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頃虛方丈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傳來，就像是隔了千山萬水似的，沒有一個字是聽得清楚明白的。

她又困又冷，此處雖有墻壁遮擋，卻遮不完全，在這兒坐了一會兒，冷風不斷往她衣襟里鉆。

可偏偏這種情況下，她依然睡著了。

此刻身前的藍衣婦人一聲嚷嚷，當即就有幾個離得近的人也回頭瞥了一眼，好在那藍衣婦人的聲音并不響亮，注意到這兒發生了什么的人很少。

又或者是有些人注意到了，卻不愿錯過頃虛方丈口中的任何一個音符，聽見了也權當沒聽見。

那婦人一聲驚叫，沒引來多大的注意力，卻讓晏如霞瞬間清醒。人的腦子一清明，各種感官便也愈發靈敏起來。

又是一陣風吹來，晏如霞凍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猶猶豫豫間，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此處是臨泉寺的地盤，頃虛方丈也坐在這里，郁長寧在這兒安全得很，自己不必擔憂她的安危。

郁長寧卻擔心起晏如霞來。

見她目露擔憂，晏如霞連忙邊退邊道：“申時一刻結束是吧？我到時候來找你啊，剛好山下也有個集市，我去逛逛。蓮花很厲害的，有他陪著我，你便放心好了。”

人都走出好幾步了，想著有蓮花在外邊候著，郁長寧這才點了點頭。其實晏如霞會提出離開，她早就算好了的。若她不走，她的想法便沒法落實了。

待晏如霞離開之后，郁長寧才起了身，遙遙忘了坐在蒲團上的頃虛方丈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她來得晚，位置在最外沿，動作又小心翼翼，并未驚動其他人。

郁長寧微微垂了頭，一路上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有幾個僧人與她擦肩而過，見她神色自若，倒也沒往其他地方想。

若有主動與自己打招呼的僧人，郁長寧便頷首回禮，腳下速度卻未減，一直走到了庭院后邊的一間屋子內。

那屋子里邊是一座五人高的佛像，此刻香客們幾乎都在庭院里聆聽頃虛方丈講法，此處空空蕩蕩的，卻也并未阻止香客進入，郁長寧這一路上才這般順利。

她的目光沒在那佛像上有多久的停留，見四下無人，便掀了紅色的布簾，朝著佛像背后走去。

佛像后面是連著的幾扇小門，將門打開了就回到了庭院，位置就在那頃虛方丈的身后。不過幾扇小門是常年鎖上的，為的就是防止有人誤闖。

小門前掛了長長的朱紅色簾子遮擋，是告訴香客們此路不通。

那兩塊簾子有與沒有都遮不住什么，若是有人想出去，掀了簾子就是了。但有了它們的存在，尋常人自然不會想著從這兒出去。

郁長寧也沒想過從這兒出去。

院子里都是人，別說是出去了，就是不小心發出些動靜，也容易被外面的人發現。是以越是靠近那幾扇小門，她的步子就愈發謹慎了。

還未走近，郁長寧便聽到了頃虛方丈的聲音，比之她方才停留之處清晰得多了。

她不出去，也無需掀了那簾子，只因那朱紅色的紗簾委實遮不住什么，外面的景象透過那紗簾透了過來，大體輪廓都是瞧得清的。

瞧著一個個人的臉龐，比之先前看到那些人后腦勺的時候還要眼花繚亂。郁長寧匆匆掃了一眼，沒能在人群中發現熟悉的身影，便又從頭一個一個仔仔細細地瞧。

來回找了兩遍，仍沒有絲毫發現。

頃虛方丈在這里，他斷然不會缺席的，卻怎么會不見人影？

郁長寧還想再找一回，卻忽然聽到了身后三兩個僧人的交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