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你與老四昨日遇見了八王爺，八王爺可有講什么？”貴妃坐在堂上問我。今日貴妃教我的依舊是行禮。

我微曲著膝，視線落在貴妃娘娘繡著蓮花花樣的鞋上，緩聲應答：“回貴妃，八王爺說最近京城不太平，叫南夭不要隨意走動。”

貴妃聽完，冷冷笑了。“老八的行事風格倒是一向如此，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的野心似的。你不用在意這個，他是說給老四聽的。近日京城怕是真要不太平了，你也小心點，碰到人行禮就好，不要與人交往過密。特別是太子，離他遠一點，他如今可是很多人的目標。”

“南夭明白。”貴妃似乎不像初見時那么嚴厲了，倒像娘親了。但是后一秒我就發覺我想多了。

“怎的？多與你說些話就松懈下來了？把腰挺直，奴才才弓著背！”貴妃變色，“怎的還學不會？”

我被嚇了一跳，隨即擺正姿勢。貴妃叫宮女拿來刺繡，便不再講話了，我也不敢亂動。時間流逝地分外緩慢，我的腿卻很快麻了，每一秒都愈發難熬。就在我以為我又會行一上午禮的時候，貴妃放下刺繡開口：

“坐旁邊休息一下吧。待會繼續。”

我如獲大赦，兩三步跨到椅子前坐下了。“回去！”貴妃突然變了語氣。我不解，但還是乖乖地回去了。

“去坐下。”貴妃又說。

我明白過來，大概是我入座的儀態太不得禮。我這次換了慢些的步子，輕輕坐下，然后偷偷觀察貴妃的神色。看樣子我應該做對了。心里竊喜。

我想起昨日那個被無衣拋下的女子，都還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因無衣怨恨于我，我可不想到時候被算計了連是誰都不知道。

我嘗試著問貴妃：“娘娘，南夭可以問些問題嗎？”

貴妃抬眼看著我，沉默了一會，還是答應了：“問吧。”

“謝謝娘娘！”我意識到自己聲音有點大了，立馬降低音量，“我昨日在嘉王府內看見四王爺與一女子好似起了爭執，四王爺借我躲過了她，我想知道她的身份，日后再碰到這類情況我也好處理。”

貴妃又笑了，不像之前的冷笑，這次似乎是真的笑了。“怕是明昕那丫頭。明昕的父親是開國功臣，后在清繳敵軍時中了埋伏，戰死沙場，當時明昕的娘親已近臨產，她娘親在生下她后投了湖，皇上見明昕雙親逝世無人撫養，就將她接入宮中，并賜了她皇家姓和郡主的身份。她自小就愛纏著老四，還差點跟著老四去了邊疆。”

我驚恐：“那我豈不是得罪她了？”

“無妨，老四如此對她也不是頭一次了，況且明昕在宮中長大，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還是分得清的，更別論她只是個有名無實的郡主，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貴妃娘娘是在寬慰我嗎？我忽然有點感動，然而這種這種感動還沒有維持多久，就被貴妃無情的話打斷：“休息夠了吧？繼續！”我只得起身，繼續我的煎熬。

日光從堂前一寸寸退到屋外，貴妃仍在堂上刺繡，宮女們來來去去。院外的一品紅葉片正是最紅的時候，籠里的八哥如往常上躥下跳。一派安寧景象。

等我從貴妃宮里出來已是正午時候了。走出宮門，我看見無衣靜靜靠在城墻上，衣袂輕飄。

他亦看見我了，我迎著他的目光走過去，“王爺可是在等我？”

“正好路過，”無衣站直，“怕你不認得回來的路。走吧，府里備好了午膳。”你才不認得路呢。我心里想。但身體卻很誠實的跟著他走了。

南夭呀南夭，你什么時候可以有點骨氣呢？怎么可以輕易被一餐午飯勾走？怎么的也得是滿漢全席才行啊！

午后沒有什么事情，陽光正暖，我就搬了椅子在屋外邊曬著太陽邊同尋冬閑聊。聊了有一會兒，我發現尋冬性子并非冷漠，只是木訥，不懂如何圓滑地接話，只知道問一句答一句，答的話常常因太過直白而讓人聽起來不舒服。這個直白的性子倒是很像南青姐。

尋冬出身不好，父母都是苦力。前些年，她住的小鎮突發瘟疫，父母接連去世，她逃出小鎮，被十一王爺收留，就一直留在了王府。

我突然對這個十一王爺好奇了，于是問尋冬：“那你在王府這么久，見過幾次十一王爺？”

尋冬低頭想了一會，然后慢慢抬起頭，回答說：“四次。”尋冬在王府這么久也才見到十一王爺四次，這個王爺是有多喜歡清靜啊？

“這個十一王爺可曾娶妻？可有特別親近的人？”

尋冬答：“未曾娶妻。奴婢只知道十一王爺與四王爺親近。”他們同父同母的自然親近，這個信息沒什么價值呀，我還指望著討好他親近的人讓自己在府中自由些呢。

但是我不也可以直接討好他嗎？何必通過其他人呢？于是我換了個問法：“十一王爺可有什么愛好？或者有什么忌諱？”

尋冬突然扭扭捏捏地不愿講話了，我催促道：“快說呀。”

“你打聽十一的癖好干什么？”無衣的聲音猛地從我身后響起，我被嚇得從椅子上彈起，轉頭就看見無衣布滿烏云的臉。

尋冬慌忙跪在地上，“請王爺恕罪。”“你先下去吧。”無衣回道，語氣里有很明顯的火氣味。

尋冬一走我更慌了。無衣一步步逼近，我在想我該不該往后跑。無衣越走越近，我本能地后退想拉遠點距離，可是后退的步子卻被搖椅絆倒，我一下子重心不穩往后摔去。

我以為無衣會像之前一樣拉住我，可是他沒有，他任由我重重摔回了搖椅上。我摔得有些疼了，微微不滿地問他：“你為什么不拉住我？”

他答：“我為何要拉住你？因你打聽十一？”

我頓時蔫了氣，擅自打聽別人的隱私固然是我的不對，但他也不能因此“見死不救”吧？真是個小氣的人。

我辯解道：“我好奇嘛。”

“既然你好奇心這么重，怎的不見你打聽本王？”無衣居高臨下地說。

我為什么要打聽你……等等，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