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增長轉型與中國比較優勢動態化研究
- 楊先明 黃寧 趙果慶 吳明
- 9963字
- 2019-07-23 10:09:30
第三節 經濟增長轉型與中國比較優勢動態化
一 為什么要加快我國的比較優勢動態化進程
在開放進程中保持國家的比較優勢不斷動態化,是開放經濟持續增長的重要條件,這對實施開放經濟的發展戰略的發展中國家尤為重要。與開放經濟的短期利益(如出口與外匯增長等短期效應)不同,比較優勢的動態發展主要體現于增長要素質和量的變化,以及增長要素的組織與配置方式的變化;對應于不同的經濟開放階段,新的增長要素(或質量與規模不同于原來的增長要素)將替代原來支持外資和貿易發展的增長要素,支持新一輪外向型經濟的發展,并產生結構升級等效應,因此,比較優勢的動態發展成為開放經濟報酬遞增的基礎而比較優勢趨向靜止與衰弱,則是FDI等外部資源減少或撤出的根本原因。對比較優勢動態化研究的關注,源于對現實經濟的關切:如何使中國保持經濟增長勢頭,以及在全球化趨勢下不至于成為輸家?這是兩個相互關聯的問題。
以加入WTO為標志,我國明顯加快了與世界經濟融合的步伐,并成為引進國際直接投資最多、對外貿易依存度很高的開放經濟體;但是,中國在開放中發展動態比較優勢方面存在的障礙、在經濟開放的新階段如何形成推進動態比較優勢較快發展的機制,仍然是我們必須關注的重要課題。2002年聯合國的貿易與發展報告對中國等國家國際生產中由于低端要素結構導致的收益增長與貿易增長不對稱現象進行了分析,認為外國直接投資(以下簡稱FDI)導向的大量勞動密集型出口競爭必然產生競爭與合成謬誤;中國利用FDI技術加快產業升級不足,必然與其他發展中國家產生低層次競爭。這些結論警示我們,必須從全球市場競爭的角度分析中國因動態比較優勢實現不足而可能面臨的結構調整壓力。
我國的學者早在21世紀初就開始關注我國比較優勢動態化的緊迫性。例如,針對中國經濟對外資的高度依賴,一些學者從FDI與中國貿易發展的特殊關系、政府之間的引資政策激烈競爭產生的市場扭曲效應以及工業發展戰略等不同角度分析我國動態比較優勢發展不足的原因,還有的學者基于國際制造業資本再轉移對我國本土產業發展的影響角度,研究了FDI行為對我國比較優勢的動態發展產生的抑制作用
。顯然,在我國開放經濟發展階段與比較優勢動態實現程度之間存在的明顯偏差,已經為人們所關注,并成為戰略調整研究的重要出發點。但是,我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以后外向型經濟迅速發展,顯性比較優勢突出,以及對出口導向戰略存在路徑依賴,在這樣的宏觀環境下很難對外向型經濟發展戰略做出主動調整,實際上放緩了比較優勢動態化的進程。
隨著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的發生,世界經濟失衡格局的特征充分凸顯出來,同時對中國經濟產生了明顯的沖擊。在經濟全球化條件下,美國金融危機經由世界貨幣美元傳遞發展為全球性金融危機。由于“特里芬難題”的存在和美元發行約束機制的缺乏,美元本位制對世界經濟發展的作用呈遞減效應,并使全球經濟與美國高度聯動。金融危機也對中國經濟產生了巨大的沖擊,我國各地區、各產業乃至企業本身存在的結構性矛盾在金融危機條件下充分暴露出來,傳統的增長方式、產業結構和技術發展模式都受到沖擊。顯然,從長期看,實現經濟可持續增長的關鍵在于重新塑造發展模式。與此同時,中國經濟運行中的一些征兆,也表明中國經濟已經進入了一個轉型發展的新階段。首先,我國低成本的勞動力優勢將不復存在。預計2020—2025年,中國勞動力的低成本優勢將不復存在。到那時,中國農村的剩余勞動力基本轉移完畢,勞動力成本將快速上升。而與中國相比,作為另一個人口大國的印度,其勞動力資源更年輕,人口規模更大,人均收入水平更低。據世界銀行的統計,中國和印度在2008年的人均GDP分別為5345美元和2753美元。而另一組數據表明,在15—34歲人口組中,中國占世界總人口的29.07%,為38011萬人;而印度占世界總人口的34.99%,為38296萬人。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勞動密集型產業的全球競爭優勢能否繼續保持,將是一個很大的問題;而如何增加人力資本投資和積累,形成高素質人力資源的新優勢,具有長期戰略性價值。其次,我國整個加工貿易生產體系轉型壓力增大。在后危機時期,預計中國的土地成本、煤電油運成本、人民幣匯率及其他環境、資源、要素成本都將進入一個快速上升的階段,這將改變中國投資環境的綜合優勢,將大大降低我國對成本驅動型國際直接投資的吸引力。與中國相比,印度目前的差距主要體現在基礎設施條件和制造業生產率兩個方面。如果在未來10年,印度經過努力顯著改善其基礎設施條件和制造業配套體系,那么,在全球范圍內尋找低成本加工組裝基地的國際資本就有可能從中國轉向印度,亞洲或世界加工貿易體系將會出現分化。顯然,中國加工貿易生產體系面臨著巨大的轉型壓力。在促進外商來華投資的生產體系本地化的同時,持續提高產業的本土增值比重,完善本地產業配套,推動本地企業成為加工貿易主體,將是我國加工貿易體系轉型的一個選擇方向。再次,我國長期推行的技術模仿創新模式面臨挑戰。雖然我國高技術產業實現的增加值有很大提升,高新技術產品出口也出現長期增長的趨勢,然而實證研究發現,我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研發投入明顯不足,研發支出占銷售額比重偏低,真正重視研發的企業占全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總數的比重很低。外資企業雖然擁有較多發明專利,但配置在中國的產品增值鏈環節,主要是勞動力密集型加工組裝工序,直接的技術外溢效果并不顯著;中國擁有發明專利的企業主要是少數大企業和科技型企業。這導致了一種矛盾現象,一方面,經合組織的有關數據顯示,中國已取代美國成為全球最大信息與通信技術產品出口國;美國普查局的數據也顯示,美國信息與通信技術產品進口、光電產品進口有很大部分來自中國。一段時期美國對中國的高技術產品貿易逆差開始超過美國對全球的高技術產品貿易逆差。另一方面,中國在很長的時期內對美高技術產品出口中有95%以上是通過加工貿易方式實現的;有90%以上是由外商投資企業生產的。因此,從模仿創新向自主的技術創新過渡,是中國制造業面臨的一個艱難轉折。
事實上,我國的比較優勢動態化進程將多方面影響中國經濟增長質量與發展方向。有學者指出,比較優勢演化緩慢、產業升級緩慢將是一國長期處于“中等收入陷阱”的根本原因。比較優勢的動態化將對我國能否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形成較大影響。隨著廉價勞動力、土地、資源等傳統要素紅利的逐步喪失,傳統比較優勢的路徑依賴不可能使中國繞開“中等收入陷阱”,中國需要積極構建新的動態比較優勢。也有學者指出了比較優勢動態化與產業結構升級存在緊密的內在關系,要通過資本積累、技術創新和中間部門培育等比較優勢因素的變化來影響產業結構調整
;認為相對于外生的要素稟賦約束條件,存在最優技術進步路徑,只有遵循這一最優技術進步路徑,才能充分發揮比較優勢,創造和維持自身的產業競爭力。大量研究表明,比較優勢的動態化不一定是連續的進程,依托比較優勢的產業升級的進程也存在中斷的可能性。從中等收入水平向高收入階段邁進的國家,面臨這種威脅的可能性最大。也有學者指出,在內生比較優勢的框架下,比較優勢來源呈現多元化的格局,尤其在大國的經濟體內,發現與比較優勢相關度高的來源并進行整合,符合我國的長遠利益
。
顯然,在這樣的一個增長轉型時期,研究我國比較優勢動態化的問題,具有特殊的意義和現實價值。在以后的一段時期,影響世界經濟的兩大因素,即金融全球化和新科技革命的作用都會得到相應調整,全球化的步伐也會相對放慢,世界上主要的經濟體仍然還要進行艱難的調整。我國通過外向型經濟的發展已經融入世界經濟,是經濟全球化最大的受益者之一,沒有必要也不可能游離于世界經濟之外;順應世界經濟增長與轉型的趨勢,在增長轉型中追求比較優勢動態化,將是我國必須實現的目標。
工業化以來的世界經濟史表明,“使發展成為可能,正是內外因素作用的結果”,中國的發展也是如此。我國正式加入WTO,其結果是讓我國的企業從此獲得了進入國際市場的通行證,降低中國參與國際貿易的交易成本。中國現在的貿易產品中還明顯存在更多的創新的技術優勢,但是通過分工、專業化和技術吸收,以及改革開放以來形成的新一代“勤勞革命”
釋放出的廉價勞動能量,還有從貿易便利化中獲得的貿易成本降低而產生的利益,這些因素在對外貿易中獲得了明顯的比較優勢。的確,美國及其他西方工業化發達國家在國際市場競爭中擁有突出的技術競爭優勢,但是我國具備這些國家所沒有的比較優勢
。中國擁有的比較優勢,當然既包括可以內生化的比較優勢,又包括沒有內生化的比較優勢。從比較優勢動態化角度出發,分析與發現我國的增長潛力要素,以及發現這些潛力存在的問題,尋找戰略調整的方向與對策,以期從國際競爭中獲得更大的利益,正是我們研究的基本目的。
二 關于我國比較優勢動態化的若干研究課題
從世界的視角看,我們正處在一個多維度的全球化發展階段;從中國的立場看,我們處于一個增長轉型的歷史時期。我國經濟每個階段的增長,都是在一定的制度框架下依靠最基本的比較優勢而實現的,中國目前在世界經濟中的位置是與我們的比較優勢規模、結構和質量相吻合的,但是,與其他生產要素一樣,特定的比較優勢作為階段性的增長要素,勢必遲早進入報酬遞減的階段;因此,通過比較優勢的動態化形成新比較優勢來源,或比較優勢新的組合,成為中國經濟通過轉型保持長期增長的內在要求。中國經濟增長,需要重塑比較優勢以適應新階段增長的需要。
研究比較優勢動態化問題,必須理解比較優勢理論發展的內在邏輯,而從學理和學說史的雙重角度梳理理論的發展就格外重要。從比較優勢的屬性開始,研究比較優勢理論的發展以及其動態表現,進入對比較優勢動態化進程和動態化能力的評估,從而把握比較優勢與時俱進的性質,這樣的研究思路為我們進一步分析中國比較優勢動態化的內容奠定了基礎。中國在新發展階段的比較優勢面臨什么樣的問題,需要從趨勢、挑戰角度深入分析。如何評價在國際經濟中中國比較優勢動態化程度,這涉及我國在國際貿易中獲得的凈收益問題,可以通過對我國貿易條件的研究來了解。自從兩個著名的發展經濟學家——勞爾·普雷維什和漢斯·辛格——提出發展中國家貿易條件惡化論以來,引起了曠日持久的爭論;在世界進入新一輪的全球化以后,關于這一命題的爭論具有了新的含義和價值。中國經過30余年的改革開放,已經成為國際貿易中舉足輕重的經濟體,中國的貿易發展與貿易條件之間的關系就成為研究中國動態比較優勢的重要內容。貿易條件理論具有較多的內涵,如何科學全面地估算不同階段的中國貿易條件及其變化,以及是否可將貿易條件的變化作為動態比較優勢的測度工具,都值得我們進一步探討。但是,應對挑戰,就必須梳理和分析什么因素弱化了中國的比較優勢動態化趨勢。我國的貿易政策和產業政策對比較優勢動態化產生的效應,一直是現實經濟層面和理論研究關注的重點,需要從定性和實證的角度評估政策產生的效應。顯然,需要我們在世界經濟環境和國內結構調整雙重制約的背景下思考我國比較優勢動態化的路徑。依據內生比較優勢和外生比較優勢的分析框架,把分析重點放在對動態化敏感性強的比較優勢內生性來源的改進方面,并提出我國比較優勢動態化的路徑,這符合我國比較優勢來源變化的現實。
有限的自然資源制約經濟增長是一個古老的命題。自馬爾薩斯時代,人們就一直關注自然資源的耗盡對增長的影響,包括土地、石油及礦產資源,但由于自然資源的消耗而陷入增長停滯的情況并沒有發生。技術進步、人力資本和規模遞增這三種因素可能起到了抵消自然資源對增長的制約作用。但是,可耗盡的資源會對我國比較優勢動態化產生什么樣的影響?自然資源的特點是在發展的初始階段存量最大,然后隨著資源消費的增加而存量減少,在沒有大規模替代品出現的情況下,資源制約是存在的。按照外生的比較優勢理論,資源稟賦差異決定了國與國之間比較優勢的大小。中國是一個人均資源匱乏的國家,資源對我國比較優勢動態化的制約是顯而易見的,并將形成對中國經濟增長的阻力;推進資源經濟轉型與發展,這是我們首先需要考慮的問題,但是更深層次的問題是資源匱乏的國家如何在國際競爭中獲得比較優勢,開放經濟為中國擺脫資源制約困境提供了外部環境,如何在開放經濟的環境中獲得資源以外的比較優勢,這是內生比較優勢理論需要研究的重點。內生比較優勢與一國的資源稟賦沒有必然聯系,這種優勢不是先天賦予的,而是國家創造出來的或通過后天努力獲得的。先天資源稟賦類似的兩個國家可以形成非常不同的競爭力。資源稟賦較優越的國家不一定能夠形成很強的競爭力,而資源稟賦十分貧瘠的國家可以形成突出的競爭力,這樣的案例很多。因此,在資源型經濟轉型或者破解資源困境的同時創造新的競爭優勢,是研究大國發展戰略需要注重的問題。
從根本上看,一個國家的比較優勢是由要素結構決定的。正因為如此,人們認為比較優勢動態化的核心就是要素積累;生產要素積累會導致內部的要素稟賦隨之發生改變,比較優勢也會隨之發生變化。在開放經濟條件下,本國動態比較優勢在一定程度上還取決于其他國家要素稟賦的相對變化。但是,要素之間保持什么樣的關系最有利于比較優勢的增進呢?經濟學家通過對日本和東亞國家快速的經濟增長的分析發現,推動其實現經濟增長奇跡的重要動力并不一定是高儲蓄率和更有效率的技術進步,而有可能是源于這些國家較高水平的資本-勞動替代彈性,因此,研究比較優勢動態化的核心問題是要素積累問題,必須考慮要素替代關系。對于中國而言,改革開放以后我國實現了高水平的資本-勞動替代彈性,保持了經濟的高增長,但是在投資邊際回報不斷遞減情況下如何實現經濟的長期穩定增長?隨著中國制造業的不斷發展,特別是勞動-能源密集型產業的快速成長的同時,勞動、能源等要素價格逐漸上升,制造業的生產成本也在日益增加
,因此,我們必須重視資本-勞動彈性在經濟增長中的重要性,從要素替代、技術進步角度,把握要素積累進程中要素替代與動態比較優勢之間的關系,并通過技術進步實現要素間的有效合理分配,推動中國比較優勢動態化進程。
與要素結構相關的是人力資本問題。人力資本積累與經濟增長之間的內在的正相關關系,一直得到經濟學家的充分肯定。在比較優勢理論研究中,人力資本積累與“干中學”、技術創新、分工與專業化等內生性來源緊密相關。人力資本積累與物質資本具有不同的特點,盧卡斯指出,人力資本積累的方式遵循一個規律:一定的努力程度導致存量以一個恒定的增長率增長,而與其已有的存量無關。同時他還指出,人力資本積累作為一種社會現象,涉及人類群體,其方式與物質資本積累大相徑庭
。但是,進一步深入研究人力資本在比較優勢動態化機制中的作用,就必須區分人力資本總量和人力資本結構兩個相互聯系但內涵不同的概念。舒爾茨對此有著十分清晰的分割,因為在他看來,“人力資本稟賦的生產力價值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它的構成,而這種構成與其提供服務的市場機會相關”。他認為,人力資本的異質性概念,體現為專業人力資本與報酬遞增現象。事實上,舒爾茨肯定了人力資本的構成比其平均存量更影響技術吸收和創新的觀點。在推動經濟增長和收入水平收斂的因素中,人力資本總量因素與結構因素對增長的貢獻孰輕孰重?這取決于國家的發展階段和社會經濟結構。關于人力資本與比較優勢動態化的研究文獻已經很多,基于此,我們把研究聚焦在人力資本結構對比較優勢動態化的作用方面,突出人力資本構成優化的重要性。根據動態比較優勢的內涵,人力資本積累與其有緊密的聯系。我們的研究發現,除了人力資本作為要素積累對比較優勢產生推進作用外,人力資本的結構優化與人力資本的總量一樣,對動態比較優勢的實現具有實質性的作用。人力資本結構作為動態比較優勢的來源,在發展經濟學的早期文獻中就已經顯現。在分析適宜性技術與發展中經濟體的技術需求相匹配的問題時,人們已經看到本土化教育的實際價值超過普適性教育的情況,這實際上已經涉及人力資本的結構問題。人力資本結構強調了在不同發展階段、不同的工業化水平下,需要不同的知識結構類型的人才;在人力資本總量達到一定的門檻水平時,人力資本的結構合理性與人力資本需求結構合適的匹配度,將對比較優勢的動態化產生十分積極的作用。
一般認為,國家創新體系的構建是社會創新的重要組成部分,沒有國家創新體系,“將不能把技術缺口直接和特殊的知識缺口聯系起來”,技術創新將缺乏知識、組織和其他社會資源的有效支持。因此,一個國家革新系統的穩定性和多樣性,是衡量一個國家促進技術積累的能力的指標。毫無疑問,技術創新是內生比較優勢的重要源泉,但是創新體系是外生性比較優勢的來源。技術進步需要創新體系的支持。創新體系可分為區域創新體系、部門創新體系、國家創新體系和全球創新體系。我國是一個大國,區域創新體系是否能夠發揮作用,直接影響國家創新體系的效率。基于我國區域發展不平衡的特征和區域創新體系的基礎性作用,我們在研究技術創新機制的基礎上,重點對我國區域創新體系進行研究。通過分析區域創新能力的薄弱環節,有針對性地支持各地區創新能力的發展,以推動我國總體比較優勢的進步。
產業集聚是否是內生比較優勢的源泉?答案是肯定的。集聚產生規模經濟,從而對比較優勢的形成和發展產生積極的意義。集聚首先是企業的群聚,這樣可以產生相應的企業群落優勢,使群聚區域內的個體獲得競爭優勢,從而促進個體企業的發展,而這又進一步促進了整個群聚區域的擴展和壯大。聚集經濟是把相互關聯產品的生產按照一定規模聚集到某一區域來進行,使企業節約生產成本或交易費用。集聚同時也是要素的集聚,由于企業群聚,要素也加速了向特定空間集聚的過程。集聚降低了要素成本和交易成本,要素與企業的集聚,刺激了特定空間范圍產業的成長,形成所謂的“綠洲效應”。在國際分工深化發展的趨勢下,地區間的產業集聚和分工是構筑產業比較優勢的基礎。產業集聚與比較優勢是決定增長的兩個關聯性變量,它們從不同角度體現了產業經濟行為和資源稟賦的空間異質性。比較優勢是產業集聚的基礎,產業集聚的循環增長則積累和創造新優勢,實現比較優勢動態化,促進比較優勢結構升級。我國作為一個發展中大國,地區比較優勢差距較大,產業集聚的異質性導致區域增長效應有較大差異,導致地區比較優勢動態化速度也有明顯不同。因此,比較優勢動態化與產業集聚沖突與融合,是促進地區增長轉型和區域協調發展的關鍵。研究我國比較優勢的動態化,不可能不談我國產業集聚問題。
本地市場規模能夠成為新的比較優勢源泉嗎?如果某種商品在某個區域具有“超常需求”,那么,這種地方市場的特質需求具有一種“放大效應”,能使該地區生產的增長大于該地區需求的增長,從而使其出口這種產品。這就是空間經濟學的一個重要概念——“國內(本地)市場效應”。這種“超常需求”的放大效應的源泉就是規模報酬遞增和集聚效應。在比較優勢模型中,對某種商品的超常需求將導致它的進口;而在規模報酬模型中,擁有超常需求的地區將成為生產區域并出口該產品。也就是說,如果一個區域的某個產業具有本地市場效應,說明該產業存在較大的本地需求,據此選擇產業區位,將最有效地提高資源的配置效率。根據“本地市場效應”的觀點,我們需要分析規模經濟超過要素稟賦的比較優勢是產生的一種新比較優勢源泉。與此類似的研究課題是研究如何發揮我國市場一體化的比較優勢。與產業集聚類似,由于市場一體化產生的規模經濟效應,市場一體化可視為內生比較優勢的來源。分工的深化與市場的擴大將產生規模經濟,這早已經在亞當·斯密的《國富論》中得到闡述。根據斯密的思想,分工中所有經濟主體既是生產者也是消費者,在分工與市場擴大之間具有不斷累積的自我擴張機制;而且,不同產業中的分工會產生相互影響,以至于整個經濟中專業化協作水平和市場依存度不斷提高,這就是分工與收益遞增、規模經濟之間的動態機制。市場的一體化無疑將推動這一動態機制,而市場分割則阻礙和破壞這一過程。通過對中國市場的分割、整合進行實證分析,我們將認識到這一過程產生的規模經濟效應,同樣會構成推動比較優勢動態發展的力量。
當比較優勢作為一國參與國際貿易的依據來研究時,人們往往忽略貿易發展與比較優勢獲取的雙向互動關系——貿易本身也可以成為獲取比較優勢的途徑。同時,基于開放經濟條件下比較優勢來源的擴展,發展要素已經越來越突破傳統國界的限制而在世界范圍內廣泛流動。其實,進出口貿易的互動,是推動國家資本形成、技術進步和結構調整的最重要路徑。如何通過進出口貿易的要素引致效應與要素溢出效應,使游動于國際的發展要素有效“沉淀”下來,成為一國能否實現比較優勢動態化轉換的關鍵。長期保持貿易順差,是我國在世界市場和國際經濟運行中的一個顯著的特征,同時,巨額的貿易順差的存在,也可視為我國比較優勢得以充分發揮的貨幣體現。但是,我國外向型經濟發展的目標并非追求巨大的貿易順差;顯然,維持或追求貿易順差,這種具有重商主義色彩的貿易目標并不符合我國實現動態比較優勢的戰略;貿易失衡并不利于我國動態比較優勢的動態化。從進出口互動平衡發展尋求與我國動態比較優勢的結合點,應當成為中國貿易戰略追求的目標。
如何在國際分割生產的條件下實現我國動態比較優勢?這是我們難以回避的問題。所謂國際分割生產,即把產品的生產過程分割成不同的區段配置到不同國家和地區,于是制成品只在不同的國家完成相關的生產。由于我國已經成為參與國際分割生產的主體,因此國際分割生產已經成為影響我國制造業出口的重要因素。傳統的國際貿易理論沒有考慮國際分割生產現象,不能解釋國際分割生產對出口貿易的影響。另外,學術界對中國出口貿易的相關經驗研究主要從宏觀層面進行,主要分析貿易總量增長的決定因素,很少具體到行業層面,也很少對中國的出口復雜度、出口的廣化和深化等產品特征進行分析,缺乏把國際分割生產與中國出口的產品特征相結合進行的研究。只有通過對出口結構、出口復雜度、出口廣化進行深入分析,才能深化研究國際分割生產效應。毫無疑問,國際分割生產對中國制造業出口比較優勢已經產生了重大的影響。不過,當今世界的生產體系已經進入一個以國際分割生產為基礎的全球化生產階段,中國經濟只有嵌入世界分工體系之中,才能夠融入世界經濟體系而分享經濟全球化的利益。因此,我們必須研究的重點是如何順應國際分割生產的趨勢,沿著全球化產業鏈條不斷地由勞動密集型環節向資本密集型環節提升,完善我國比較優勢實現機制。
我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究竟處于什么位置?這實際上是驗證中國比較優勢動態化程度的顯性標志。中國在國際分工中的位置一直處于上升狀態,但是推動中國位置上升的主要因素是中國很多產業的國際市場份額在不斷增加。一般而言,當一國出口產品的要素結構中技術、資本要素的含量相對于勞動或資源要素的含量更豐裕時,這個國家產業比較優勢發生了演化,即價值鏈升級正在發生。Teece和Pisano認為產業升級的創新動力來源于企業內部加工流程,改進型學習過程,及企業進入其他企業或區域創新系統的動態能力。隨著產業升級過程的不斷深化,價值鏈上不同環節會在空間得到優化與配置,即按照各個區域或國家的要素稟賦高低進行排列。因此,全球價值鏈分工是等級體系與全球各地要素稟賦匹配的過程,也是全球價值鏈各個價值環節在全球垂直與空間的再構過程。在這一過程中,當區域要素稟賦演化決定了其產業在整個價值鏈體系中所處的環節時,產業升級借助價值鏈,通過學習效應取得技術進步和市場關聯,向更高價值經濟活動轉移,從而提高其競爭力。中國通過提高世界市場份額的方式來參與國際競爭的產業面臨著資源價格上升、市場價格下降、國際貿易摩擦增多等困境,如何從量的擴張走向質的提高是中國進一步提升在國際分工中位置需要研究的問題。
最后,我們需要研究國家能力建設與我國比較優勢動態化的相互關系。國家能力概念是從技術吸收能力、社會吸收能力到國家能力依次發展過來的,能力概念的每一次更新,都與比較優勢理論的演進緊密相關。能力的發展,實質上也是國家比較優勢的發展。能力的變化,不僅涉及要素的積累,也包含體制與機制的改變。對本研究來說,我們更關注在經濟趕超中一國如何實現從技術吸收能力到國家能力的轉變,特別是國家能力對形成比較優勢動態化的作用。經濟增長的歷史經驗證明,從長期來看,技術差距與國家能力的結合共同決定著一國或地區潛在的增長率水平。在經濟全球化和高新技術革命飛速發展的今天,如果簡單地以外生的資源稟賦比較優勢作為理論依據來制定發展戰略和產業政策,不重視盡快實現比較優勢動態化,將導致我國的增長路徑不能最終收斂于發達國家,并使我國的經濟結構和技術結構永遠處于產業鏈和技術鏈的下游。因此,我國應該以提高國家整體的技術能力作為發展戰略的出發點,緊緊抓住產業和科技的制高點,努力使比較優勢建立在強大的國家能力之上而非靜態的自然稟賦之上,這樣才能更快地帶動產業結構的升級換代,從而在未來實現經濟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