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裂痕
- 曾記芳草
- 橘燈里
- 2174字
- 2019-01-10 22:53:47
諾大的古村艷陽高照,又本該是忙碌的時節,只是眼下,周圍田埂上卻不見任何人影,就連之前浮在這古村之上的的陰郁氣息也退散了。
惜竹凝眉,也不知道這村里的事情白硯之解決得如何了,紅燭又去了何處?
繞著村莊逛了一圈,家家戶戶木門敞著,門戶已空,整個村子,竟是空無一人……
怎么眨眼間,這里就成了一個荒村呢?
惜竹手撐著下巴,還未來得及思索,就聽見不遠處有打斗聲傳來,其間還摻雜著一些哭嚎聲,眉一挑,握著傘柄,御傘而去。
一覽整個古村,好似現在只剩下這一戶人家有人,其余住宅里的村民皆不見了蹤影,惜竹腳步輕輕落在了這茅屋的屋頂上,俯視著這個院子,院里亂作一團,桌椅板凳皆翻倒在地,揚起的灰塵還尚未落下。
滿目灰塵下,是一紅一白兩道熟悉的身影,正是紅燭與白硯之,而他們兩人中間還有一正哀嚎哭喊著的老婦人,她滿身灰塵,正匍匐在一躺倒在地上男子身前,如瘋了一般哭喊著:“我的兒啊……”
那地上的中年男子臉色煞白,痛得表情扭曲得猙獰,雙手抱著頭,惜竹細一瞅,這名男子的額頭和手腕處的皮肉下,皆有一兩只小黑蟲游走著,這一看便知是紅燭所為。
一兩只小蠱毒蟲是不至于立即讓人暴斃而亡的,卻足夠讓一個凡人痛苦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彼時紅燭正站在一處屋檐的蔭涼下,眉間朱砂若隱若現,黑眸之中寒光凜冽,無視這地上的兩個凡人,對著白硯之道:“你這死道士,竟早就認出來了我?”
“本來沒有認出來,但那蠢貨那般刻意隱瞞,貧道便猜到了。”白硯之指尖捻著符,唇角微勾,掛著淺淺的笑意。
惜竹站在房頂,驀然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有些發愣,沒有想到,他竟早就識破了她的隱瞞,卻沒有戳穿她……
想著視線投向白硯之,這沒多久的功夫不見,只見他那眉眼,竟莫名顯得有些憔悴。
“怎么,那日這蠱毒蟲的滋味還沒嘗夠是么?”紅燭不悅擰眉,掃了眼那老婦人和那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子,冷聲道:“我報我的仇,與你何干?”
白硯之臉上仍是笑顏,只是聲音冷冽三分,眸中亦隱約閃過一抹怒色:“還在這里裝什么傻,貧道再問你最后一次,她在哪里?!”
她……?
惜竹站在白硯之身后的屋頂上,指了指自己,眸光微斂,莫非白硯之是以為紅燭綁架了她不成?
“姐姐不是和你在一起么?她去了哪里我怎么會知道?!”紅燭正惱怒著神色,忽然于白硯之身后瞥見了那撐著白傘的青衫女子,骨傘將那絢爛刺眼的陽光擋下,那傘影下的眸色清淺,正俯視著這農村小院里的一切。
紅燭黑眸一亮,尚未喚出聲,就見白硯之御著紙符朝她攻來:“既然如此,那再留你這毒物便也無用了!”
紙符燃著火焰朝著她疾速飛去,紅燭身形矯健旋身一閃而過,躲到另一處屋檐下,躲開攻擊的同時抬指馭毒,只是這一次卻不是蠱毒蟲,而是一群毒蛛,蝎子從這院子的邊邊角角朝著院中央攏來,甚至那墻角的地洞中,還竄出兩條花紋艷麗的毒蛇來……
地上的老婦人擁著她那兒子,見到這么多的毒物一齊涌出,不由嚇得瘋狂尖叫。
白硯之警惕蹙眉,又抽出幾道符,燃退了那老婦與那男子身周的毒物,便再次朝著紅燭擊去。
“住手。”惜竹見狀忙喊了一聲。
白硯之聞聲一滯,側身回頭望著那道青衫薄影,一時怔住……
她失蹤三天三夜不見蹤影,他將這古村以及周遭樹林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她,而今見她安然無恙,就這樣好好站在那里,心安之余,卻是怔仲許久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惜竹歪頭望著白硯之,有些疑惑,怎么才這會兒不見,這道士竟是跟變了個人似的……
絢日驕陽下,清風拂面而過,幾縷墨發飄揚在白硯之的臉上,他的面容上流露出少見的疲憊之態,像是夜里沒有睡好一般,聲音亦帶著幾分生澀和一些責備之意:“蠢貨,你跑去哪里了!?”
望著他身前正大肆燃著的紙符,好似正要飛向紅燭,惜竹也顧不得回答,只是攥緊骨傘飛身而下,傘一揮,一道白光朝著白硯之而去。
白硯之尚未回過神來,便見那白光沖散面前紙符,徑直朝自己逼來,他尚無防備,自然也來不及閃躲,被擊得連退了三步才站穩了身形,扶著墻,輕咳了幾聲,有些詫異地抬頭望著惜竹。
惜竹本是怕他傷害紅燭,卻沒料到,這傘中靈力竟然是這般強大,竟然將白硯之推出老遠,一時間覺得有些愧疚,張了張口:“我不是故意的,你……”
還未來得及說完話,就見白硯之已經斂去臉上的詫異之色,低頭拂了拂袖上不慎沾染的灰塵:“不錯啊,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這御傘之術是大有長進吶……”
白硯之說這話時,只是低著頭,沒有看她,惜竹卻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之色,與往常那副嬉鬧的模樣截然不同。
紅燭見狀忙令這些毒物退散開,站到了惜竹的身邊。
惜竹望著白硯之一反常態的神情,蹙眉有些不解,但回想起地窖里的場景,將紅燭護在身后,聲音輕輕:“阿之,我不許你傷她。”
“她害人無數,貧道還不能替天行道么?”白硯之忽然笑了。
惜竹聞言爭辯道:“從未有世人教她善良,她亦不懂得世間善惡之分,被這些凡人陷害,困于地窖十余年不見天日,受盡苦痛,她何錯之有?”
白硯之收了手,沒有表情地望著惜竹。
惜竹握著紅燭的手腕,亦靜靜地與白硯之對峙著,空氣片刻凝結。
白硯之忽而抬頭望了望天,輕聲一笑:“你若不想讓貧道傷她,直說便是,何必瞞著貧道呢?”
惜竹聞言一愣,有些無措:“我……”
被戳破謊言的滋味很不好受,但不被信任的滋味又何嘗不是,她望著白硯之,根本猜不透這個人在想什么,見他只是手枕著頭,望著天空,沒什么表情,并沒有再出手,也并沒有再理會她的意思。
這個人,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冷漠得多,她能讀懂世間凡人的心思,卻到底,還是不了解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