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經濟發展“新常態”初探
- 王軍等
- 10875字
- 2019-07-08 17:38:14
第三節 對未來中國經濟增速的簡要分析和展望
新常態并不意味著經濟增速一路下行,不再回頭。從我國是一個幅員遼闊、人口眾多的發展中大國這一基本國情出發,我國經濟仍然具有巨大的韌性、潛力和回旋余地,未來的發展空間還很大。新常態蘊含著未來發展的新動力,我國經濟將逐漸觸底企穩,最終實現有底、有質量的溫和復蘇。
未來溫和的擴張政策、三中全會后改革紅利的逐步釋放、補庫存因素及國際經濟環境改善等因素,將繼續支持未來數年我國經濟企穩并小幅回升。2015年我國GDP增長6.9%,依舊落在6.5%~7.0%這一區間內,基本接近現階段潛在增長水平。2016年之后的5年,仍將圍繞7%這一中樞,在“六上八下”這一較為理想的區間窄幅波動。與此同時,未來一個時期,我國仍將面對巨大的就業增長壓力。未來5~20年,我國高校畢業生就業規模將保持在年均700萬左右,約占每年新進人力資源市場勞動力總數的一半,且這一比例將進一步提高。
一 短期需求端:下行壓力有望逐步緩解
1.在基建投資繼續發力和房地產投資逐漸企穩的支撐下,投資仍將對促進經濟增長發揮關鍵作用
穩增長的關鍵切入點是要穩投資,穩投資對穩增長至關重要。近年來,我國投資增長較快,2008~2010年對GDP的貢獻超過一半,之后資本形成總額對GDP的拉動作用依然顯著,均在40%以上。
很多學者對中國投資增長可能存在誤判。中國經濟可能不像有研究指出的那樣過度依賴投資,實際上并不存在投資過度的問題。理由有四:一是中國資本存量相對較低。據對不包括土地和存貨等在內的生產性資本存量的測算,2012年約為29萬億元,人均資本存量僅為2.14萬元。當前中國經濟發展仍處于資本積累階段,未來仍有較大投資空間。二是中國仍擁有相對較高的儲蓄率。2005年之后,國民儲蓄率維持在50%以上,同時伴隨著更高的投資增長。國內儲蓄中,企業和政府儲蓄比重較高。企業、政府高儲蓄的持續釋放造成了如今的高投資率。三是增加投資能帶動技術進步。對后發國家來說,投資本身就是技術進步的最重要方式。中國在較短時期內加速發展,必然要購置大量先進技術設備,在新資本品使用過程中促進人力資本積累和生產率提升。四是增加投資能拉動消費增長。經驗表明,固定資產投資對刺激消費具有正向帶動作用,尤其是在我國中西部地區。由于消費尚未與投資脫鉤,只有先行加大投資,才能拉動居民消費。在形成自我消費驅動經濟增長循環之前,必要的投資將直接擴大消費空間,帶動經濟升溫。
當前,政府穩增長的主要著力點是那些連接穩增長、調結構與惠民生領域的公共服務投資,在加快推出信息電網油氣網絡、生態環保、清潔能源、糧食水利、交通運輸、健康養老服務、能源礦產資源保障等7大類重大工程包的基礎上,又積極籌劃推出了新興產業、增強制造業核心競爭力、現代物流、城市軌道交通4類新的工程包,其中新興產業重大工程包包括6大工程:信息消費、新型健康技術惠民、海洋工程裝備、高技術服務業培育發展、高性能集成電路及產業創新能力等。在選擇這些重大工程包項目時,主要考慮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對經濟社會發展具有全局性、基礎性、戰略性意義,有利于形成新的經濟增長點。二是有利于調結構、補短板,加強薄弱環節建設,增加公共產品和服務供給。三是符合“十二五”規劃和相關專項規劃要求,符合國家產業政策。四是具備一定工作基礎,通過加大工作力度能夠盡快推進。此外,2014年特別是下半年以來,全國房地產限貸限購政策相繼調整,加之11月21日以后,央行4次降準,5次降息,并于2015年相繼出臺了“330房貸新政”“二套房首付降至4成”“營業稅免征期限5年改2年”、公積金新政、不動產登記條例的實施、在不實施“限購”措施的城市,居民首次購房貸款最低首付款比例調整為不低于25%等一系列穩定房地產市場的新政,共同刺激房地產市場特別是房地產投資的逐漸回暖,房地產成交量持續走高,未來房地產投資見底回升也是大概率事件。這些頻頻出臺的利好新政都顯示,政府出于短期穩增長的壓力,對樓市調控由限購從嚴向政策支持轉變。因此,就短期而言,在基建投資持續發力和房地產投資逐漸企穩的有力支撐下,投資仍將對促進經濟增長發揮關鍵作用。
2.消費市場將基本保持平穩,并對經濟增長繼續發揮穩定器和壓艙石之作用
當前,我國城鄉居民就業形勢良好,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穩步推進,城鄉居民收入增幅不斷加快等因素有助于推動消費穩定增長。未來隨著城鎮化進程的不斷推進,房地產市場回暖所帶動的家裝建材、家具、家電等領域的消費需求,跨境電子商務、網絡消費、境外高端消費回流國內、社區消費等新型消費模式進一步顯示出較大潛力。但是,居民對未來消費信心不足、2015年年中巨大的“股災”對中等收入階層消費能力的打擊、高房價對消費的擠出效應等因素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消費增長,特別是城鎮居民實際可支配收入增長仍在趨勢性減緩,直接影響到居民的實際消費能力。考慮到中國的消費之于經濟增長始終是個慢變量,其變化較為平穩,未來將對經濟增長繼續發揮穩定器和壓艙石之作用。
3.我國外貿面臨嚴峻形勢,不再具備高速增長的內外部條件
真正令人擔憂的短期因素是外需。2015年疲弱不達預期的外貿數字顯示,未來外部需求的好轉跡象仍舊十分微弱。未來幾年發達經濟體經濟形勢可能會好于當前:美國將會繼續保持較為強勁的復蘇勢頭,歐洲和日本的經濟能否逐步走出衰退狀態并出現回升還有待觀察,新興經濟體經濟形勢并不悲觀但顯然也沒有太多樂觀的因素。整體而言,未來幾年我國面臨的外部經濟環境將日趨復雜,難言根本好轉。未來如果人民幣保持雙向波動的理想態勢,將緩解匯率因素給出口企業造成的成本壓力,有助于我國出口。反之,如果2014年以來的對一攬子貨幣實際有效匯率持續升值的狀態延續下去,外貿表現勢必是雪上加霜。再從進口來看,在經濟增速不斷下降并已屢屢跌破“下限”的大背景下,內需疲軟加上國際大宗商品價格進入中長期低迷的“冰河期”,進口乏力的局面還將延續,進口增速回落得甚至更快。總之,短期內我國外貿形勢嚴峻,不再具備高速增長的內外部條件,難以指望凈出口這第三架“馬車”帶動中國經濟增長走出當前的困境。
二 中長期供給端:增長空間巨大,6%~8%增長潛力可期
經過改革開放以來30余年的高速增長,支撐我國經濟數量擴張、粗放增長的條件已發生根本性的變化,我國經濟正在告別數量擴張型的高速增長階段,逐步進入質量提升型的中高速增長階段。但是,無論從總體發展水平、技術水平來講,還是從創新水平、要素成本、勞動生產率等來看,中國經濟的基本面依然健康,增長潛力依然十分巨大,新型工業化、城鎮化、信息化、農業現代化和綠色化在快速推進,市場化、區域化、國際化的發展趨勢沒有逆轉,未來5~20年中國仍有6%~8%的增長潛力。從中長期供給端來看,中國經濟至少具備以下8個方面的發展潛力和增長空間。
一是人力資本紅利正逐步形成并將持續釋放。一般研究認為,中國適齡勞動人口(15~59歲人口)的絕對數在2012年首次出現下降,中國的“劉易斯拐點”已經到來,人口紅利正逐步消失。但也有一些學者認為這一因素的作用被部分學者夸大了。對老齡化的擔憂或被夸大,勞動力質量上的提升,將會彌補數量降低帶來的負面影響,延續人口紅利。更何況用15~59歲年齡段來定義適齡勞動人口并不完全符合我國勞動力市場的現狀。人口紅利的變動對經濟的影響不容忽視,但老齡化是一個緩慢而長期的過程,有一些因素可能會推遲“劉易斯拐點”的到來。例如,中國仍然存在大量的農業就業人口,勞動人口由農業部門向非農部門的持續轉移仍將提供一定的人口紅利;中國目前的城鎮化率較低,未來大規模的城市化進程意味著人口紅利在短期內并不會變為人口赤字;人口政策和教育體系的改革有助于解決勞動力市場面臨的問題。與此同時,這些年我國通過加快教育、加強培訓等政策措施,使中國的人口質量紅利或者人力資本紅利正在逐步形成和釋放。在我國農村剩余勞動力接近枯竭之時,每年畢業700萬左右的大學生,使勞動力大軍的整體文化素質有較大的提升,呈現出高素質勞動力豐富的比較優勢。此外,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熱潮使這種紅利正代替傳統的單純拼勞動力數量的紅利。
二是產業升級打造的雙引擎動力強勁、后勁十足。為解決中國產業結構中高端化不夠、工業增加值率遠遠低于美國和日本等發達國家、產業競爭力在全球價值鏈中處于低端環節的突出問題,推動產業結構加快升級是中國經濟發展的客觀需要。一方面,國務院印發《中國制造2025》,著力用先進技術改造提升傳統產業,通過大規模的技術改造投資,核心是以現代信息技術與制造業進行深度融合,使更多的中低端產業逐步升級為中高端產業,使傳統產業這一引擎再次轟鳴起來。展望未來,農業與科技、信息等現代化因素結合的現代化農業發展空間擴大,高科技農業、信息化農業、多功能農業方興未艾;近年來中國服務業對經濟增長的貢獻明顯提高,但卻遠低于發達國家70%左右的份額,也比同等收入水平的發展中國家低10個百分點左右,進一步提升的空間較大。另一方面,通過發布《積極推進“互聯網+”的行動指導意見》,重點推進包括創業創新、現代農業、協同制造、智慧能源、普惠金融、益民服務、高效物流、電子商務、便捷交通、綠色生態、人工智能等在內的11個領域,力圖把互聯網的創新成果與經濟社會各領域深度融合,推動技術進步、效率提升和組織變革,提升實體經濟創新力和生產力,形成更廣泛的以互聯網為基礎設施和創新要素的經濟社會發展新形態。
三是民間創富的巨大潛力和大眾創業的發展活力。市場主體是社會財富的創造者。長期以來,我們的投資主要依靠各級政府和國有企業,當前,全社會負債率居高不下的狀況已不可持續。近年來,在各級政府的一系列鼓勵和引導政策扶持下,民營經濟已成為我國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重要引擎,民間投資在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中的比重已高達60%。然而受制于形形色色的“玻璃門”“彈簧門”“旋轉門”,民間資本仍存在有錢無處投、想進進不去的現象。中國經濟結構調整和可持續發展需要盡快激發民間投資的活力和潛力,提高全社會資金形成和配置效率。
四是萬眾創新的無盡激情和永不停息所帶來的內生發展動力。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科技進步是經濟發展的根本動力,創新是提高社會生產力和綜合國力的關鍵支撐,是驅動可持續發展的全新引擎。在經濟新常態的大背景下,面對世界范圍內正孕育興起的新一輪科技和產業變革,我國過去那種靠生產能力擴張、“鋪攤子”的傳統模式將難以為繼,經濟增長將更多依靠產業從低端邁向中高端、“上臺階”,增長動力將逐步從要素驅動、投資驅動轉向創新驅動。要實現這種驅動力的切換,必須激發億萬群眾創造和創新的活力,提高全要素生產率。
五是地區間的梯度轉移和升級為我國的區域發展和經濟增長提供了廣闊的回旋空間。從全國來看,國內區域差異較大,區域發展不平衡,中國經濟呈現明顯的東中西部階梯發展的特征,東部地區發展最早、最快,基礎最好,產業結構調整也最早完成,人均收入接近高收入經濟體,而位于第二、第三梯隊的中西部地區大體上還處于中等收入水平,一些老少邊窮、老工業基地等地區總體發展水平仍較為落后。從各地區人均GDP水平的差距看,中國經濟未來的發展在地區間的梯度推移和升級還有很大空間,地區間的競爭與合作將長期存在,落后地區相對于發達地區具有產業升級和技術創新的后發優勢,它們在追趕發達地區的過程中釋放出巨大的經濟活力。目前,落后地區追趕發達地區的勢頭已經顯現,農村居民收入增速也快于城鎮居民,這將推動全國整體發展水平的提升,成為持續經濟增長的潛力之一。
六是市場規模潛力巨大。我國是大國,國內市場規模潛力巨大。橫向來看,城鄉之間、區域之間、不同群體之間的發展和消費都不平衡,這為未來需求的漸次釋放提供了可能。縱向來看,雖然與改革開放初期相比,需求空間已有所縮小,但與發達國家相比,空間仍然很大。中國人均收入還有很大的增長空間。盡管經濟總規模已位居世界第二,但中國人均GDP水平與發達國家相比仍存在較大差距,屬于人均GDP水平較低的國家。“總量大國、人均小國”的現實表明,中國距“經濟強國”還有很大距離。中國在未來經濟增長的過程中仍然存在大量的中長期投資需求,如基礎設施、技術創新、新能源、養老、醫療以及進一步城鎮化中帶來的諸多需求,這些巨大的市場需求將為中國經濟可持續增長奠定堅實的基礎。
七是蓬勃發展的對外投資為再造數個“海外中國”展現了全新的空間、提供了無限可能。《2015年世界投資報告:國際投資體制改革》顯示,2014年流入中國的外國直接投資達1290億美元,較上年增長4%,中國首次超過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的外資流入國。與吸引外資相比,中國對外投資的增長更加引人注目。2014年中國大陸對外投資大幅增長15%,達1160億美元,居全球第三位。中國對外投資起步較晚,投資存量與美國、日本等傳統對外投資大國相比仍有很大差距。2014年年底,中國對外投資存量僅相當于GDP的7%,遠低于美國的36%。中國作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對外投資仍大有潛力。中國對外投資金額占外匯儲備的比例較低,2015年年底外匯儲備余額為3.33萬億美元,是全球第一外儲大國,但對外投資累計凈額(2013年數據為6604.8億美元,全球第11位)占外匯儲備余額比例僅為16.98%。外匯儲備余額大及對外投資存量小,顯示中國未來對外投資的空間巨大。特別是,中國正在積極推進“一帶一路”戰略,這勢必對未來的對外投資起到十分正面的作用。“一帶一路”戰略的成效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起到帶動作用,二是能開拓全球產業轉移的新路徑。當前全球各國都掀起了基礎設施建設的浪潮,中國的戰略能促進其互聯互通,開啟新的國際合作模式。“一帶一路”戰略,未來有望形成新的區域生態和產業鏈投資模式。可以預期,伴隨“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以資本輸出帶動產能輸出、商品和勞務輸出的開放型經濟新體制,將逐步成為推動中國發展的新動力,不僅有利于緩解國內產能過剩的矛盾,也將重新構建一個友好的周邊環境,推動互利共贏局面的形成。
八是全面深化改革所帶來的制度性紅利逐步釋放,其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將日益彰顯。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和四中全會分別就深化改革和建設法治中國做出了全面部署,拉開了新一輪中國改革的序幕。涉及經濟、社會、生態、司法、民生領域的改革舉措正逐步落地,給中國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動力。僅僅是政府簡政放權的一系列改革舉措,就已給企業和投資者提供了更好的環境,正在進一步解放生產力。比如公司商事制度的改革,就極大地激活了創業熱情,給企業家和投資者提供了門檻更低、形式更靈活、申辦更便捷的條件。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在今后大約20年的時期里,推動中國經濟發展的基本動力依然存在。我國具有爭取實現6%~8%的中高速增長的潛力。
總之,展望未來一段時期,中國經濟增長的前景并不悲觀,增長的發動機更沒有熄火。恰恰相反,中國經濟的巨大需求潛力、資本潛力、勞動力潛力、技術潛力、土地潛力、市場潛力以及民間創業創新創富潛力,還遠遠沒有發揮出來。內生于中國經濟的上述潛力,構成了支撐我國經濟快速增長并長期延續的最可靠和最持久的原動力。如果我們能通過體制改革、結構調整和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不斷地釋放經濟增長的潛力和經濟發展的活力,一定能實現未來十到二十年甚至更長時期的持續健康增長。
三 “十三五”期間經濟增長預期目標宜定為6.5%~7%
2015年是“十二五”規劃完成的收官之年,也是“十三五”規劃編制的關鍵之年。在“十三五”規劃所涉及的眾多內容和目標當中,經濟增長目標無疑最為引人矚目,盡管增長目標如GDP因其種種缺陷而屢屢為人所詬病,但這樣一個綜合性指標暫時還難以被其他指標完全替代,特別是它的高低起伏將直接關系到黨的十八大所確定的兩個翻一番目標能否如期實現的問題。
經濟增長目標的確定離不開對于未來5年國內外大勢的準確審視,以及基于此的對于“十三五”時期的戰略定位。
從國際來看,對未來5年我們所面臨的形勢大致可以做這樣粗線條的描繪:世界經濟仍然處于深度的轉型調整期,世界經濟平衡也將出現一些新變化,發達經濟體和新興經濟體都在艱難地加速轉型;經濟全球化和區域經濟一體化勢不可當地加速發展,美國積極主導和推進的一系列區域性自由貿易談判,包括TPP、TTIP、TISA等新自由貿易協定的進展將加快,并且不排除其中的一些謀劃已變為現實;新一輪的科技和產業革命浪潮將從興起到興盛,全球科技創新不斷迸發出一些新的發展態勢和特征;服務業作為經濟發展重要動力的地位日益鞏固,服務業穩居世界經濟主導地位,成為推動世界經濟強勁、平衡、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動力;國外需求復蘇曲折而緩慢,全球性的產能過剩既困擾發達經濟體,也成為新興經濟體揮之不去的夢魘,此起彼伏的國際貿易保護主義幽靈再次四處飄蕩。
從國內來看,中國經濟“三期”疊加的錯綜復雜局面仍將延續,中國經濟發展“新常態”的特征愈加明顯,不僅進入了增速換擋期、結構調整期,同時也進入了風險凸顯期、升級機遇期和轉型關鍵期的新階段。筆者一直認為,“新常態”這一概念恐怕不是一個長遠目標,也不是短期追求,而應當是一個中期目標,“新常態”逐步定型至少需要五到十年,“十三五”時期恰好處于這一階段。為此,貫穿整個“十三五”時期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要認識、適應和引領“新常態”。
當前,中國經濟已經深度融入世界經濟體系,經濟地位不斷提升,在全球治理體系中的影響力和發言權也在逐漸增大。未來全球經濟治理體系仍將發生重大變化,新一輪科技和產業革命將給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帶來較大影響。總體來看,盡管存在許多不確定性和風險,但筆者仍然愿意樂觀地判斷,未來的國際經濟環境對我們還是利大于弊,機遇大于挑戰。關鍵在于我們怎么去爭取這個機遇、怎么去利用這個機遇來更好地發展自己,同時也是為世界做出更多的貢獻。中國到了現在這個發展水平,應該主動承擔起一些必要的國際義務。
基于上述分析,“十三五”時期將不僅僅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決戰期、全面深化改革的攻堅期、全面依法治國的關鍵期,更是全面進入“新常態”的轉型期、全面實現創新驅動的突破期和全面推進國際化的上升期。
在這樣一個戰略定位之下,“十三五”時期應強調持續、穩定、健康發展,把“提質增效”作為發展的主旋律,進一步提高經濟發展的質量,力求做到穩增長、調結構、促改革和惠民生等多重目標的統一。為此,年均經濟增長的預期性目標不宜定得太高,太高比如7%以上難以實現、難以承受。也不要降低太多,太低比如6.5%以下則難以完成十八大確定的到2020年兩個翻番的目標,即“實現國內生產總值和城鄉居民人均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
從一些代表性的機構和學者此前的研究和分析來看,普遍認為我國基本面因素仍可支撐6%~7%的經濟增長,有些觀點認為平均增速應在6.5%左右,有的認為應在7%左右。因此,綜合考慮各種因素,筆者建議,“十三五”時期我國GDP年均增長速度的預期目標應定為6.5%~7%這一區間,或者,年均增長速度的預期目標定為6.8%左右。這樣的發展速度既延續了我國經濟中高速發展的步伐,同時又不至于降得太快,可做到“可進可退、可攻可守”。
需要強調的是,6.8%這一數值應當被看作是調控的中線,而非“底線”或“下限”。也就是說,如前所述,未來宏觀調控應堅持“中線思維,區間管理”的理念,完整的調控目標應當是一個區間。只要經濟運行在目標區間內,沒有觸及“上限”和“下限”,就應保持政策穩定,保持戰略定力,不應為經濟一時波動而采取短期的強刺激和強緊縮政策。
更進一步,未來我們如果能以國際通行的較為客觀并且可以定期修正的預測性目標來代替當前較為主觀且僵化的預期性目標,這將是宏觀調控的一大進步。
為實現“十三五”時期經濟社會的主要發展目標,當前需要重點研究和回答三個問題:一是基本支撐力量是什么?應當說,年均6.8%的增長速度仍是一個相當快的速度。根據歷史經驗,重大工程及重大項目建設對經濟發展的拉動作用至關重要。這就要求我們能夠適時提出未來五年需要開工建設以及完成的重大項目和重大工程的儲備清單,相應的投融資安排和支撐,還有重大政策的儲備和支撐。二是新的驅動力量是什么?面對當前國際新一輪科技和產業革命的大趨勢,如何抓住這一歷史性機遇乘勢而上?如何推動大眾創業、萬眾創新?我國創新驅動戰略如何實現?基本路徑、重點任務和保障措施是什么?三是“十三五”時期我們面臨的最重要制約因素有哪些?產能過剩壓力的持續積累,系統性金融風險爆發的不確定性,資源環境承載能力減弱,創新驅動能力的培育和提高不理想,人力資源供應不足等,可能都是未來比較突出、需要重視的約束條件。
此外,為編好“十三五”規劃,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特別值得關注和研究的重大問題還包括:新的發展動力轉換問題,制造業轉型升級問題,產能過剩化解問題,產業政策的效果檢討及其存在的必要性問題,系統性金融風險防范問題,地方政府債務問題,城鎮化問題,資源高效利用與環境保護問題,農業和糧食問題,重點領域和關鍵環節的改革問題,開放型經濟新體制問題,對外戰略的調整問題,等等。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提出,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未來如處理好市場機制與政府規劃的關系,是擺在決策者面前的一道難題。
四 追求高質量、暖人心、可持續的經濟增長
2015年中國經濟的年報已經如期公布,6.9%這樣一個數字依然稱得上可圈可點,這個速度客觀來講已經不算低,這是當前我們推動轉型升級、加快結構調整的必要代價。
從各個分項指標不難看出,盡管經濟增速的下行趨勢已不可避免,但值得欣喜的是,中國經濟的結構已經并將繼續發生全面、深刻的變化:一是產業結構在孕育著新的突破,服務業尤其是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明顯加快,GDP中第三產業的比重占50.5%,比第二產業的比重高10個百分點。二是需求結構不斷改善,最終消費對GDP的貢獻達66.4%,而且消費和民間投資占比有所提升,二者將逐步成為拉動經濟增長的主要力量。三是地區差距由擴大轉變為縮小,中、西部地區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比東部地區快約1個百分點,中部地區固定資產投資快于東部地區3個百分點,區域間協調發展、協同發展的格局將逐步形成。四是收入分配結構繼續改善,全國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長7.4%,快于GDP、企業利潤和財政收入的增速,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繼續縮小。五是資源環境成本的消耗也有所減少,節能降耗繼續取得新進展,單位GDP能耗比上年下降超過5%。六是創新驅動正悄然成為現實,新興產業、新型業態和新的商業模式蓬勃發展,市場活力進一步被激發,全年高技術產業的增加值增速比規模以上工業高4.1個百分點。
總之,這些變化都是經濟運行中越來越突出的亮點,也是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后,結構升級表現出的一種新的發展趨勢:經濟結構在持續改善,增長質量和效益有所提高,經濟增長內生的新動力有所集聚。無論從短期還是中長期來看,在某種程度上,調整經濟結構的目標要遠遠重于GDP增速的快慢,結構優化后的增長6%無疑將優于舊模式、舊常態下的增長10%。
眾所周知,由于規模增大及發展方式的轉變,未來中國經濟長期保持兩位數的高速增長將不會是常態,而進入一個年均6%~7%中高速增長的“換擋期”,將是一個大概率事件,這是一個經濟體達到中等收入之后的普遍規律,對此應“保持戰略上的平常心態”。
從影響中國經濟增長的短期和中長期諸多因素來看,我國經濟增速的下行是經濟運行內在邏輯發展調整的結果,適度調整有利于中國經濟保持持續健康地增長。新常態下中國經濟增長從高速換擋至中高速,但是換擋而不失速,這種增長速度有別于以往的傳統增長方式,是符合客觀經濟規律的增長,是世界范圍內表現上乘的增長。
當前,我國經濟發展正處在“爬坡過坎”的關鍵階段,必須遠近結合,在有效應對短期問題、保持經濟合理增長速度的同時,更加注重提高發展的質量和效益,把力氣更多地放在推動經濟轉型升級上來,放到擴大就業和增加居民收入上來,放到促進經濟社會及環境的可持續發展上來。
對于新的一年,我們應逐步適應這種中高速增長的新常態,徹底拋棄固守、追求7%甚至更高速度的觀念,而應追求高質量、暖人心、可持續的經濟增長。
我們所追求的理想經濟增長,是高質量、去水分、有效益的經濟增長。高質量體現在速度穩定、結構優化、效益提高,體現在區域協調、體制完善和風險可控,體現在技術進步和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體現在創新驅動對要素驅動和投資驅動的替代,以創新為主要引領和支撐的經濟體系和發展模式將成為新的常態。舊常態下長期積累的諸多突出矛盾和問題,如部分行業產能過剩,企業杠桿率過高、融資成本過高,政府對市場、企業的直接干預較多,宏觀稅負較高,金融風險累積,資源配置效率不高,全要素生產率較低,創新能力不強,人口紅利減弱等,迫切需要盡快解決。
我們所追求的理想經濟增長,是暖人心、惠民生、補短板的經濟增長。增進人民福祉、促進人的全面發展應真正作為我們經濟社會發展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社會發展成就巨大,但普通民眾幸福感和獲得感的提升卻遠遠落后于經濟增長。人民群眾所關心的教育、就業、收入、社保、醫療衛生、生產和食品藥品安全等重大民生問題,毫無疑問是未來亟須補齊的“短板”。積極保障和改善民生,讓人民擁有幸福的生活,不斷提升國民的幸福感和獲得感,事關保障人民更多、更公平、更實在地共享發展改革成果,需要做的有很多很多:實施科教興國戰略,始終把教育擺在優先發展的戰略位置;釋放就業潛力,實施更加積極的就業政策;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努力增加居民收入;持續增加民生投入,加強城鄉社會保障體系建設;加快健全基本醫療衛生制度,深入推進醫藥衛生改革發展;高度重視各類生產安全和食品藥品安全,建立健全和不斷完善社會安全網等,都是民生領域人民群眾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也是未來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
我們所追求的理想經濟增長,是綠色化、“低碳+”、可持續的經濟增長。衡量和評價一個國家經濟的健康程度,不僅要看傳統的GDP、失業率、CPI等指標,更要看衡量可持續發展的各類指標,需要把資源消耗、環境損害、生態效益等指標納入經濟社會發展綜合評價體系。可持續發展的核心內涵應是“既能滿足當代人的需要,又不對后代人滿足其需要的能力構成危害”的發展,這就要求我們必須把生態環保作為經濟發展的重要約束條件和追求的發展目標,把“綠色化”發展作為生態文明建設和可持續發展的具體道路和基本途徑,實現“綠色化”生產、“綠色化”消費和“綠色化”思維,讓良好的生態環境成為提高人民生活質量的閃光點,成為展現我國良好形象的發力點。
為實現上述目標,未來應堅持以“五大發展理念”為導向,轉換經濟治理思路,打破需求管理路徑依賴,著力從供給側發力,進一步破除供給約束,加快推進結構性改革,提高供給體系質量和效率,提高投資有效性,去產能、去杠桿、去庫存、降成本、補短板,釋放增長潛力,培育發展全新動能,推動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確保中國經濟順利度過結構調整、轉型升級的關鍵期和陣痛期。
筆者以為,未來新常態下的經濟發展,將意味著經濟運行更加穩定健康、經濟結構更加優化合理、經濟體制更加完善高效、生態環境更加良好宜居、人民生活更加富足安逸,最終實現有質量、無水分、暖人心、可持續的經濟增長,質量和效益不斷提高的經濟增長,讓老百姓感覺更加真實和更多實惠的經濟增長。這才是我們孜孜以求的終極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