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黑夜即將結束，天色顯現出一種淡淡的灰白色。

就是這種含混不清的色調讓此時的氛圍尤其令人感覺詭異。

對面那人一襲黑衣，手上著一把長刀，背上背著另一把，血跡未干的刀看起來竟然和林下腰間的駿刀有著八九分相似。

黑衣人帶著一張可怖的鬼臉面具，略顯困惑與意外的歪著頭看林下和沈鹿鳴。

林下心頭猛然一震，那張鬼臉面具，那把制式無比熟悉卻又陌生的刀，和那個歪頭看他的動作似乎在他心中勾起了什么，他知道自己認識這個人，涌上來的回憶雖然很含糊，但他確信，不是什么美好的往事。

“你認識？”“跟我走。”沈鹿鳴和黑衣人同時向林下說道。

沈鹿鳴有些意外那張鬼臉面具下傳出的居然是女聲，再去看林下，他表情略帶恐懼的搖搖頭，不知道是回答沈鹿鳴他不認識這個人，還是誠懇的回答那個人，他不想和她扯上一點關系。

那個鬼臉女人似乎有點生氣，再次強調道，“你必須和我走！”說著一揚手中的刀就沖了過來，林下剛要抽刀，一道白色的劍光閃過，瞬間將鬼臉女人擊退了十幾步，再看去，沈鹿鳴手中握著劍冷臉看著對面，沉聲對林下說：“沈家不借不欠，妹妹是因為卷進了你的家事才橫遭此劫，你幫我找到她，這是你欠沈家的。”

林下點點頭，他也并沒有想跟任何人走的意思，聽完何謙的講述后，他知道，如果不盡快找到那位沈姑娘，如果她身上發生了任何意外，那么余后此生，他做任何事情都失去了意義，他將永遠活在這件事的陰影中。

“你去找那本書，我在這里等你。”沈鹿鳴說道，他的表情平淡，沒有一絲的倨傲神情，可就這么平淡無奇的一句話，卻包含了莫大的自信在里面，他完全不在乎對面那個尚未出手，不知道真實實力的鬼面人，因為他手中的劍會在林下找書的時間里收拾掉她。同樣也不在乎林下會不會借此機會逃走，因為他手中的劍會在林下逃走之前就同時收拾掉他們兩個人。

林下點點頭，向藥鋪的方向跑去，鬼面人哼了一聲，就要追林下，又一道劍光閃爍，鬼面人又退了幾步，沈鹿鳴還是冷臉看著她，鬼面人饒有興致的歪頭看去，剛剛沈鹿鳴只是平平揮出一劍，連腳步都沒有挪動半分，卻在數丈外的地面上劃出一道不淺的弧形劍痕，封住了鬼面人的去路。

“越過來，你就死。”

沈鹿鳴還是表情冷淡的站在原地，還是平淡卻又無比驕傲的說著。

鬼面人忽然哧的一笑，伸出手緩緩拔出了背上的另一把刀。

“我們試一試。”

……

……

林下剛剛要推開宅院通向藥鋪的門，就聞道了一股奇異的香氣，那種香氣雖然很淡，極難察覺，但卻是那么與眾不同，就像是新衣上的一點墨漬，雖然難于注意到，但一旦發覺，就顯得十分礙眼起來。

林下怔在原地，輕輕在滿是各色藥味的空氣中辨別那一絲香氣，突然察覺到什么，猛地向下一蹲，然后極為狼狽的向后就地一滾。幾乎同時，門板從中間向兩邊被兩把殺豬刀劈得粉碎，一個身形極其肥胖，就好像一個皮球長出了手腳一般的人闖了出來。

那個胖子屠夫見林下躲過一擊，似乎有些意外，馬上就又沖林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七扭八歪的牙齒，然后雙足一用力，真的像個皮球一樣彈起數尺高，騰的向林下竄了過來。

林下一直在警惕著他，他已經發現那股淡淡的異香來自于這個胖子身上，更讓林下覺得棘手的是，方才胖子擊碎門板一躍而出時，雖然發出了極大的聲響，可那聲音卻沒有一絲來自于那個胖子自己本身，證明這個人身法已經靈活輕快到了極點。

所以在他沖過來的瞬間，林下便抽出了腰間的駿刀，叮叮鐺鐺奮力格擋胖子的兩把殺豬刀，胖子就像一個插滿了鋼刃的肉球飛速的轉動，即使以林下的目力也無法完全捕捉到他的動作，只能憑借多次生死關頭在身體留下的本能與他戰斗。

兩個人極速的對刀，仿佛有人在這片小小的空地中放了一只煙花，激濺出無數的火星。

畢竟這樣的戰斗方式對兩個人消耗都是極大，胖子先撐不住，雙刀在身前一分，先跳了出去，一手持刀指著林下，氣喘吁吁的說：“小子……小子到真是不錯……只是……只是今天要死在爺爺的刀下可惜了。”

林下微微一笑，雖然身上被割出的數道傷口還在汩汩流血，可他還是笑的極有涵養的樣子，既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冷眼嘲諷。

胖子有些奇怪的看著面前的敵人，完全不理解他的好脾氣，林下卻突然再也繃不住了，以刀拄地勉強維持站姿，大口的喘起粗氣，一副馬上就要油盡燈枯的模樣。

胖子見了哈哈大笑，“我還當是哪路英雄好漢，呸！只是在這里相遇當真是你的不幸了，今晚殺了這么多人，沒想到還碰上個高手，難得難得。”

“你說人是你殺的？那個戴鬼臉面具的人是你一伙的嗎？”林下氣喘吁吁的問道，他現在不再刻意掩飾自己的疲憊，只希望多拖一會時間來恢復氣力。

“鬼臉面具？我不知道，難道這里除了你還有別人？有趣有趣。”胖子好像對與人交手很感興趣的樣子，他有意給林下喘息的時間，主動說道，“大師兄那個人最愛攀附風雅，別看總是打扮成一副衣冠楚楚的樣子，實際上壞的很。”說著，他從后腰一堆肥肉中摸出那本海天醫抄，向林下搖了搖，“這本書是由我們南海一種特殊的木頭打漿造的紙，你們這樣的普通人不覺得什么，可是我們每日練毒最重要的就是這只鼻子，從小就要痛不欲生的用藥水不停的清洗鼻腔，所以嗅覺遠超于常人，很遠就能聞到這本書散發的獨特香氣。”他說話間又把那本海天醫抄塞回了后腰中。

“所以，你那位大師兄每次給別人留書你都會跟著取回來？”林下不可思議的問道。

胖子點點頭，“也不一定是書。”然后他又從身上摸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兩粒藍色小藥丸在掌心，往嘴里一拍吞了下去。

“再告訴你一件事，我們派中人人養蠱，而我就有些特別了，我自己就是那只蠱。”胖子說話間，身體出現了驚人的變化，他的頭上冒出騰騰熱氣，一張滿是肥肉的臉也變得紅亮，最后他如同受不住熱，一把撕爛了身上的衣服，一身紅肉裸露在尚還料峭的春寒中。

“我服的這種藥雖是劇毒，但我特殊的體質卻能消化，把它變為我獨特的力量，可要消化那份力量，就不得不與人過招，激蕩出體內的真氣才能將那份力量納入氣海，所以，我每次動手殺人，事后都會強上一分，小子，你也休息好了吧，來來來，幫你爺爺練功！”說著，胖子猛然大喝一聲，肥胖的身軀登時瘦了一圈，緊實的肉體顯得更加紅亮，就像涂了一層亮漆在身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