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惜竹眨了下眼睛，再次望向那黃衣姑娘時(shí)，只見她正挽著那男子的手臂姍姍而去，頭上不過只是隨便盤繞了一個(gè)發(fā)髻，只簪了一根簪子，與其他羌國女子無異。

方才種種，竟都是幻覺，惜竹有些失神地望著自己的雙手，又望那望那個(gè)方向，好一陣悵然若失。

白硯之卻在耳旁道：“嘖，你這……該不會(huì)是瞧見人家小情侶恩愛，動(dòng)凡心了吧？”

“……”

“還是說，你看上了人家頭上的首飾啊，你竟也會(huì)稀罕這些，那街邊小攤多的是，你要不要去瞅瞅？”

“沒有。”惜竹無心和他貧嘴，只是垂了垂眸子：“我不喜歡這里，我們走吧。”

“怎……怎么了？”白硯之眉一抖：“良辰美景應(yīng)如是，還是你覺得此地佳人眷侶太多，感覺自己很孤單？”

“……”

這些浮光掠影，為什么這樣讓人難過呢……

惜竹只覺得胸腔一陣悶痛，手不由自主捂住胸口，眼前幻影疊疊，交錯(cuò)不清，讓人頭暈?zāi)垦＃闶州p輕推開白硯之，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跑去。

“喂……”白硯之?dāng)Q眉，這人竟然不頂嘴也不回罵，當(dāng)真是怪了。

望了望天邊，城外陣法皆沒有動(dòng)靜，那手臂印有噬魂印的魔人必在城中。

本來是想著今夜此處人群聚集，又這般混雜，四處走走看看，興許能尋到一些蛛絲馬跡，卻沒料到……

……

惜竹跑到燈火闌珊處，倚靠著欄桿，眼簾微垂，不敢再望向片燈海回廊，只是蹲下身來，將手浸在清冷的河水中，絲絲涼意自手上傳來，方覺清醒。

白硯之輕輕走到了她的身后。

聞著木板踩踏的聲響，惜竹問道：“你知不知道，兩百年前，這里是什么地方？”

“……也是洑城啊，洑城是乃聞名天下的古城，只是那時(shí)還沒有羌國，這當(dāng)時(shí)的南疆……應(yīng)當(dāng)隸屬天祈王朝，這洑城想必也歸天祈管轄吧……”

天祈王朝……

惜竹望著水中倒影，擰了擰眉頭。

“你不開心？”白硯之忽然湊了過來，倚在欄桿上，望著倒影中神色凝重的惜竹。

“我都沒有心……”惜竹面無表情，緩緩起了身。

“嘖，果然沒心沒肺，貧道這可是在關(guān)心你呢。”白硯之聳肩。

“白硯之……”惜竹忽然轉(zhuǎn)過身來，睫毛微顫，欲言又止。

白硯之聞言手一抖，有些不可置信：“你叫我……？”

惜竹擰眉：“破道士，這里還有別人嗎？”

“這樣叫才對(duì)了嘛……”

“……”真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還沒事找罵的人。

“我知道你陪我一路是有你自己的事情，我也不多過問，但是你這道士不是會(huì)算嗎，我想讓你算算我的過去，或者告訴我，我到底有沒有過去？”

“花靈谷里，他們都只告訴我，這三百年來我一直深居谷中，從未來過人間……”

白硯之打斷道：“你覺得花靈谷中的花靈會(huì)害你？”

“怎么可能？他們都是我的家人……”

“這豈不就得了？他們定然是為了你好……”白硯之懶懶散散地靠著木欄桿，手枕著頭，望著天上的星子：“不是跟你說了么？莫問前塵，莫問前塵。”

說著偏頭望著惜竹：“我打個(gè)比方吧，假如你有一段痛苦的過去，你現(xiàn)在想起來能好受嗎？”

“那假如是開心的過去呢？”

“開心的過去也成了過去啊，反正都回不去，想想也沒有用啊。”

惜竹望著白硯之，竟被這道士繞暈了，竟覺得他的話好有道理：“那你還是給我算算，就告訴我一下，我是否真的有一段過去，或者說是……前生？”

白硯之望著惜竹忽然湊上前來，長睫下的一雙眼眸里映著滿天星辰，清澈無比。夜間涼風(fēng)習(xí)習(xí)，河中燈花中的蠟燭漸漸湮滅，時(shí)間仿若有片刻的寂靜。

惜竹見這人呆了一般，拉了拉他的袖子，白硯之這才回過神來忙踉蹌著退了一大步：“行行行，貧道給你算，五兩銀子！”說罷伸出五根指頭。

“……”

惜竹怔住，眉頭一擰，一傘打過去，正正打在他的腰上：“臭道士，你算還是不算！？”

“喂誒，你不知道這個(gè)地方不能打嗎？這可是腎吶……”白硯之說著忙捂住腰：“嘶……”

“我連心都沒有了，你要什么腎？”

“你可以缺心眼，可貧道不能缺腎啊……”白硯之說著退得老遠(yuǎn)：“你知道腎是什么嗎，你這么沒見過世面你知道腎有多重要嗎？啊？”

“……”惜竹擰眉，靜靜地看著這個(gè)人，言語間雖嬉鬧無比，卻也是在推脫。

這一路走來，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不愿意說的秘密，都會(huì)這樣?xùn)|拉西扯轉(zhuǎn)移話題。他絕非一介江湖破道士，也并不是貪財(cái)好色之人，卻故意扮作如此。

現(xiàn)在細(xì)細(xì)想來，當(dāng)初臾山腳下的相遇，怕也不是偶然。

惜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擰眉有些不悅，他不幫她，她也不想再多言，便沉默著轉(zhuǎn)身，朝著岸邊離去。

沒走兩步，身后之人卻忽然開口道：“貧道算不了你的命。”

“為何？”惜竹轉(zhuǎn)身，只見白硯之臉上那嬉鬧神色早已斂去，正目光平靜地望著著那泛著粼粼波光的河水，三兩花燈燭光熹微。

“或許因?yàn)槟隳耸窍杉伞！?

“可我沒有靈力如同凡人……”

“凡人被挖了心能活么？你一仙魂，還凡人……”

“……”

雖是這樣說，但白硯之心里卻明白，凡人有凡人的命數(shù)，這仙者也自有仙者的天劫，師父的算卦之術(shù)，可是罔論仙凡都能算的。

不能算的理由只有兩個(gè)，一是算卦對(duì)象靈力混厚，修為遠(yuǎn)高于自己，這二是……

白硯之想著想著，閉上眼眸捏了捏眉心，心中竟莫名生出幾分困頓來……這時(shí)，卻有一陣陰風(fēng)刮過，周遭大片燈火盡數(shù)熄滅，原本燈火通明的夜，瞬間暗沉了下來。

白硯之聞風(fēng)聲睜眼，凝眸望向遠(yuǎn)方，只見遠(yuǎn)山處有明火驟然亮起，看來是有妖魔入了陣法了……

惜竹一臉不解地望向白硯之，卻見這人眉頭深鎖，拉著惜竹就飛身而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