是野蠻人，吃生肉，喝鮮血，還有令人病痛和死亡的古怪詛咒和毒藥，害怕晚上被印第安人偷偷割喉取頭皮。印第安人則認為白人都是侵略者，用虛假的謊言和協議，掠奪他們的家園，無辜殺害他們的族人，還把骯臟和疾病一起帶來，害怕白人連最后這片土地也奪走。”

“所以，不要試圖和印第安人做朋友，也不要相信你看到的光明的一幕。那只是不愿意產生沖突，為了避免麻煩的假象而已。真相往往是殘忍的。”塔科拉淡淡的說道。

“你應該很了解印第安部落吧。”

“不，我小時候是在白人定居地長大的，我的玩伴多數都是白人。對于印第安部落，我了解的不多。只有父親教的一些只言片語。”

“感覺你好像有什么故事。你父親為什么帶你在白人居住地生活。”地勢逐漸緩和，格萊恩不需要費大勁的保持在馬上的平衡，再加上生死與共的經歷，話也多了一點。

“好奇殺死貓。在西部生活，你要做的應該是過好自己的生活，少打聽別人的故事。”塔科拉似乎不想討論關于他自己的家庭問題，“好了，我們快到營地了，閑談時間結束。”

陽光下的臨時營地閃耀著令人安心的光芒。格萊恩也沒想到，看到這幾棟破破爛爛，到處漏風的木頭房子，居然還能這么激動。

一趟狩獵之旅，第一次射殺麋鹿，第一次遇到棕熊，格萊恩心中對即將要開始的西部荒野生活，有了真切而深刻地認識。

他摸了摸腰帶上的左輪手槍，心中略微安定了一點。

羅曼羅蘭曾說過，真正的英雄，是那些看清了生活的真相，卻依然熱愛生活的人。

格萊恩覺得此時的自己，才算是真正理解了這句話吧。

現在，這就是他的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