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變化
- 鳳飛三求凰
- 魯彎彎
- 2768字
- 2018-12-21 08:00:00
許子揚自慶陽公主府回家后,神思不定,一本《四書集注》翻了兩三頁,字字不入眼,又磨了墨來制藝,半日破題不成,這般熬了一夜無話,第二日整頓衣裳,備車向陶府趕來。
馬車行至陶府一箭之地,斜拉里橫叉出一匹駿馬來,一個高大黑臉的漢子利索的跳下馬,往門口一站,倒有幾個看門的小廝圍上來行禮,一口一個趙爺喊得親切,那位趙爺人客氣,出手也大方,扯下腰間荷包也不拘多少全都散了出去。
許子揚認得這人,昨日華侯爺讓他來陶府傳話,叫做趙安的。
趙安散了銀子,又大聲道:“今兒朝上,侯爺聽見陶大人有幾聲咳嗽,恰巧貴州總兵李大人送了橘紅,便讓小的包了些給陶大人送來。”
有守門的小廝見是趙安,早飛也似的去二房報信,如今反轉回來請趙安院內說話。
趙安道了謝,又給那傳話的小廝一份賞錢。
進門前看了眼不遠的馬車,挑眉笑了,侯爺揣摩人心,算無遺策,這許家的公子果然耐到今日登門了。
許子揚車內見趙安已入了陶家門,心中納罕不已,且看陶家仆役與他甚是熟悉,顯然是常來常往之故,武安侯府何時與陶府如此親近,那趙安不過是武安侯隨扈,竟能被請進致遠齋說話?
這卻是許子揚無處得知的關節,當日陶文琳和莊秀被劫持,華明瀾親派了趙安前來安撫,之后陶文姜等人的動向,皆是趙安來報信,又因著他屢屢帶來好消息,很是寬慰了黃氏,陶國安等人,是以凡事他來,接待的小廝必然有賞,趙安又是擅于結交,樂善好施的爽快漢子,漸漸將陶家仆役的心收攏了住。
待趙安進去半盞茶的功夫,許子揚也自馬車上走了下來,這位陶家的小廝們也不陌生,二房文梧少爺的摯友,二老爺的子侄,下面的人知不確切并不妨礙他們看慣了人眼神臉色,這位公子說不準就是陶家貴婿,自然好聲好氣小心侍候。即便這樣許子揚還是膈應,這陶家小廝待他似貴客,到底是外人,他混得倒不如武安侯府的一條狗了!
陶文梧全不知情,許子揚也無事人一樣與他討論學問,品鑒字畫,心里卻盤算著時間,半個時辰后黃氏遣人來請許子揚正堂說話。
許子揚眸色一暗,那趙安竟在陶府逗留這許久。
待和陶文梧相攜走進致遠齋正堂,見了那堂中端坐之人,多少郁郁疑慮掃盡了大半。
黃氏微笑著坐在上首,那右首坐著陶文姜,莊秀兩人,莊秀看著清瘦了些,陶文姜精神卻好,穿著青蓮色軟銀輕羅對襟衣裙,袖口纏枝紋一圈一圈繡了上去,梳了個垂綹髻,戴了頂花小珠冠,臉蛋晶瑩如露珠,拿團扇遮了嘴,一雙桃花眼眨巴眨巴笑意盈盈的看他。
許子揚先向黃氏問了安,又向陶文姜等人行禮,莊秀連忙還禮。
陶文姜動也未動,依然拿團扇遮了嘴,眼睛一彎,道:“來了!”
許子揚看她一笑,百愁盡消,傻傻回了句:“哎!”
黃氏看不下去,訓斥陶文姜道:“別作弄你許師兄,成什么樣子!”
陶文姜放下團扇,撅了嘴。
許子揚連忙對黃氏道:“嬸娘莫怪,妹妹這樣我很歡喜,也是不與我生分的緣故。”
黃氏笑了,女兒能降得住未來女婿,她能有什么好怪的,讓許子揚,陶文梧在左手邊坐了。
陶文姜伶俐起來,親倒了茶水給陶文梧,許子揚后又坐了回去問道:“你可聽說慶陽公主府的事兒了?”
許子揚點點頭嘆道:“我昨日正巧代許家去送奠儀,倒是知道了大概。”
陶文姜眼睛一亮,連聲道:“快說說!”
這種奇聞異事最為后宅女子津津樂道,黃嬸娘和莊秀也不例外,皆坐直了些,前傾了身子要聽許子揚細言,只面上依然端莊秀雅,唯有陶文姜將“獵奇”二字寫了全臉,許子揚心下暗笑,一五一十的將公主府的見聞俱都講了,只華明瀾那一節避重就輕,幾句帶過。
一番陳述依然聽得莊秀連連咋舌,因著慶陽公主,她虛驚一場,可陶文姜著實吃了皮肉之苦,還賠了一個拂塵在含山郡主府,且不知今后如何呢,聽那公主倒霉自然心中稱意,冷哼道:“這才是自作孽不可活呢,好歹也是十來年的恩愛夫妻,怎就下得了手!”
陶文姜撇撇嘴,除了她的父母,她還沒見著什么鶼鰈情深的恩愛夫妻,更何況慶陽公主那等品性惡毒心胸狹窄之人,焉能有什么真情!
陶文梧惋惜道:“若非吳敬元貪圖榮華,如今說不得還在翰林院研習學問,溫茶伴書卷,雖清貧些到底不會枉送了性命。”
許子揚道:“吳家西府本可養出一位翰林學士,卻為了富貴捧出一個駙馬來,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定不會善罷甘休。”
莊秀憂愁道:“刑部就該立時提審了公主去,如今只是禁足府中,只怕拖到最后不了了之,武安侯實不該攔了宋大人。”
陶文姜搖搖頭道:“抓了她身邊侍候的人,可比抓了她本人好,那宋大人對著公主還得跪著問話,可對著那些宮女太監卻大不必如此顧忌,說不準這就是武安侯的高明之處了。”
黃氏眉頭一皺,看了許子揚一眼,輕輕咳嗽了一聲,遞了個眼神給陶文姜。
可惜陶文姜此時自覺看破人心,沉浸在自身的睿智敏慧之中,完全沒有收到母親的警示,依然滔滔不絕:“既沒有得罪宮中太后,又暗算了一把慶陽公主,半年的俸祿與武安侯來說就是九牛一毛,值得什么,你說這人多滑頭。”
許子揚聽陶文姜講完,華明瀾被罰俸半年的事她如何得知?想必也是那趙安來傳的話了,他臉色淡淡的不說話。
文姜終于覺出不對,低了頭輕輕咬了咬舌頭,又偷眼看了母親求救。
黃氏無奈,搖搖團扇笑道:“管他誰進了大牢,誰丟了俸祿呢,橫豎都是別人家的事兒,與咱們都不相干,茶余飯后一個談資而已。”
陶文姜連忙點頭稱是,絞盡腦汁將話題岔開來,使了渾身解數小心迎合,許子揚撐了笑臉給她,胸腹間卻怒火中燒。
黃氏看破不說破,待送走許子揚后,一人想了許久,書了一封信讓人送去李老學士府中。
按下許子揚醋海生波不講,慶陽公主因著身邊得力的侍從皆被送去刑部大牢,只有幾個細骨伶仃,剛剛留頭的小宮女身邊照顧,也懶得裝扮,披散了長發穿了寢衣半躺在羅漢榻上,偎在窗前看外間鳥飛花開,千般思緒,萬分惆悵:“我是不是信錯了人?”
“不,他是言出必行的偉男子,定不會負我!”
慶陽公主一會兒一個想法,直想得腦仁作痛,索性關了窗戶想稍事歇息。
“咚咚咚”三聲輕響,窗外隱約站了一人,慶陽公主喝問了一句。
窗外那人回道:“公主,有人讓我來見您。”
慶陽公主狂喜,連忙開了窗,見一個大漢戴了尖頂大檐帽,彎了腰頭也不敢抬,她連聲發問:“可是武安侯?他如何了?他要你來做什么?”
大檐帽遮住了大漢的大半張臉,低聲回道:“公主府的太監王福兒,小順子今天讓人一卷破席抬出去了,公主不必擔心。”
慶陽公主小聲驚呼道:“他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大漢拿出一個紙包來,公主下意識接了過來,觸手溫熱,打開來卻是幾十枚個大飽滿的炒栗,那大漢見她怔住了便道:“他記得公主小時愛吃這個。”
慶陽公主捧著栗子,心中又軟又酸,將那捧栗子放在胸前,似是靠上了華明瀾的胸膛,那么安心,那么溫暖。
趙安出了公主府,找了個僻靜的墻角,依在墻邊又掏出一包栗子來,手上掂了掂,笑了,百十來文能買上兩份的糖炒栗子,竟哄的一朝公主如獲至寶,說出來哪個能信呢?
侯爺哪記得公主小時愛吃什么?只不過如今就算他送的是裹糖的砒霜,只要托了侯爺的名兒,那迷了心的公主也要舔一舔的。
他手腳利落得掰開吃凈了,拍拍手走了,留下一地果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