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的考古學
一學期的考古學理論課程結束了,大家在一起攻讀經典論文,很是辛苦。有同學總結了一下經歷,那就是看到了研究考古學的多個角度。當代頂尖的考古學家都在想方設法從自己擅長的角度切入到考古學研究之中。最后,我以“唯心”的考古學結束了課程,唯有用心,考古學研究才可能取得實質性的進展,這也正是我希望與同學共勉的地方。
《明朝那些事兒》中講明朝對朝臣廷杖:太監如果下令說“打”,那么大多只是一點皮肉之傷;如果說“著實打”,那么就可能被打得皮開肉綻;如果太監說的是“用心打”,定然是兇多吉少,很少有人能夠杖下逃生的。“用心”乃是用力的最高境界!
中國人都是語言大師,似乎自古以來都明白事情的真實程度有很大的差別。妻子去干洗店洗衣服,店主說某件可能褪色的衣服不能洗。我們都看過《我愛發明》節目,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干洗,很快就識破了,這個店并不是真正的干洗店。去買實木家具,所謂實木,按照行業潛規則的定義,跟我們常人的理解是有很大區別的,大抵是其中真正的木頭有一定的比例,并不是指純粹用木頭做的。淘寶的店家,若非反復表示絕對正品,又是發誓、又是賭咒,否則是不敢相信的。即便如此,仍有可能上當。
學習后過程考古學,我們討論的一個關鍵詞就是真實,究竟什么是真實呢?我們中國人自古就有回答。何謂“真實”?原來它是有程度之分的!而從考古學理論課上,我們得知真實總是某個角度的真實!真正值得研究的東西也就是真實的程度與角度,而不是在這里爭論是或不是——這種想法太簡單了。
按照這樣的邏輯,也許我們首先會問的一個問題是考古學是否是一門真實的學問,也就是說按照考古學真實的程度,從低到高存在許多個層次。其中或許有一層叫作表層考古學,它似乎是在做考古學研究,似乎又沒有。當代中國藝術有一個特別突出的共性,雖然藝術家如方力鈞、張曉剛、岳敏君、曾梵志等人筆法各異,題材也有所不同,但是他們表現的國人都是一張張具有統一性的臉面,方力鈞筆下是光頭、張曉剛筆下是咧開嘴的傻笑、岳敏君筆下是毫無表情的合影、曾梵志筆下是類似纏滿繃帶的人。這些臉面都是平面的、空洞的、表面化的。我很欽佩這些藝術家,他們以敏銳的直覺深刻地揭露了當下中國人的精神存在。雖然沒有兩個人是一樣的,但是尖銳的現實使得每位藝術家都認識到這一點,然后以一種他們獨有的方式表現出來了。表面化是這個時代的icon。它是否也影響到了考古學呢?
誰敢懷疑考古人風里來雨里去尋找考古材料的努力呢?誰敢懷疑暴露在陽光下的整齊如棋盤的探方呢?誰敢懷疑那些進入了科學實驗室的分析標本呢?相對于那些依靠文獻的學科,考古學毫無疑問是一門非常“真實”的學科(姑且先加上引號)。不禁想起大學中放棄考古的同學所說的:這門學科太假!一件器物歸為上一層還是下一層都取決于發掘者的偏好,一個灰坑往往要做過之后才會發現到邊了,究竟做到什么程度也是取決于發掘者的……發掘尚且如此,其他的就更有點不靠譜了。至于說考古學家所說的考古學文化,憑借幾件器物或是所謂的“器物特征組合”就構建出一個古人運用的“考古學文化”,代表一個時期生活在某個地區、有某種社會聯系的社會群體。兩個文化之間的關系,基本的表達方式是,它們之間存在相互的影響,也都有自己的特點。當發現的器物特征多了,于是就產生了“類型”。究竟多大的差異才稱得上兩個考古學文化呢?這就取決于研究者了。大多數時候,更真實的情況是,誰挖的這些材料或者誰占有這批材料,就誰說了算。再進一步,說某個時代是母系社會,什么叫母系社會?這種社會關系一定會反映在墓葬特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