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爺點了點頭，緩緩說出一段話來。

“明教由波斯傳來，拜的是異國邪神，這些你想必早已知道。但你或許不知，明教立足中原百余年來，最大的對手，其實便是皇城司。”

“從第一任教主方臘造反，到后來的鐘相，區區百年，這魔教兩度起兵，第一次禍亂江南八十一州，第二次更是一度影響了宋金之戰，若不是岳飛大軍被鐘相、楊幺牽制在湖廣，金兵未必就能破得了汴京城。因此，魔教對于大宋而言，稱得上心腹大患。”

“呵呵，自方臘造反以來，皇城司先后履職的三十余位提舉，死在明教手中的，絕不低于半數。”

見柯武面有疑惑之色，趙老爺解釋道：“提舉皇城司乃是官職，可直達聞奏，下設提點皇城司數人，統帥各部。”

柯武恍然，看來這所謂提舉，大概就相當于明朝的錦衣衛指揮使。雖然品級未必多高，但確實真真正正的帝皇鷹犬，皇權光環加身，是直接對皇帝負責的狠角色。

這樣的人物，只怕跺跺腳，也是山搖地動。但三十多任提舉，有一半被明教弄死，這可不僅是血海深仇，更充分證明了明教勢力的可怖。

趙老爺繼續道：“明教雖然可怖，但皇城司畢竟也不是吃醋的。皇城司內部藏龍臥虎，高手輩出，如果不是他們全力遏制，明教這干魔頭，也不至于僅僅大鬧兩次。其實百年多來，明教著實鬧了不少次，只是絕大多數都被扼殺在襁褓，沒造成什么影響。”

“呵呵，明教這些法王啊、佛爺啊、使者啊，這些年也有許多折在皇城司高手的手下，就連教主，都被皇城司布局誅殺過幾次。”

柯武“哦”地一聲，大概搞懂了狀況。這皇城司和明教，大約就相當于安全部和恐怖分子的關系，乃是天生的對頭，都以滅殺對方為最大目的。

趙老爺大致介紹了一下，話鋒一轉，連眉毛都下意識的皺了起來：“但是，自五年前開始，有心人發現，皇城司上報的關于明教的情報越來越少，僅有的幾樁，也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事情、小人物。”

柯武吃驚道：“莫非皇城司有人監守自盜，和魔教的人狼狽為奸？”一時之間，他也只能想到這個層面了。畢竟這種事，古今中外都不算少見。

“狼狽為奸？監守自盜？呵。”趙老爺苦笑一聲，搖頭道：“若當真是那般，倒簡單了。皇城司的人，雖然稱得上忠心耿耿，但畢竟也不是個個都不食人間煙火，以權謀私，見利忘義，都是應有之義。皇城司數萬成員，多多少少有些人要與對手暗通款曲的，就像魔教這種，其實也有我們的人一樣。”

“你們的人？”柯武咬文嚼字，直視趙老爺：“這么說，其實你……”

趙老爺哈哈一笑，貌似也沒有要遮掩的意思，拱拱手道：“你的感覺倒是敏銳，不錯，在下趙十七，忝為皇城司三大提點之一，蜀中五千多皇城司人馬，皆由在下統御。”

柯武眨眨眼，怪不得這家伙一臉傲氣之色，看來人家確實有傲氣的資本。這等于是國家安全部里的副部一級的實權大佬啊。

“喲，失敬失敬。”面對前世今生所面對的最高級別官員，柯武也客氣地拱了拱手。

趙老爺搖頭苦笑：“嘿嘿，說來頗是唬人，其實也未必有什么了不得。你也看見了，堂堂皇城司，內部要傳一份名錄，居然要通過你們一個鏢局才能辦到。”

“還沒辦到呢。”柯武禮貌地提醒他：“那名錄你可還沒入手呢。”

趙老爺苦笑更甚，喝了一杯茶，說道：“你說的極對，那名錄說不得還真未必能到我的手中。畢竟，那份名錄里寫著的，都是明教在我們皇城司身居高位的暗子。”

“暗子？”柯武暗呼刺激，這不就是臥底嘛。

趙老爺道：“之前說了，近五年來，我們沒有拿到過任何關于魔教的重要情報。這說明，魔教在皇城司之中的勢力，已經足以捂上我等的眼睛了。我曾暗派人追查此事，嘿嘿……”他冷笑數聲，臉上露出悲憤之色，緩緩道：“結果兩年之間，先后折了我二十六名精心培養的高手，一個個都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語氣深沉，雙眉已然立起，尾指微微發顫，顯然損失的這些高手，真的是讓他悲痛而心疼。

壓抑了一下情緒，趙老爺又道：“九個月前，負責北方事務的唐無名唐提點，一位在皇城司鞠躬盡瘁五十年的老前輩，忽然遣了一批心腹手下前來尋我，一路上遭遇無窮截殺，二十余人的隊伍，連帶我派出的數百接應人馬在內，最后只有一人生入成都府，他對我說：趙提點，唐提點查出，皇城司的……”

趙老爺啪的一聲，將一個茶盞捏成粉末，語氣沉重：“剛剛說到這里，一位跟隨了我不下十年的老部下，忽然躍起，一刀砍落了那幸存者的人頭，隨即揮刀自刎。”

趙老爺又道：“半個月后，噩耗傳來，說是唐提點橫死在家中，迄今未曾抓獲兇手。”

他說的簡簡單單，柯武聽在耳中，卻覺得毛發悚然。

按趙老爺這么說，這所謂皇城司，當真是被滲透地如同篩子一般。也怪不得，一個曾經勾結敵國、幾度造反的邪教，都發展出不知多大的勢力了，還未曾迎來來自朝廷方面的任何打擊。趙老爺搖了搖頭：“我幾度親自前往臨安府，面見提舉大人，要求徹查。提舉大人都說，茲事體大，稍有差錯，滿盤皆輸，讓我回來管好自己的人。其他他會想辦法。接著……”

他忽然看向柯武，眼中光芒森冷：“就在一個月前，我聽說，有一支鏢隊，身上攜帶著皇城司的東西，要來成都府交給我。”

柯武聞言，不發一言，沉思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所以，我們在樓下惡戰，你在這里。”他站起身，指了指不遠處的戰場：“眼睜睜看著，卻沒有出動一人相幫？”

趙老爺冷笑道：“坦白說，若不是你橫空出世，當場斬殺了明教兩位法王，我們都不會坐在這里，去談起這些問題。”

柯武眨眨眼：“萬一是苦肉計呢？”

趙老爺微微一笑：“苦肉計？那恐怕你還是不夠了解明教。如果是底下的教眾，或者小頭目，你說的這可能也并非沒有。但是對于堂堂法王，絕對是不會成為犧牲品的。”

柯武點了點頭，心想明教幾番能夠舉事，自然懂得聚攬人心，犧牲教眾高層演苦肉計，確實是做不出來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