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變
- 曾記芳草
- 橘燈里
- 2326字
- 2018-11-27 20:00:00
“璿豐三十一年……”白硯之忽然想到了什么。
“?”
“蕭沉桑本該死于璿豐三十一年,那一年新王尚未即位他便應該死了,那么這三年,定是靠著借瀕死者的命而茍且偷生。”
“你一路跟隨我,就是來打探這個的是么?”惜竹偏過頭來問道。
“怎么,難不成貧道陪你來侯爺府打醬油,嗯?”
“……”
“蕭沉桑不過一介凡人,他那借命的邪術究竟是從何而來?”白硯之環視了下四周的幻境,一掐算時間,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連忙從袖中抽出一張紙符,兩指捻著紙符,往頭頂一扔,紙符嘩然燃起,接著“轟——”的一聲,眼前的幻境嘩然碎裂,眼前恢復到原來的那一間房。
房中那凌空旋轉的象骨傘也一個顫抖落了下來,惜竹忙伸手接住:“喂,你干嘛,后面發生的故事我還沒看完呢!”
白硯之卻回過頭來,臉上卻沒有一貫的笑容:“實不相瞞,貧道來此,就是為了尋找這天象異變,浮尸走世的原因,先趁著蕭沉桑還有一口氣,我得問出這借命邪術的來源。”
話音未落便飛身而去,惜竹握著傘連忙跟上:“喂,你等等我!”
幻境里的時間飛速流轉,而現實中不過只過了一個時辰,彼時想必蕭落的花轎已經到了城中了。
縉國郡主十里紅妝的婚嫁,虞州街市上擠滿了行人,一片擁嚷嘈雜。惜竹追著白硯之往街市中奔去,離人群還尚遠,就覺得一整耳暈目眩,惜竹暗嘆口氣,可真是個沒啥出息的活神仙……
白硯之回頭看了眼惜竹,眉頭一皺,折了回來,從懷里掏出一張黃符遞給她。
惜竹愣愣接過:“?”
低頭一看,只見上面用黑墨寫了三個字:“清心咒”再翻過來一看,上面似一些奇怪的小字,又像是畫的符文,反正不認識。
“昨夜忽然想起我師父之前用過的清心咒文,就隨便擬了張。”白硯之伸手遞著,別過頭去,望著不遠處的人群。
這道士……?
惜竹望著他的側顏,猶豫地接了下來,望著這三行不知所云的符文:“可……我不認識這字……”
白硯之眉一抖,回頭從她手中抽出符文,袖一揮“啪——”地貼在惜竹的腦門上:“蠢貨,誰告訴你符是用來念的?”
“喂,你個死道士!”剛覺得他還有幾分人模狗樣,這會兒又被打回原形。
不過這符往腦袋上一貼,果真效果好了些許,耳邊雜音猶似被一道屏障隔絕在外,霎時,頭也不痛,眼睛也不花了。
惜竹將符換了個地方貼上,朝著街市中央奔去,卻在一處樓閣的上瞥見了那抹白色身影,他仍然是一身狐裘,只是……他的面色!?
蕭沉桑隱在暗處的角落里,目光順著長街的熱鬧望去,俊顏依舊,只是往日慘白的臉色已經漸漸變灰,身邊的年輕隨侍一臉焦急地在他耳邊勸說著什么。
“公子,走吧,再不走,你這身體……”
“再等等吧。”蕭沉桑望著虞州一長街的紅炮竹,微擰了擰眉頭,好似在和空氣說話:“你知道嗎,其實我從未奢望過能像個尋常人一樣長命百歲,一世安寧。”
說罷伸出手,將手置于陽光下,望著手上的皮膚寸寸腐爛。
子瀾喉嚨一時哽咽,雙眸已經染上氤氳:“公子……”
“我出生的那一日,王兄便給我賜名‘妄’字,妄想得一寸土地,妄想爭一朝權勢,一個字,鄭地有聲,便是對我的告誡。”
“……”
“那樣污濁慘烈的二十年,我多么巴望自己能夠死去,可如今,我從未有一刻這般眷戀這人世浮沉……”
“公子,不要說了……”
“看吧,老天怎會眷顧我,一切,皆是癡妄啊。”空中忽然飄來一片暗沉沉的云,將那花花陽光遮住,竟應景地灑出些雨滴來。
惜竹正朝著樓閣趕去,見天下了雨,忙撐開手中的傘。
烏云蔽日,天色漸沉,樓閣上有冷風呼嘯,白硯之從長廊的拐角處踱步而出,目光輕輕瞥著蕭沉桑:“你本是三年前就該死去的人。”
子瀾欲要護在蕭沉桑身前,卻被蕭沉桑的手擋開。
他溫和一笑,眼角眉梢卻落滿凄涼:“既然如此,便由道長處決吧,塵世間我心愿已了。”
“城外山上的棺木已經準備好,今來此,只是有些舍不得而已。”
惜竹剛上來,便看見了二人對峙的一幕。
“靈傘可護你肉身不腐,但是卻無法助你借命,那些在歲末提前死去的老弱病殘,可是你所為……”
子瀾眉頭一皺:“那些人都是將死之人,借幾日命數有何不可?公子這么些年,對他們樂善好施,饋贈得可還少……”
“有違天道輪回,便是不可。”白硯之望蕭沉桑,只見他的面色黑沉,已經有腐爛的跡象。
“所以,兩日前,我就讓道長你入府了不是么?”
白硯之一愣,惜竹也站在一旁無言以對。
“是啊,三年前,我就該死了,這三年靠借著那些垂亡者的殘命茍活于世,可半個月前,這借來的命數也要盡了,那時我的身體便開始腐爛,是這靈傘來護了我最后一程,以死尸殘念之身,留在這世上最后一段時間。”
“但夢里的母親一直告訴我,這傘是一個姑娘的,我是要還給這個姑娘的。”
“華……容。”惜竹輕聲低喃,雖然明知道他還會回到山上做他的山君,但望著蕭沉桑如今這副人之將死的模樣,還是有些不忍。
“人各有天命,你非魔非妖,貧道不會將你如何,只想問你,你那借命之術從何而來?”白硯之撇開目光,望著著無邊雨幕,暗沉的天色,似又在召示著什么。
“是這個么?”蕭沉桑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張黑色的紙,紙上畫著奇怪的符文:“是無邪山寺里的一位大師交給我的法子,將此符印于手掌,便可以借命……”
白硯之一見此符神色凝重了起來:“可是……南疆羌國的國寺無邪山寺?”
“正是。”
白硯之張口還想問什么,街市上的敲鑼打鼓之聲忽然戛然而止,掀起的卻是一片更為激烈的的人聲浪潮。
樓上的四人聞聲皆朝著樓下望去,只見那花轎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原本坐在馬上的新郎官也下了馬,正繞過層層人群朝著后面的花轎走來。
惜竹望著花轎里的蕭落正被一個婦人從花轎里拉扯了出來,絆倒在地,另有一名上了年紀的白胡子老大夫去握她的手,而后不知道他說了什么,人群即刻沸騰了起來。
蕭沉桑瞥見下面的一幕,手指微微顫抖,忽然慌亂地朝著樓下奔去。
惜竹望著他那即將腐爛的身體,似是想到了什么,忙上前遞上傘:“給,傘。”
“多謝。”
待惜竹下來之時,便聽見了人群里傳來的低罵聲:“懷孕三月有余,侯府竟還有臉來嫁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