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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二】這是回放之:金釘子1

  • 與岸當面
  • 溫水不夜侯
  • 3152字
  • 2018-11-18 21:00:00

2007年,夏,那時姚恩澹剛結束高二的課程。

成水市是南方城市。民國時期留下的極具南洋風格的小樓連甍接棟,片區里可見一些半舊洋房和仍未竣工的鋼筋水泥框架。全城最寬的路也不過四車道,而且因為年代久遠,多數路面早已凹凸不平。

最能彰顯成水市富貴的地區當屬瓊樹街。整條街道寬大筆直,建筑高大雄偉,樹青花艷麗。

好景小區坐落在瓊樹街的最尾端。

好景小區A座8樓,潔凈如洗的落地玻璃窗前,有個女孩正趴在白色的大理石桌上打電話。

她穿著無袖的白襯衫,下身是短到大腿根的水藍色牛仔褲,渾身上下散發出青春的肆意。她把左邊的胳膊長長地伸在桌面上,用側臉壓著,一只手機擱在往上的右耳上。她的右手隨意地垂在身側,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著。她一頭細細碎碎的短發,隨著她的動作拂動,將她那細致的五官一會兒遮蓋住,一會兒呈現出來。

她的聲音嬌憨:“唔,你快快出來陪我會兒吧,我真的快無聊死了。”

對電話里的陶博卉來說,暑假是什么?暑假還是要做沒有老師時時督管的功課的,還是沒有周末的。但對她來說,無論是什么時候,時間的區別只在白天黑夜。

“我的習題還沒做完呢,現在還得去培訓班。你是不愁了,可我萬一考不上龍大可怎么辦?”電話那邊的女聲沒中斷,又有一陣嗤哩啪啦的紙張翻動聲傳來:“對不起我親愛的,我得趕緊出門了,改天陪你,Bye。”

然后姚恩澹聽見咔的一聲,對方已經把電話掛了。

陶博卉說得對,陶博卉愁,是因為她要確保一分付出要有一分回報。而姚恩澹不愁,是因為她知道,不追,即不會得。一名學習成績差到老師都已經放棄的學生還有什么好愁的,那不是自尋煩惱嘛。

姚恩澹不知道龍大有什么好向往的,不就是全國排名靠前了點嗎,不就是地界幾乎有成水市的一半大嗎,不就是從那里出來的畢業生據說都很搶手嗎。不就是如陶博卉說的那樣:“龍大里有一條長達兩公里的紫藤校道,我做夢都想能穿著藍色的連衣裙,抱著書本,漫步在遮天蔽日的紫藤校道上,然后看見某個男孩清秀的眉眼。”

姚恩澹想,這都什么跟什么,還不如一個旅游景點有吸引力呢,況且好男孩哪哪都有,干嘛非要在龍大找。

可就是這樣一所大學,占據了陶博卉的夢想的整個位置。每當姚恩澹對此表示不屑,陶博卉就沖她翻白眼:“你懂什么,你還是看你的古墓奇談去吧,快去快去,說不定有哪個皇子會穿越到這里來普度你。”

姚恩澹回:“咦你也知道穿越啊。”但是往往陶博卉都聽不見,已經走遠了。

被掛了電話,姚恩澹把臉貼著玻璃窗往外望,百無聊賴。

小區外圍的主體是一圈水泥墻體為底座的鐵柵欄。其實完全見不到鐵柵欄的影子,繁密的光葉薔薇結結實實地攀爬在上面,一朵又一朵白色的花正在爭妍斗艷。

小區里的樹木是成水市很常見的常綠闊葉喬木,樹干多數都需要二人合抱。因了清晨剛下過一場大雨,此刻在烈日的灼射下,喬木越發顯得青翠。

整個小區青白相襯,有一種說不出的圣潔。

路上行人不多,偶爾一輛小車或者自行車自蔥蘢的樹下飛馳而過,濺起一片片的灰色的水花。樹枝隨著風婷婷裊裊地擺動,帶著悠然的韻味。

姚恩澹丟下手機,轉身下樓,推出自己放在車庫里的戰馬——十六歲生日那天,媽媽帶她一起逛成水市最繁華的鳳凰商場,看見有人給孩子買鋼琴。就在全店員喜氣洋洋地張羅著試音、包裝、搬運上車時,她媽媽用與鋼琴同等的價格給她買了一輛大紅色的山地自行車。從那以后,她經常騎著車吹著口哨從成水市的街道上卷風而過。

唯有運動才是真理。

姚恩澹騎著自行車在小區里轉了幾圈,就從東門騎了出去。自行車的性能相當好,輪子一滾,就瞬間把戒備森嚴的小區保安亭和薔薇柵欄甩到了身后,騎到了另一條街上。

那一條街的路況就遠遠不如瓊樹街了。大概是年久失修,公路上有大片的柏油缺失,不再平坦。大雨過后,那些還未凹下去的路面,像是一粒又一粒的孤島,被零散分割在一片汪洋上。

姚恩澹依然吹著不著調的口哨,從這片汪洋騎到那片汪洋,愜意如一馬平川,囂張得如同霸主巡游領土。她松開雙手,雙腳飛快地踏著腳踏板。

那時真是意氣風發,好像全世界就在自己的懷抱中。

然后等她拐過街角,看到一米開外之外正慢吞吞走著個人時,已經太晚了。

停止口哨、停止踏板、雙手迅速抓住車把手剎車、從踏板上站起以協助減速,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流暢無比,但仍然是太晚了。

腦子里一片空白的姚恩澹只來得及微微偏一下身體——不要直接撞到行人的身上就好了。只要戰馬能與那人擦肩而過,那就是一個有驚無險的大圓滿結局。

欲行不義,必自斃。

她的前車輪扎進了水洼中,慣性驅使輪子從水洼里滾出來繼續前行,同時,車失去控制,轟然向行人的那邊倒下。

那人早已聽出了姚恩澹的動靜,還沒等車真正騎過來時就直接敏捷地跳到了一邊,此刻完美避開向他傾軋而來的姚恩澹和她的自行車。

但避不開飛濺起的污水。

它們如同飛彈一樣精準地射在他的褲管,姚恩澹好像還聽到了啪啪的爆破聲。

她本來想跳車,只是還沒躍起就已遭遇巨變,整個人都摔在路面上,雙掌和雙膝扎扎實實與路面來了個正面碰觸。砰的一聲,真尷尬,姚恩澹跪倒在他跟前的動作幾乎非常謙恭。

劇痛無比的姚恩澹還沒反應過來,襯衫后領就被人一把扯住。下一秒她雙腳離地,像小貓那樣被人拎著。

“飛車黨!”那個人幾乎咬牙切齒。

姚恩澹齜牙咧嘴地抬起頭,就看見了鄒起那張近在咫尺的英氣逼人的臉。

你見過只身作案、還沒出手就摔得七葷八素的女飛車黨嗎?姚恩澹瞪著他,幾乎眼迸火星。

對上她的臉后,原本怒氣沖沖的鄒起仿佛吃了一驚,驟然放開手。

本來姚恩澹已經想好了,多疼都不喊一聲疼,爬起來馬上要說“對不起我弄臟了你的褲子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啊”,如果他冷淡地說不必,她也要應該對他鞠躬哈腰連連道歉一直到他覺得她不是敷衍而是誠心悔過,真心原諒她為止。

但此刻,事態分明沒有按照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雖然她不該騎這么快,雖然她不該在拐彎處不減速,雖然她不該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樣文文雅雅地騎著女式自行車而選擇了野性十足的山地車,就算她是故意的——噓!可怎么說她也不能撞死他啊,他這么毫不客氣地拎起她恨不得暴打她一頓算怎么回事?

那時候的姚恩澹和鄒起都不明白,何以錯方是她,她卻依然敢如此理直氣壯。而他,明明知道錯在她,卻仍然放之縱之,一直到后來的一發不可收拾。

姚恩澹感覺自己的胸膛里正嗖嗖地往外射著憤怒的箭,瞬間就擺起全面攻擊的架勢。

然而鄒起在放開手的同時,眉眼溫順地低垂著看向地面,一臉的懊喪和小心,幾乎脫口而出:“對不起。”

“別。折煞我了。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姚恩澹毫無對不起的語境,用力扶起自行車。動作一大,牽扯起傷口,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鄒起見勢要過來扶,伸出的手卻突然又收了回去。

姚恩澹瞪了他一眼。

鄒起臉色微紅,飛快轉開眼。然而,那烏黑的雙眸,轉開的那一瞬間又飛快地轉了回來,之后又用微不可見的速度重新轉開去了。

他有點窘迫地站著。

姚恩澹低頭一看,果然襯衫在摔車和拉扯時被扯開了一個扣子。

其實少女未發育完全的胸真沒什么看頭,吸引力遠不如一把銀光閃閃的叮當作響的游戲幣。況且像鄒起這種人,對游戲幣這種東西可能完全不感興趣。他會對什么東西有興趣?估計只有書本。但當時姚恩澹還是恨不得再撞他一次,把他撞個人仰馬翻才行。

她有些恨恨地斜過身子,背對著他扣上扣子。抬起手才看見雙掌被摔破了皮,而泥跡斑斑的膝蓋早已是殷紅點點。她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一聲,剛才為了不直接撞在他身上,她只來得及偏一下身子,以至于跌進水坑摔成這樣。早知道不如直接往他身上招呼,還能拉上個人肉墊子。

鄒起也看見她身上的傷了。他猶豫一下,從姚恩澹的手中將自行車拉了過去,跨坐上車,右腳踩在腳踏板上:“你的血流得厲害,快上來吧。”

姚恩澹目瞪口呆。什么意思?他要當司機的意思嗎?那是一輛運動型山地車,沒有后座,他叫她上哪兒?像只猴兒一樣掛到他背上嗎?

鄒起右手執在把手上,左手向旁邊張開,向姚恩澹坦開他胸膛前的那片空間:“前面有社區醫療室,快上來,我送你過去。”

猜對了,他讓她坐到他身前的車大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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