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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突發事件網絡輿論的傳播偏向

突發事件中往往生發出眾多不同類型的網絡輿論場域,當這些網絡輿論場域之間意見分歧較大時,就會造成網絡輿論偏向。本節將從這個特殊視角,細致分析突發事件網絡輿論偏向的謠言、背景與惡搞等三種類型,由此揭示突發事件網絡輿論場域的復雜性及其信息傳播模式特點。

一 突發事件網絡輿論傳播偏向類別及其模式

所謂網絡輿論傳播偏向,是指事件輿論并不符合事件自身發展的規律,“節外生枝”,生發出不少另類話題,這些話題由于網絡話語空間的大量“關注”,反而成為事件輿論的熱點和焦點,由此轉移了事件輿論的核心議題,甚至改變了事件的發展方向。近幾年來,突發事件中均出現明顯的網絡輿論偏向問題,按照輿論偏向的內容、動機、方式等因素,我們可以大致將突發事件網絡輿論偏向分為三種類型:謠言式偏向、背景式偏向和惡搞式偏向。

第一,謠言式偏向。突發事件事發突然,涉及面廣,破壞力強,往往是相關謠言集中爆發的時期。從本節論題角度分析,我們認為謠言是突發事件網絡輿論最為典型的偏向類型。突發事件中,相關謠言常常圍繞事故原因、事件過程、傷亡人數、參與方背景、事件解決方式與結果等方面展開。例如,2011年的“7·23”溫州動車追尾事件中,圍繞有關受損車廂是否有受傷乘客、高架橋上是否有乘客掉下、鐵道部官員背景、事故死亡人數、事故處理方式、“陰謀論”等問題出現各種似是而非的謠言。同樣,在2013年4月20日發生的四川省雅安市蘆山縣地震事件中,微博中出現了所謂的十大謠言《蘆山地震十大不實謠言》, http://society.people.com.cn/n/2013/0424/c1008-21267950.html。。這些謠言雖然契合事件發展的邏輯節點,但謠言提供的是這些關鍵節點中似是而非甚至完全錯誤的信息,由此產生突發事件網絡輿論的“正偏向”(見圖1-3)。

圖1-3 謠言式偏向

第二,背景式偏向。在突發事件網絡輿論中,常常會出現涉及腐敗、種族、民族、政府組織乃至體制等社會背景方面的輿論節點,往往會凝聚成為突發事件中新的網絡輿論焦點,甚至會引發線下的相關活動,我們將此種偏向稱為網絡輿論的背景式偏向。網絡輿論的背景式偏向雖然可能包含相關謠言,但是與謠言式偏向又有所不同。網絡輿論的背景式偏向常常集中于突發事件中的“旁枝末節”,結合眾多當前背景式的熱點或者難點問題,刻意生發出新的輿論事件或者新的焦點,在這一輿論偏向的發展過程中,往往伴隨著人肉搜索不同規模的運用(見圖1-4)。

圖1-4 背景式偏向

比如,在“7·23”溫州動車追尾事件中,鐵道部官員的裙帶關系就是當時一個焦點化的輿論偏向。又如,2012年8月26日,包茂高速陜西延安境內發生客貨車相撞事故,造成36人死亡。車禍發生后,眼尖的網友發現新華社刊發的現場圖片中,竟然有一當地官員在事故現場“傻笑”,這張照片被微博轉發并被大規模“圍觀”。網友迅速人肉搜索出圖中官員是陜西省安監局局長楊達才。很快,楊達才佩戴世界頂級品牌手表的多張圖片也被曬到了網上,網友開始對其收入等方面進行質疑。同年9月21日,鑒于楊達才在“8·26”特別重大道路交通事故現場“露笑臉”的不當行為和佩戴多塊名表等問題,陜西省紀委給予其撤職和開除黨籍處分張遠、冽瑋:《陜西安監局長楊達才嚴重違紀被撤職》, http://www.chinanews.com/fz/2012/09-21/4202124.shtml。。同樣,在2013年4月20日發生的四川省雅安市蘆山縣地震事件中,新媒體中也出現了明顯的背景式輿論偏向。例如,徐昕(法律學者,有新浪粉絲52萬多人)在地震前的7時35分,發布一條名為“國家地震局”的微博,這條帖文主要針對國家地震局公布的2013年財政支出預算:“國家地震局今年預算支出40.87億元,其中地震預報監測支出3822萬元;住房保障支出1.54億元;地震流動觀測預算142萬元;震情跟蹤295萬元(http://t.cn/zTJ59b5)。1.地震局房子必須建結實,他們也不知道何時何地會震;2.想起網民提前3天預報云南大理地震,地震局卻稱違法;3.地震局能否撤銷預報監測研究機構?”這條帖文同時配有國家地震局年度預算的解析圖。在2013年4月20日8時2分地震之后,這條帖文逐漸升溫,截至該日上午10時20分該帖文被贊40次,被轉發1743次,被評論288次。在這些評論的回復中,討論話題大多集中在是否撤銷地震局上,形成較為典型的突發事件的輿論偏向。而王冉(易凱資本有限公司CEO,有新浪微博粉絲289萬多人)在當日9時23分發表微博:“此時此刻,央視一套在播電視劇《我的抗戰》,央視新聞頻道播的是珠峰冰川科考……這就是我們國家級電視臺面對突發事件的反應能力。”這條帖文在39分鐘后被贊66次,被轉發3060次,被評論1037次,其中內容多涉及對央視所代表的媒介體制的批評。這條帖文還引發網友對四川衛視的詰難,成為此次事件中比較突出的輿論偏向事件。在2015年哈爾濱“1· 2”大火事件中,1月7日由網民曝出現場處置的哈爾濱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石嘉興身著萬元羽絨服,被網友戲稱為“棉服哥”。相關信息在微博和微信中被大規模轉發與評論,引發第二波輿論危機,成為該突發事件中一個節點式的網絡輿論偏向。

第三,惡搞式偏向。惡搞是一種特殊的敘述方式,如今發展成為一種典型的網絡話語表達形式于德山:《我國網絡視頻傳播的崛起與當代視覺文化生態》,《中國電視》2009年第8期。楊國斌:《連線力:中國網民在行動》第4章,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近幾年的突發事件中,大都伴有各種形式和內容的網絡惡搞,往往會引起網友的“圍觀起哄”,有時甚至會聚集大量相關的惡搞話語,形成較長時間的輿論影響。例如,重慶釘子戶事件、央視大樓火災事件、李剛門事件、郭美美事件、“7·23”溫州動車追尾事件(針對鐵道部發言人的“奇跡論”)、東莞掃黃事件、重大反腐事件等各類突發事件中,都出現了大量影像化或者語言化的網絡惡搞,尤其是李剛門事件中出現了“我爸是李剛”的網絡“造句比賽”,在短短10天之內就出現了30多萬句惡搞話語。這一惡搞式偏向是李剛門事件輿論偏向的一個重要節點,使該事件的社會輿論完全失控。一般分析認為,突發事件的惡搞式偏向常常觸及的是這些事件所蘊含的社會背景因素Haomin Gong, Xin Yang, “Digitized Parody: The Politics of Egao in Contemporary China”, China Information,24(2010): 3-26.,但與上文分析的背景式偏向不同的是,惡搞式偏向運用的是迂回的、諷刺的、嘲笑的、拼貼的話語形式,體現了網民找到事件的“敏感點”而又不能直接言說的喜劇般的狂歡式情緒(見圖1-5)。

圖1-5 惡搞式偏向

惡搞式偏向是目前突發事件網絡輿論中最難以預判的一類偏向。同時,我們還要關注另一類惡搞式偏向。這類惡搞式偏向的網絡主體基于特殊目的,故意在突發事件中發表“奇談怪論”,引起大量網民轉發或評論,使之成為有些怪異的惡搞式偏向。例如,“7·23”溫州動車追尾事件發生之后,2011年7月27日,遠在美國的鳳姐竟然匪夷所思地發布了一條“死者聽著自己的大名,死得其所”的帖子,由此引發巨大爭議,新浪微博中眾博友甚至發起了“你愿意舉報和取消關注鳳姐羅玉鳳嗎”的投票活動。這一事件挑戰了網絡傳播倫理與國人的道德底線,可謂溫州動車追尾突發事件中奇特的網絡輿論之一。又如,2011年6月21日,郭美美(郭美美baby)在其新浪微博上炫富,引發中國紅十字會重大危機事件,在事件發生之后,郭美美在微博中略有沉寂。然而2012年6月29日21時40分,郭美美在其新浪微博中發表英文帖子:“Tonight go party,I'm a sexy girl. I sometimes good sometimes bad, this is me, you don't like me you can get out! ”這條帖文被轉發237448次,被評論30797次http://weibo.com/u/1741865482,數據采集自2013年5月3日11時50分。,引發了眾多網民惡搞式的“英譯漢”熱潮,各種體裁的譯文讓人嘆為觀止,成為郭美美事件網絡輿論的一個奇異回波。

二 突發事件中網絡輿論偏向的具體表現與影響

以上我們將突發事件的網絡輿論偏向分為三種類型分析,實際上在具體的突發事件中,這三種類型的網絡輿論偏向大多會不同程度地出現,下面選擇近幾年發生的不同性質、較為典型的突發事件,具體分析一下突發事件中網絡輿論偏向出現的具體情況及其影響。我們用“+”的多少表示某種網絡輿論偏向的存在與影響程度,其中5個“+”表示程度最高(見表1-1)。

表1-1 突發事件網絡輿論偏向類型與程度

表1-1羅列了近幾年來出現的較為典型的突發事件(包括網絡驅動型突發事件)。我們發現,這些不同類型的突發事件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謠言式偏向和背景式偏向,而在某些重大自然災害性突發事件、集體維權事件和非正常死亡事件中,則有可能不會出現惡搞式偏向。這一發現的價值在于:證明了突發事件網絡輿論類型、輿論節點及其生成模式的復雜性,即突發事件網絡輿論的復雜性是由事件本身的復雜性和網絡偏向引起的,二者交織在一起產生疊加效應,增加了突發事件網絡輿論各種場域的復雜性,也突出了突發事件網絡輿論偏向的影響力。對于網絡輿論偏向的影響力,不同類型的突發事件和具體的突發事件應該有所不同。為分析方便,我們結合上述典型的突發事件,大致總結出三個方面。

第一,突發事件的發展轉向。網民大規模有意識地參與網絡事件的圍觀與發言,網絡輿論空間急劇膨脹,由網絡引發或者強化的突發事件——網絡驅動型突發事件逐漸增多。有研究者將突發事件中的“事件”分為“本體事件”“網絡誘使過程”和“變體事件”3個方面,從相對簡單的本體事件,經過網絡誘使,致使事件的利益關系變得復雜起來,衍生出的變體事件敏感點增多,影響面不斷擴大,致使政府的公信力下降,事件處置難度與成本急劇增大劉杰、梁榮、張砥:《網絡誘致突發事件:概念、特征和處置》,《中國行政管理》2010年第3期。。結合本節論題,我們認為,網絡驅動型事件中的“變體事件”就是網絡輿論偏向的結果。然而,我們所謂的網絡輿論偏向更加關注了“變體事件”的類型、生成過程與影響。一般而言,網絡謠言是突發事件中“變體事件”最突出的典型,正是由于網絡謠言的極端“偏向”特點,網絡謠言對于突發事件的正常輿論和事件發展會產生極大的干擾,甚至會直接改變其原有的發展方向。

第二,“加強的螺旋”(reinforcing spirals)的形成與“鄰避情結”的超越。我們上文所分析的三種網絡輿論偏向常常是突發事件輿論的吸引源,會在很短時間內吸引大量網民的“圍觀”,傳播學理論中原有的“沉默的受眾”就會以“閱讀”“轉發”“評論”等方式現身或發聲,“沉默的螺旋”就會演變成“加強的螺旋”,“沉默的受眾”變成了“喧囂的受眾”,進而產生“加強的螺旋”的巨大力量Michael D. Slater, “Reinforcing Spirals: The Mutual Influence of Media Selectivity and Media Effects and Their Impact on Individual Behavior and Social Identity”, Communication Theory, 17(2007):281-303.。從這一角度我們可以看出,突發事件尤其是網絡輿論偏向,極大地促進了“喧囂的受眾”與“加強的螺旋”的形成,增強了突發事件網絡輿論的傳播速度、強度、烈度。另外,近些年來我國社會群體分層的趨勢不斷加大,各個階層和群體的利益訴求區分也逐漸明顯,對立乃至沖突已經開始通過細分化的媒介與網絡話語空間進行表達。美國社會學家科塞認為,階層沖突有利于建立和維持社會或群體的身份和邊界,由此強化其群體整合功能和特殊的區隔作用L.科塞:《社會沖突的功能》,華夏出版社,1988,第20頁。。然而,通過上文分析的各類突發事件,我們發現,圍繞突發事件的網絡輿論偏向,不同身份、職業的群體輿論傾向趨于一致,輿論極化現象明顯凱斯·桑斯坦:《網絡共和國:網絡社會中的民主問題》,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第51頁。,尤其是在涉及拆遷、非正常死亡等弱者利益受損和腐敗問題、制度不完善等背景式網絡輿論偏向方面,常常能夠促使所謂的“中產階層”超越所謂的“鄰避情結”何艷玲:《“中國式”鄰避沖突》,《開放時代》2009年第12期。,進行相關深層次議程話題的設置與引導,甚至引發線下法律援助、真相調查、簽名抗議等具體行為。由此,在突發事件中,不同群體和階層超越階層沖突,達成話語表達尤其是情感的一致,形成具有對抗性的網絡群體,這一網絡群體雖然具有臨時性的特點,但是如果突發事件頻發,類似的突發事件中所蘊含的難點問題沒有解決時,這一臨時性的網絡群體就具有了較強的穩定性特征,他們在突發事件中引發網絡輿論偏向的傾向也就會更加明顯。

第三,公共領域與政府公信力的消損。與網絡偽民意一樣,網絡輿論的信息傳播偏向也會較大程度上消損公共領域與政府的公信力。尤其是近些年來發生的“華南虎事件”、杭州70碼事件、“羅彩霞事件”、上海的“倒房事件”、釣魚執法事件、錢云會事件、官員提拔事件、反腐等重大問題的網絡輿論常常伴以背景式的網絡輿論偏向,造成政府信任危機。學者王四新認為,微博在信息傳播方面產生“傳播的偏向”,會影響甚至是改變人們關注政治事件的方式,并通過影響人們關注政治事件的方式,影響人們的心理、行為,從而產生重組權力話語譜系、重組政治權力結構的作用陳娟:《微博暗戰與政治趨向》,《人民論壇》2010年第34期。。網絡爭端既是網絡輿論背景式的影響因素,也是導致突發事件網絡輿論偏向的關鍵節點,其復雜詭異之處影響了突發事件網絡輿論的議程設置,進而較大程度上消損了公共領域與政府公信力,對社會共識、道德倫理等方面也造成深層次的影響。

三 突發事件網絡輿論偏向的社會成因解讀

我們發現,突發事件網絡輿論偏向的確是圍繞突發事件中眾多信息醞釀而成,這些信息主題既相互聯系又各具特色,形成多側面、多層次、多類別的社會輿論,引發線上線下的輿論事件。這既深化了突發事件的經驗總結和討論意義,又可能強化和突出社會矛盾與社會治理的背景化根源,增加了事件解決的難度,消解政府和主流媒體的公信力,并有可能在深層次領域淤積社會負面情緒乃至瓦解社會道德倫理張愛軍、張廣鑫:《微博政治功能初探》,《自然辯證法研究》2012年第12期。。突發事件中既然存在著十分突出的網絡輿論偏向問題且影響巨大,那么,導致其產生的具體原因究竟有哪些呢?

第一,突發事件的突發性與網民從眾心理的巨大影響。總體分析,正是由于突發事件事發突然,影響力大,所以社會對于相關信息需求量大,相關信息就會在短時間內在各種媒介話語空間中急劇聚集。由于網絡話語空間的開放性,突發事件的相關信息在其中自然會“繁殖”得更為迅速,出于網友間提問、詢問、尋找、質疑乃至開玩笑、出名欲、惡意中傷等原因,可能會滋生出各種謠言,并在短時間被大量轉發與評論,并形成“三人成虎”的局面。而從網絡輿論形成與傳播的機制方面分析,網絡謠言常常成為突發事件中相關信息流的一個個“亮點”,容易形成蜂聚效應,這也是突發事件謠言叢生而產生輿論偏向的重要原因。趙鼎新則通過對新浪微博的觀察發現,當前中國民眾的主流政治思維特征是反權威、民粹和缺乏基本常識趙鼎新:《微博、政治公共空間和中國的發展》, http://www.dfdaily.com/html/150/2012/4/26/782916.shtml。。趙鼎新的相關論述從受眾心理層面深刻揭示了網絡謠言的傳播機制。突發事件中,大量網民通過電腦、手機,圍繞網絡謠言在虛擬話語空間對突發事件圍觀評價,致使相關網絡輿論與網絡偏向形成。突發事件中,網絡謠言的轉評量很大,而對其辟謠的帖子轉評量卻很小,這是否從另一個層面說明了網民信謠、傳謠的獨特心理呢?

第二,社會情感的醞釀與宣泄。隨著社會轉型期的到來,由于某些長期沒有很好解決的問題積聚了不少民怨,形成所謂的“歷史積怨事件”沈陽、鄧敏:《2011年第一季度互聯網輿論報告》, http://www.fanpq.com/。,其中常常蘊含著上文分析的背景式偏向的各種影響因素,網民的情感傾向性也十分明顯。像在拆遷引發的突發事件中,網民往往將動遷戶當作受害者或弱勢群體,而將政府(公司)當作強勢一面,情感的褒貶自然十分鮮明。虎照門事件中,網民認為受到了公權力的愚弄,討伐之聲自然高漲;郭美美事件中,網民認為社會組織以腐敗的方式透支了自己的慈善愛心,自有一種“求真相”的義憤填膺的怒火。趙鼎新特別強調網絡事件中的情感因素,他認為,在目前中國的網絡事件中,最能夠激發網民參與抗爭的情感是憤怒、同情和戲謔趙鼎新:《微博、政治公共空間和中國的發展》, http://www.dfdaily.com/html/150/2012/4/26/782916.shtml。。情感因素與信息框架之間的關系緊密,并會在危機傳播中產生重要影響Hyo J.Kim and Glen T.Cameron, “Emotions Matter in Crisis: The Role of Anger and Sadness in the Publics' Response to Crisis News Framing and Corporate Crisis Response”, Communication Research,38(2011):826-855.。對比分析,網絡突發事件的相關情感因素的影響更大。有研究者認為,“7·23”溫州動車追尾事件集中侵害了中產階層的利益,圍繞“7 ·23”溫州動車追尾事件的網絡輿論,體現了中產階層的“表演式書寫”吳暢暢:《去鄰避化、素樸的自由主義與中產階級的“表演式書寫”——以“7·23”動車事故為例》,《新聞學研究》2012年第112期;James Leibold, “Blogging Alone:China, the Internet, and the Democratic Illusion?”The Journal of Asian Studies, 70(2011):1023-1041。。有論者針對雅安地震的網絡輿論進行分析時認為:“地震發生后,網民通過‘自媒體’第一時間傳遞信息,對天災本身的關切帶有人類普遍的樸素的同情心、憐憫心;而輿論的第二落點,則糅雜了對社會轉型期諸多復雜矛盾的負面認知和消極心態。”王君平等:《輿情專家回顧蘆山地震7天:阻擊謠言速度加快》, http://www.chinanews.com/gn/2013/04-27/4769884.shtml。因此,突發事件輿論中若是充斥著對社會轉型期諸多復雜矛盾負面的、消極的社會情緒,就會形成基于社會背景的多個輿論“落點”,這些“落點”就是突發事件中背景式的輿論偏向。

第三,網絡惡搞的話語抵抗。正如上文所述,惡搞式輿論偏向雖然具有嬉笑怒罵、無厘頭等鮮明戲謔的話語特征,但是這一形式在突發事件中大量出現,卻和“杜甫很忙”類純粹情緒釋放的新媒體惡搞不太一樣,惡搞式輿論往往還是基于社會背景因素,只不過結合突發事件中的某些背景因素,運用拼貼、并置、挪用等手段生發出大量話語,既是一種亞文化形式迪克·赫伯迪格:《亞文化:風格的意義》,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第129頁。,也是一種弱者的武器,常常蘊含著更強的解構、顛覆乃至對抗的特點,體現著德塞圖所論述的日常生活空間的抵抗實踐價值詹姆斯·C.斯科特:《弱者的武器》,譯林出版社,2007,第43~45頁;吳飛:《“空間實踐”與詩意的抵抗——解讀米歇爾·德塞圖的日常生活實踐理論》,《社會學研究》2009年第2期。。由此,我們大約可以看出惡搞及其輿論偏向在中國社會發展語境中的特殊價值。如上文分析,網絡紅人一般故作驚人之語、暴露隱私或者炫富等,在突發事件中,出于出名乃至商業炒作等目的,這些因素一旦與突發事件的某些因素相聚和,恰好符合新媒體蜂聚與窺視的特征,就會產生驚人的裂變能量。網絡紅人的奇談怪論引發突發事件網絡輿論的奇異偏向,有時甚至直接引發網絡驅動型突發事件,當網絡丑聞與政治、社會道德倫理等復雜因素糾纏在一起時,相關的網絡惡搞及其偏向對于社會各方面的重創就似乎更為嚴重與可怕。

四 突發事件網絡輿論偏向的規制策略

突發事件中的網絡輿論偏向成為一個突出的問題,也集中表現了近幾年來突發事件網絡輿論的復雜性。目前,我國政府主導輿論傳播格局已經基本形成,其中突發事件網絡輿論的調控與引導是難點,如何有效地預判與規避突發事件網絡輿論偏向更是難中之難,也是新媒體問政與提升政府公共信息治理轉型的關鍵所在。因此,針對突發事件中網絡輿論偏向的類型、影響及其產生原因,我們必須認真研究其規制策略。

第一,對于謠言式輿論偏向,關鍵的規制方法在于突發事件中相關信息發布與辟謠機制的建立。2009年以來,以微博為代表的社會化媒體開始了井噴式的發展,微博時代“裂變式”的信息傳播方式和“碎片化”的生活方式已極大地深入社會日常生活,微博迅速成為廣大民眾發布信息、表達意見的一個重要平臺,形成了新的互動性極強的話語輿論場。因此,加強媒體、政府和輿論領袖在新媒體話語空間中的構建能力與傳播影響力就顯得至關重要。比如,平時主流輿論強調把握甚至搶占“新媒體話語權”,即說話的機會、陣地和能力,但是這只是第一步,關鍵還在于會表達和話語的正面影響力,即你講的話網民會相信、贊同、附和,而不是聽而不聞,甚至嘲笑、起哄、反駁乃至對抗。與傳統媒體不同的是,新媒體話語權并不具有專斷性,新媒體話語權是“無限多的”、機會均等的、激烈競爭的。在突發事件中,主導的處理方應該及時設立新媒體信息中心,通過微博、微信、論壇與其他社會化媒體進行及時的信息發布,聯合權威媒體、網絡輿論領袖加強相關客觀信息與基本知識的傳播,針對突發事件的新媒體謠言,應以最快的速度進行權威性的辟謠,由此促進突發事件信息的有序生成與傳播,這樣就可以消除由于信息不均衡造成的謠言滋生與傳播,進而為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的公共行政管理與轉型提供有價值的議程設置朱旭峰、田君:《知識與中國公共政策的議程設置:一個實證研究》,《中國行政管理》2008年第6期。。從近幾年突發事件的情況分析,純粹的新媒體謠言及其偏向影響在處理方快速辟謠與社會化媒體“自清機制”的作用下,雖然可能會喧囂一時,但是大都被有效地消除。

第二,對于背景式輿論偏向,其規制關鍵在于對突發事件網絡輿論相關因素的充分研判方面。有學者在分析雅安地震時認為,救災部門應和新浪網聯手研發社交媒體大數據急報分析系統沈陽:《雅安地震的啟示》, http://weibo.com/rost?topnav=1&wvr=5&topsug=1&key word=%E5%90%AF%E7%A4%BA&is_search=1。。這一設想在當前媒介融合技術高度發展的語境下是完全可行的。實際上,突發事件的處理方常常為某級政府部門,這些部門完全可以聯動政府的網監系統,甚至借用社會各類網監系統,建立多部門輿論信息監控、共享與研判的信息治理機制,重點在于突發事件參與方、處理方、相關方對相關各類信息進行甄別研判,分析其可能存在的背景式影響因素及其應對策略,不留信息盲區。對于突發事件的背景式輿論偏向,有些長期制度性因素導致的可以進行“冷處理”,使其輿論熱度逐漸消退;而對于某些非常具體的輿論偏向,有關部門則可以擇機介入,給新媒體民意一個適度的甚至高調的回應。這一做法雖然有些被動,但是大多仍然能夠起到“亡羊補牢,未為遲也”的效果。

第三,惡搞式輿論偏向實際上是最難以預測和規制的輿論偏向。惡搞原來是先鋒藝術與亞文化的表現形式,在我國的特殊語境中,通過新媒體媒介被大規模地運用于新聞事件和社會輿論的生成與表達之中,這本身就是值得深入分析的事情。突發事件中,處理方的公務人員應該注意遵守工作程序與話語行為準則,不要因為某一方面的“小失誤”而釀成網絡輿論偏向的大的節點事件。對于新媒體紅人,新媒體應用平臺更應該以社會效益與自身聲譽為重,避免單純追求轟動效應與人氣而造成較大負面影響。像鳳姐在溫州動車事故中的不當言論,激起博友抵制與呼吁新浪網關閉其微博,也許是基于“言論自由”等原因,新浪網并沒有對此作出回應,但是其負面效應已經顯現出來,并影響到諸多方面。如果當初新浪網能夠對其微博言論進行監管,這一輿論危機完全可以預先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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