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還好好的，下午又昏死過去，晚飯時間醒轉過來，又再次不省人事，并一整晚伴著劇烈的咳嗽和高燒不退，口中反復呼喚著燕子，燕子。林下就這么照顧了王千陽一日一夜，怕王千陽江湖仇家多，又不敢去找郎中，烏芳青也一直都沒有回來。

直到第二天早晨，王千陽醒過來，似乎身上也有了些氣力，倚著床坐起來，林下見狀，趕忙問小二要了碗熱粥，正一勺勺喂著王千陽，門突然被大力推開了。

推門的竟是烏芳苒。

場面實在尷尬，三個男人面面相覷，不發一言。烏芳苒臉上陰晴變換了幾次，拉上門就要出去，林下一把拉住了他，“三叔怎么來了？”烏芳苒無法描述的看著林下，“這什么情況……”

互相認識后，林下覺得自己再也忘不了烏芳苒少女般崇敬的癡相了。

被烏芳苒炙熱的目光盯得不知所措，王千陽那張瘦臉擠出滿臉褶子微笑，眼睛卻瞟向林下，尋求幫助。

林下心領神會，輕咳了一聲，烏芳苒回頭看林下，“怎么啦？”

“我說三叔，你怎么來了？”

“放屁，不是你把小海放回來的嗎？”說著閃開身指了指行李中的鷹籠。“我先去的大孤山寨，那仇老兔子見了我就跑，我追了三十多里才逮住他。”又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一處新傷，“娘的，這么多年沒見一點沒長進，就會放冷箭……”

林下知道以烏芳苒的性格仇萬山下場必然會很慘，忍不住偷笑起來。

“后來和我說明白你們已經進了京，我才一路追過來，那老兔子說你們路上遇見了英耀劍仙本人和武仙人，我之前還以為他吹牛……”說著又轉向了王千陽，滿眼放光。

王千陽無奈笑笑，“咳咳咳，這位必是烏家三爺了，可惜我出道時您已經收山了，沒能一睹風采。”

烏芳苒哈哈大笑，“哈哈哈，沒想到啊，連大名鼎鼎的劍仙都知道我，后來江湖怎么傳說我的光輝事跡的？”

烏芳苒很快了解了王千陽讓氣氛冷場的能力，“額，也沒什么傳說……”

沉靜了片刻，烏芳苒試圖緩解一下尷尬，開口問道：“你成名十幾載，不知道現在壽數幾何啊？”

林下聽到烏芳苒詢問王千陽的年齡，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腦門，“三叔，你幫忙照顧一下王大叔，我和別人有約！”說著轉身奔出了客棧。

烏芳苒看著林下一陣風似的背影，嘴里嘟囔著“這小子……”臉上卻掛著驕傲的微笑。轉過身來詢問：“您也見過這小子了，感覺怎么樣？”王千陽點頭稱道：“年紀輕輕就有俠義心腸，真是難能可貴，武功在同輩人中也算是上等了。”烏芳苒撫掌大笑：“哈哈，是啊，要說他這一身本領可是我親手傳授的，這暗波掌啊是我有一年冬天在河邊……”

王千陽一陣氣苦，明白了林下啰嗦的根源在這，烏芳苒在一旁眉飛色舞，口沫橫飛，他插不進話，索性把眼睛閉上，等他說完。

等了半天，烏芳苒終于停住了話頭，王千陽把眼睛睜開，剛要說話，烏芳苒咽了口唾沫，接著開了口：“還有那駿刀，可在我們烏家傳了百多十年了，說起來我們家祖上本是從軍的，在馬上一桿大槍使得是……”

王千陽差點沒氣暈過去，再次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烏芳苒趕忙給他遞了口水，嘴上卻沒停，“劍仙你說，這孩子日后能不能像你一樣稱仙道圣？”王千陽好容易倒過氣來，喘著氣回答：“不能。”

烏芳苒有些發懵，王千陽解釋道：“這孩子氣海太小了……”

林下出了門到小店里包了一些果脯果仁，就叫了一輛腳車，將陳夙昌給他的紙條遞給腳夫，腳夫叫聲好嘞，撒腿跑了起來。此時日頭已經高掛，林下心念著，怕是要遲到了。

在車上安靜的看著喧囂熱鬧的街道，林下滿腦子都在想王千陽的話，卻總也想不透，以自己現在的武學修為并不能看出駿刀的不足，但既然名滿江湖的劍仙說了，那必是不虛，可又該如何補足呢？不如等回去請教一下王千陽好了。

此時客棧中兩個中年人不發一言沉默著，烏芳苒先開了口，像是陳述，又像是自語：“我說怎么他多年來學東西雖快，內力卻沒什么長進，我還一直以為是因為他太懶惰疏于練習……”

王千陽笑而不語，內功修習雖說需要日夜勤奮，可一旦經絡打通，即使不加練習，內力也會慢慢的一點點自己充盈起來，烏芳苒的話再次證實了自己的判斷，林下的氣海實在是過于小了。

烏芳苒突然起身向王千陽畢恭畢敬施了一禮，“您是名滿江湖的劍仙，還請您指教這孩子！”

王千陽無奈的搖搖頭，“若說上乘的內功心法，我隨隨便便就能幫你找出十本，這孩子與我有緣，便是武當少林的不傳之秘，為了他我也去得。可是現在這種情形，我就算把他領在身邊親身教導，恐怕也難有長進。強行修煉內功只怕到時候真氣會從氣海中滿溢而出，對他只有百害而無一利。”

烏芳苒看他說的如此懇切，失望的一屁股坐下了。“唉，難道，難道……”

王千陽又說：“不過，辦法也并非沒有……”

烏芳苒眼中再閃出了希望的光。

“這孩子目力遠遠優于常人，可稱為天賦異稟，箭法小小年紀又如此高超，若是讓他專心修習箭術……”

烏芳苒忙搖頭，“那不就和仇萬山老兔子一樣了，不用碰上您這樣真正的高手，便是我這種水平，也得滿山的跑。”

王千陽頓了一頓，接著說：“曾經與我爭奪劍仙之名的張曉風，內力也并沒有多強，只是劍術高超的可怕，若是我們兩人不用內功，單純比劍，恐怕不用一百回合我就要死在他的殘月劍下。”

“可我又怎么能讓他去找張曉風拜師？再說人家也不能收啊……”

“不不不。”王千陽被烏芳苒奇怪的思路逗笑了，“您也成名江湖幾十載，難道沒發現駿刀的問題？”

烏芳苒陷入了沉思，“的確，駿刀并不完滿，好像缺失了一部分，我問過家父，他也不知道，后來我去東瀛游蕩的時候，跟當地的劍圣共同研習，補完了一部分，可添加進去的部分卻總顯得格格不入，那么，林下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找齊駿刀剩下的遺招了……”

“談何容易啊，你們烏家隱居江湖幾十年了，那部分遺招恐怕……”

“不。”烏芳苒眼神堅決如鐵，“林下一定要成為一流的高手，這三腳貓的功夫他根本不能自保。”

王千陽見一向驕傲的烏芳苒連自己的本事都稱之為三腳貓了，沒法再勸，只問道：“那為何他的氣海會比一般人還不如呢？難道小時候受過什么重傷嗎？可如果受過傷及內府的傷，怎么現在又能生龍活虎的練武呢？”

烏芳苒起身打開了窗，清新的空氣涌入房間，“那就說來話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