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峰從后視鏡看凌越,打過電話后,他半閉著眼睛在想事情。
快到岔道,是要去分公司,還是回海城,就等他一聲令下了。
凌越聽到沐雨落在公安局的小班房里,心有些慌。想到酒店時沐雨落吃的迷藥,又想到“沐府”的查封,再想到沐雨落的殺人犯嫌疑,總感覺沐雨落正一步一步的往一個設計好的陷阱里掉。
那一晚他心情復雜地當眾抱走沐雨落,也沒管理好自己驚訝的表情,沐雨落發生的這一系列事件會不會跟他和她整晚待在酒店有關?科研所出事,祝博士之死,會不會又是一個連帶著的陰謀?
現在是上午十一點,沐雨落關在警局已經有13個小時,以她那只知縮著頭任人宰割的軟弱性子也不知道會被嚇成什么樣?
“去機場!”他鄭重吐出。
海城的飛機一個小時后才有,候機廳里,凌越站在角落里焦躁的、心不在焉的聽匆匆趕來的分公司經理講話。
黃子皓扯著楊峰的衣角,悄悄問:“沐小姐是誰?”
楊峰不知道怎么回答?想到凌越在陽城時,易晟要給他介紹女朋友,曾正色跟易晟說:“老婆是陽城人,現在在海城,改天介紹你們認識!”
他這樣的回答,連凌嘯天都沒反對??此醯骄褪质煜り柍堑乃校€大動干戈的收拾了張自立,走時還親切的叫了沐媽一聲“媽”,身上陽城,遠程操控著寧夏天保護沐雨落的安全,看樣子是下定決心要照顧沐雨落了。低聲對黃子皓說,“是我們夫人!”
“夫人?凌總什么時候結的婚?”黃子皓張大嘴,一臉的不相信。
楊峰撓了撓頭皮,皺眉苦臉道:“應該快了......“
這是什么話?應該快了?覷著凌越焦躁不安的頻頻看表......難道凌越說好在昆明待兩天的突然轉道回海城,就是因為是夫人又不是夫人的姓沐的女子身陷囹圄,趕著回去救人?凌越不是一向是以體貼下屬著稱,來的路上都信誓旦旦地說要去犒賞分公司的職員了,據說經理都把休產假的職工叫回來等著他來視察會見,他這樣放了手下人鴿子,會不會對他的聲譽有影響啊?
看著經理滿臉失望的離開,他又想到這姓沐的是凌夫人又不是凌夫人的那個女人,凌越能為她拋下自己的承諾,可想,她對他是有多重要......而陽城所有的投資在凌嘯天跟唐圣夜悄悄的談話中流露出,也是因他家老凌的一個女人開始......
凌越要結婚那可不是件小事,看楊峰一本正經,不像撒謊的樣子,趕緊八卦的打電話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訴張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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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雨落單獨被關押在警所的臨時牢房里。鐵欄的隔壁,關著兩個燙著爆炸式、染著七彩顏色頭發的女孩。她們滿不在乎的嚼著口香糖,臉畫得紅紅綠綠。跟她們關在一起的,還有三四個在夜店鬧事的年輕男孩,他們圍在一堆劃拳,輸了就彈額頭,輕松嬉鬧的表情,仿佛牢房就像是自己的家。
她雖然沒有臉畫得像那兩個女孩一樣驚悚,可也好不到哪去!
顏星跟她說,海城新開了家夜店,里面的人不復雜,音響、燈光都是一流。顏星有朋友在里面當領班,要是她去的話,那朋友會帶她進去,不用買票。不音響一流,還不用買票,哪能遇到這么好的事!于是,晚上餐廳打佯后,蘇陌接沐榕去看電影,她等她們走了,換上新賣的低胸緊身衣服,剛把屁股蓋住的包臀短裙,膝蓋上去一點點的后面有系帶的過膝靴,畫了濃重的眼線和眼影,涂著腥紅的口紅,看著鏡子里連她自己都認不出來是誰了,才興沖沖的騎著車去。
她玩她的,扭得興起,隔壁那幾個男的就來圍著她跳,她走開,反跟另一個端著酒杯的女人撞一起了。她一看那女人,忍不住就抓了她幾把,結果,夭壽的女人往后一倒,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她就成了殺人犯。
警察提審她,她才知道死的那個女人叫楊曼如,也是幾天前唆使混混去她店里鬧事,跟她打架的那個女人。
也不過就互相推搡了下,她就自己死了,難道她是玻璃做的,碰一下就會碎?可她的確是決了呼吸,聽到法醫宣布死亡。她當時就嚇懵,被人把鐐銬帶在手上時,都是癱著架走的。
在審訊室呆了一夜,警察非說是她殺了她!理由是她們認識,有過節,還把兩個人在巷道扭打的監控都調出來了。結論就是,楊曼如跟她是爭風吃醋,為一個姓凌的,才會大打出手,最后,楊曼如喪命。
笑話,還爭風吃醋?聽著都讓人想笑!她根本就不認識叫楊曼如的女人!她攔她車,她一下來,就罵她是“狐貍精”,說她跟姓凌的怎么怎么,也是她先抓著她的頭,扇了她耳光,她才還的手。
她再三跟警察解釋,說自己不認識姓凌的男人,重申只是推了楊曼如,警察看著她的眼神很悲憫,仿佛她真的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甚至把她在陽城跟張自立、孟希的糾葛都翻出來了。
一提陽城的事,沐雨落就孬種了,想不通為什么自己離它千公里遠還要受到那些想遺忘的事如影隨形的折磨?剎那間,她只字未言,任由那警察兇神惡煞的拍桌子打板凳。最后,對她的沉默沒轍了,警察冷笑起來,說她殺了人,眼淚都不掉一顆,冷血!又說她,身為人母,怎么穿得不三不四,不是好人!
這跟她不掉眼淚有什么關系?這跟她是個母親又有什么關系?她憤怒地抬頭瞪他。
快天亮時,來了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沖她張望了一下,不一會兒,她的手拷就被解下了。
隨后時間里有警察來送水給她喝,告訴她,她的女兒在警察局門口守著,一夜沒走,剛剛被朋友強行帶去休息,讓她不要擔心。
她如何不擔心,這是命案啊,還是跟她有個糾葛的女人,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她蜷縮在角落里,把事情從頭到尾的想了一遍。這個楊曼如,她真的一點記憶都沒有!姓凌的男人又是誰?楊曼如為什么總把他往她身上扯?難道......是他?她腦子里浮出一個人來。在凌老爺子的酒宴上,她突然眩暈被扶住,看到的男人正是幾個月前在船上救她的男人,聽說,他是凌老爺的兒子.凌老爺姓凌,那他......說的是他?可自從船上一別,她們就沒見過面,直至酒宴上再次見到,她兩個人也沒講過一句話,怎么要把她牽扯進楊曼如跟他的事情里?
不會掉眼淚,并不是她的錯?她從醫院蘇醒過來后,就算是知道自己心碎在哭,眼睛里也淌不出一滴水,她又有什么辦法?她的穿著怎么了?難道她去夜店蹦迪還得穿得中規中距?在夜店上班顏星的朋友,年紀比她大,都還是短衣短裙呢!身為人母怎么了?身為人母就得端莊穩重,就得遠離年輕人的熱鬧場合,跟著一大群老太太老大爺在廣場上跳廣場舞?
她不想一遍遍提醒自己老了,她就愛蹦迪,就愛混在年輕人堆里?咱啦?有哪條法律不準上四十歲的人去夜店?有哪條法律說她不掉眼淚就是殺人兇手?
她越想越氣憤!以前她不敢想怎么跟別人叫板,如今她明白人不可模棱兩可去活,喜歡就要說喜歡,討厭就要說討厭!
膽小沒骨氣的沐雨落吞下藥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現在的她,對生活給予的所有惡意無所謂懼!她會坦然接受,坦然面對,不躲不逃。高出她一個頭之多的楊曼如她都敢去打!現在她死了還會跳起來說是她殺的嗎?
驀地,她心中生出勇氣.
在無人認識她的地方,沒有在陽城的那種畏首畏尾......她過上了她曾經一直想要的生活,練瑜珈、進迪廳、在酒吧里跟搭訕的男人喝酒、在迪廳引誘比她年輕的男人追逐......她有了顏星那種沒架子的有錢人太太朋友,去了一生從沒去過的上流社會酒會。她活得越來越輕松,面對生活的磨難游刃有余......
這點困難她才不怕!
快中午吃飯時間,一個女人扭著她肥碩的身子進來,大嗓門地嚷嚷,“沐雨落在哪呢?”
她愕然看過去,這女人長得實在太丑了,皮膚黝黑,嘴巴又厚又大,個子高還胖,走進來時還喘著粗氣,站在警局門口,像尊鐵塔,偏偏又是個不會穿衣服的,紅彤彤的名品穿在她身上是不倫不類。她傲慢地把手中的食盒往隊長桌子上重重一放,粗著嗓音說:“趕緊給我把她叫出來!要是餓傷她,你們賠不起!”
所有人一愣。
“給她關小黑屋了?你們膽肥了!知道她是誰嗎?知道她是誰嗎?你們敢關她?!趕緊給我把她放了,要不然,凌總回來,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喲,張姐!請坐請坐?!标犻L認識這個胡攪蠻纏的女人,趕緊放下手中的卷宗,親自搬了個椅子給她坐。使眼色叫人開門把沐雨落帶出來。
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身潮妹裝扮,頂著睫毛膏掉下染成熊貓眼的沐雨落,一臉懷疑,“您就是凌太太?”她轉到她身后,看了看剛把沐雨落屁股蓋住的短裙,嘖嘖道:“我說凌總咱一直不結婚,原來口味太獨特!”
沐雨落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關了一晚,她學聰明,少開口,才不會把自己氣死。
她發出桀桀的笑聲,轉過臉,顫著兩個腮幫子,問隊長,“我說,你們就沒個單獨的房子,能讓她吃些飯嗎?”
隊長真的找了間問訊室,沐雨落看她把飯菜拿出來,雞啊、魚啊,什么的,好幾大盒。
她不敢坐,胖女人放下東西,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筷子塞進她手里,“來,趕緊吃!”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沐雨落擔心是警察使的詭計,想來套話,警惕的瞪著她,不敢動筷。
“.....認識下,我叫張放,是老凌的朋友!”她伸出手,看沐雨落不動,主動抓起她的手,跟自己的手握了握,又說:“哎,我來時打聽過,楊曼如的尸檢報告早就出來了,他們怎么還不放你?”
“你相信我?”沐雨落驚訝的看著她。
張放搔搔頭,眼神困惑的說:“也不是說我相信你,只是老凌看上的女人,不至于會殺人吧!”
“我沒殺人!”沐雨落生氣的把筷“啪”的丟桌上,“你是警察派來套我話的吧,你們再怎么耍伎倆,我都是清白的!”
張放急得頻頻搖手,“我不是警察!好,我們不說了!你趕緊吃。這個時候,凌總也應該快到了!不過,你這身打扮,怕是不好被他瞧見!我去給你找一身衣服,你吃好后,去洗把臉?!?
她急匆匆的出去。沐雨落發現她走起路來有點像男人,她腳下三寸不到的可憐高跟鞋被她踩得歪歪扭扭,加上她那肥大得像蒲團的大【屁】股,甩起來不知有多滑稽可怖,她忍不住想笑。坐在屋子里吃飯聽到她粗嗓門在跟隊長交待,要他們在她吃好飯后帶她去洗手間洗臉。
隊長依言帶她去洗手間洗臉,可能聽說她跟凌家有關系,態度和藹了許多,怕她逃跑,又擔心手下的人不長眼得罪了她,親自守在門口。這里才把水擰開,那里就被一個人氣勢洶洶地把她拽了出去。
這個人昨晚審了她一夜,此刻眼睛通紅,滿臉憤憤不平。
隊長見張放親自送飯,想要審她的人態度好些。那人手一拍桌,大聲叫道:“姓阮的,別以為你是個隊長,我就會怕你!你別想徇私枉法,包庇這個女人!死的人是國際模特,跟多家大公司都有業務往來,我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電話都要被打爆了......個個都要求嚴懲兇手,上面也要求查明真相,還海城安寧!這個案子交到我手上,就是我的,你有本事,跟局長要去!”
“可也沒證據說是她殺的。楊曼如尸檢報告說她的真正死因是中毒!她不過就是推了她一下,又沒毒死她!......”
“楊曼如是多天前就在中毒,現在是毒素累加,突然暴斃!你聽到沒有,是多天中毒!這女人,很可能早就在給楊曼如下毒!楊曼如去她店里吃了兩次飯!還有之前凌福德壽宴上,她也跟楊曼如起過沖突!楊曼如第一次中毒是在壽宴結束后,喝了一瓶奶,當時還肚子疼,以為是腸炎,跟家里的保姆要過藥!昨天晚上,兩個人遇到的時候,楊曼如手里端著酒,她有可能又下毒了!沐雨落是最大嫌疑犯,所有證據都指明她是殺人兇手!”
“我沒有!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殺人!”尼瑪,她連毒長啥樣都不知道,憑什么就說是她下的毒?“我不認識她,我怎么要下毒殺她?!”
“坐下!”審她的人暴喝,雙手叉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紅絲布滿的眼睛凌厲地逼視,“壽宴當晚,你去了哪里?我問過你女兒,那天晚上你根本沒有回家!說,你是不是跟蹤楊曼如,把毒藥放進她牛奶瓶里了?”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沐雨落真想仰天大嘯,這是什么事啊?那晚發生的事,她怎么說得出?說她被人XX,她有什么證據?搞不好還會被這個警察倒打一耙,說成有失婦德,不配為人了!
此時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出現在門口,一個低沉略帶沙啞的的聲音在警察身后響起,“那天晚上,我太太一直跟我在酒店里,直到早上七點才離開酒店的?!?、
兩個警察轉身,看到局長跟著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進來,這個人天天都能在電視、報紙上看到,海城人都認識。
“夫....夫人?”審沐雨落的警察結結巴巴。
凌越遞了個U盤給他,冷漠地仰起下巴,“這是我太太整夜跟我呆在一起的證據!”
U盤里兩人交織在一起的畫面已經刪除,但從凌越抱著沐雨落進房間到沐雨落離開的時間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凌越轉過頭,眼神冷淡的問局長,“我可以帶我太太離開了嗎?”
局長點頭,狠狠瞪了小警察一眼,嘴里連聲說對不起,親自把他們送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