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護著誰？”問夏重復，嘲諷地笑了笑，“若當真像你所說的這般，你早該逃走了，怎會心甘情愿乖乖等著被抓??？”

心事被猜中，我有些慌張，但面上仍鎮定答道：“反正都會被抓住，何必逃呢？”

她轉過頭去，繼續縮在角落里不再理我。她顯然沒有相信我的話。我也不再試圖開口詢問她的一切，我當下最想知道的是我何時可以吃晚飯。在來宮里之前，我該先吃飽的，我心里想著。

外頭已漸漸暗了下來，小窗里泄露的光很快消失在稻草間，屋里陷入了一片黑暗，偶爾傳來的其他犯人嘈雜的聲音，讓這牢房不至于過于死寂。

今晚怕是沒有晚飯了。我窩在墻邊，企圖用睡眠抵抗饑餓。但是很快寒意與餓感一同洶涌地翻騰上來，我無法入睡，饑寒交迫。

我無助地看著鎖鏈的方向，無衣，你什么時候來給我送最后一頓飯呀？

我就這么呆呆地望了許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外面有了動靜，有人聲越來越近，一道燭火漸漸靠近，一點點照亮了門前的鎖鏈和潮濕的稻草。

我看見無衣隱在火光中模糊的側臉。

“四王爺，就是這了?！豹z差指著我，卻看著無衣，一臉討好地笑。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是?！豹z差將蠟燭遞給無衣，快步走開了。

“小夭？”他第一次如此喚我，我心忽的停了。他看不見在暗處的我，只能四處張望，渾濁的燭光映照出他緊蹙著的眉間。

“我在。”我起身走過去，“你帶了吃的來沒？我要餓死了。”

無衣的視線定在我身上，一瞬不瞬地看著我走近，直到我的臉上灑滿昏黃的光，他才開口：“自是不能少?！闭f完從木欄的間隙將一盒餐食遞給我。

我實在是餓極了，接過食盒就地而坐便狼吞虎咽起來。他也蹲下身，望著我輕聲說：“你可還有什么想吃的？我明日再送過來?！?

我進食的動作一頓，轉頭看著他道：“是斷頭飯么？我明日就要問斬了么？”他蹙眉，不悅回道：“胡說，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父皇已許諾，若我五日內查明真相便可以恕你無罪?！?

“可是真相不就是我放的燈燒了東宮么？”我問他，手上拿糕點的動作不停?！笆虑樘^蹊蹺，背后絕對不止如此簡單。你在此好好等著我，待我查清楚事實便來接你回去?！彼粗?，臉上滿是讓人心安的神色。

“好。”我答。

無衣無言地看著我將餐食吃完，眸色沉沉。他接過空空無也的食盒，起身告別：“我先回去了，先委屈你在此待幾日，我很快來帶你回去。”

“嗯?！蔽覒鋈幌肫鸪情T侍衛的事來，忙提醒他：“城門的侍衛看見你放燈了，你要不要去處理一下？萬一我的嫌疑無法洗脫，這樣也不會波及你。”

無衣聽過此話卻突然沒了反應，只靜靜地看著我也不回話。“無衣？”

“這便是你瞞著我入宮請罪的原因？”

我頓住，不知該如何作答。其實如今回頭想想，我自己都發覺不可思議，那么膽小的我竟然獨自跑去皇后娘娘那領死，這在先前是我想都不曾想過的事。

“小夭，你聽著，”他一臉嚴肅，可是我卻被這一聲“小夭”撥亂了心弦，“我日后都會護著你，你今后不必再為我做這種事情，也不許做，明白了？”

我呆呆點頭，他伸手過來安撫地摸了摸我的頭，“乖乖等我?！?

無衣帶著燭火離開了，我愣了一會也回到了墻邊。

“這便是你護著的人？”問夏在黑暗中幽幽開口。她的身份我尚且不清楚，我決定還是小心為妙，沒有回她的問話。

“如今連四王爺都回京來分這一杯羹了么？”她卻似起了興致，繼續問道，“你是四王妃？”

我剛想說不是，她先一步否定道：“我看你這一身行頭也不像。”

我：……

“想必昨夜放燈的不止有你吧？四王爺倒是好興致，竟同你一起放了么？”許是預料到我不會答話，她繼續自說自話，“本以為這大名鼎鼎的四王爺應當是個粗獷大漢的，卻不想竟是如此白凈?！?

她轉過頭來，奇怪地笑著：“倒是便宜了你。四王爺可知你如此愚笨？在這深宮中什么事情都不懂得，你如何自處？不會真想著讓四王爺護你一生吧？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我有些惱怒了，生氣地回道：“我怎的就愚笨了？你不也與我一同困在這牢里嗎？你又有什么話可說？”

聽過我的話，她的語氣依舊不屑，“連我一個囚犯都知道放燈一事顯然是有人在暗中操控，你怕不是失了一魄，是剛到這世上什么都不會吧？”

我被噎得無法反駁，只能弱弱地問她：“那你倒說說，為何你如此篤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

“東宮是什么地方？豈是你隨意放盞燈便能燒了的么？為何偏偏在你放燈的時候東宮失火了？你可有想過么？城門的侍衛看見了四王爺放燈，你以為只有他一人看見了嗎？這些，你都想過嗎？”

我再次呆滯了，這些我都未曾想過，我一心想的只是隱瞞無衣也放了燈的事實而已，卻不曾想過自己已落入了他人的圈套！

“你倒真是天真，”她嗤笑道，轉身躺下睡了。

我慌忙求助她，問道：“那現在該怎么辦？我豈不是就要白白當了替罪羊？”

“那便要看四王爺的本事了，若他真能查明真相，你自是可免過一劫。不過依我看來，冤枉你一個，怕是大多數人想見到的吧。”她沒有轉身，話語里還是帶著嘲諷的味道。

我再問她：“你覺得幕后的人會是誰呢？”她不答了，背對著我一動不動。我沒有辦法，只能靜靜地等待無衣的結果。

夜色漸深，星光零零散散地灑了進來，我靠著冰冷的墻壁，就這么懷著一肚子心事睡去了。

若我沒有先到皇后宮里領罪，那此時在這牢里的會不會是無衣？

睡夢中，有一個模糊的人影一直在回蕩游走。我卻始終看不清他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