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漫過御膳房的青瓦檐角，慕君瀾的指尖已沾滿糯米粉。她捏著剛蒸好的荷花酥端詳，忽然將糕點碾碎在青石板上。幾只麻雀撲棱棱飛來啄食，轉(zhuǎn)眼便歪著脖子栽進草叢。
“德妃送來的江南糯米。“她接過碧云遞來的帕子擦手，“摻了足足三兩斷腸草。“
碧云嚇得打翻食盒：“奴婢這就去稟報皇后......“
“急什么。“慕君瀾撿起塊碎瓷片，在陽光下映出七彩光暈，“備兩壇去年釀的梅子酒，把尚食局的李嬤嬤叫來。“
李嬤嬤跪在階前時，正逢顧明川抱著箜篌從宮墻外走過。他隨手摘了朵木槿花別在琴頭，哼著的小調(diào)驚飛了檐下白鴿。慕君瀾瞥見那抹白影，唇角不自覺彎了彎。
“三日后瓊林宴的酒水，全換成梅子酒。“她將瓷片按進李嬤嬤掌心，“若有人問起，就說本宮忌口。“
老嬤嬤戰(zhàn)戰(zhàn)兢兢退下時，顧明川的琴弦忽然崩斷。他倚著海棠樹輕笑：“公主這招偷梁換柱，倒比臣想的更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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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林宴那日，德妃的素白衣裙在席間格外扎眼。她捧著鎏金酒壺挨桌斟酒，腕間銀鐲叮當撞著杯沿。慕君瀾捏著銀筷敲了敲玉盞：“姐姐這梨花白，聞著倒像砒霜泡的。“
滿座嘩然中，德妃手一抖，酒液濺在青磚上泛起白沫。顧明川突然從末席起身，廣袖帶翻了一碟芙蓉糕：“微臣前日去太醫(yī)院取藥，正巧見德妃娘娘的宮女買了十斤砒霜。“
他從懷中抖出藥方，朱砂批注的“滅鼠“二字格外刺目。慕君瀾順勢掀翻酒壺，琥珀色的液體在地上蜿蜒成蛇形：“本宮最厭蛇蟲鼠蟻，不如請姐姐嘗嘗這滅鼠酒的滋味？“
侍衛(wèi)沖進來時，德妃鬢發(fā)散亂地癱坐在地。她突然指著慕君瀾厲笑：“你以為贏了？寧子陌早把......“
“啪！“
顧明川的琴弦掃過她咽喉，將后半句話絞碎在風里。慕君瀾捏著銀筷的手頓了頓，筷尖正指著德妃藏在袖中的毒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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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園的蟬鳴吵得人頭疼。顧明川倚在涼亭欄桿上剝蓮子，青瓷碗里堆起小山似的蓮心。慕君瀾來時，他正將蓮心串成珠鏈。
“這苦東西串著玩？“她伸手要奪，卻被顧明川捉住手腕。
“公主那日飲了毒酒，臣特意備的解毒良方。“他指尖劃過她掌心薄繭，“含三顆在舌底，可解百毒。“
慕君瀾抽回手，蓮心滾落滿地。顧明川也不惱，自顧自哼起《采蓮曲》。池中錦鯉爭食蓮子的模樣，倒像極了朝堂上那些貪官。
“德妃宮里搜出的密信......“
“在臣這兒。“顧明川從琴囊掏出封信，火漆印已被燭油熔開，“寧子陌余黨三日后子時動手，走的是冷宮密道。“
慕君瀾展信的手突然僵住——暗道圖上朱砂標注的爆破點，正是父皇寢殿的位置。顧明川的指尖點在某個角落：“這兒有處暗室，藏著楚將軍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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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傾盆的深夜，慕君瀾在案前描摹暗道圖。燭火將她的影子投在窗紙上，與檐下顧明川的身影重疊。他翻窗進來時，發(fā)梢還滴著水。
“公主打算孤身赴險？“他按住她收拾暗器的手，“寧子陌養(yǎng)的死士可不懂憐香惜玉。“
慕君瀾掙開桎梏，袖中滑落的銀針釘入梁柱：“顧公子夜闖深宮，倒像采花賊。“
“臣可比采花賊有用。“顧明川掏出個油紙包，里頭是喬國暗衛(wèi)的腰牌，“前日截了隊商旅，正好借他們的衣裳混進去。“
雷聲炸響時，他的指尖擦過她耳垂：“公主若肯給個信物，臣愿當這先鋒。“
慕君瀾扯下玉簪擲過去，顧明川接住時被劃破掌心。他將染血的簪子別在襟前：“定不負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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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更鼓剛響，冷宮密道里已飄滿血腥氣。慕君瀾踩著顧明川留下的標記前行，墻縫里不時滲出幽藍磷火。轉(zhuǎn)過第七個彎時，她突然被拽進暗室。
“噓。“顧明川的呼吸掃過她耳畔，“外頭三十死士，公主打算硬闖？“
他的體溫透過夜行衣傳來，慕君瀾這才發(fā)現(xiàn)兩人幾乎貼在石壁上。顧明川忽然輕笑：“公主心跳得這樣快，可是怕黑？“
話音未落，外頭傳來兵器碰撞聲。顧明川旋身將她護在身后，箜篌弦絞斷三支毒箭。慕君瀾的軟劍刺穿偷襲者咽喉時，瞥見他后背新添的刀傷。
“走水啦！“
宮墻外突然火光沖天。顧明川趁機拽著她沖進暗室深處，鎏金匣中躺著的玄甲令沾滿灰塵。慕君瀾撫過令牌上的玄鳥紋，忽覺掌心刺痛——顧明川將半枚玉玨按進她手里。
“三年前火場里，你攥著這玉玨喊父皇。“他撕開染血的衣袖包扎傷口，“如今物歸原主。“
慕君瀾借著火光細看，玉玨斷裂處金絲纏繞的紋路，與顧明川琴頭的修補痕跡如出一轍。宮墻外殺聲漸近，她突然扯下半幅裙擺替他裹傷。
“公主這是心疼臣？“顧明川笑著咳出血沫，“那日擋箭的傷藥錢還沒給......“
慕君瀾將玄甲令塞進他懷中：“拿這個抵。“轉(zhuǎn)身殺入火海時，唇角卻噙著笑。顧明川摩挲著令牌，忽然想起她發(fā)間殘留的蓮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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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光刺破濃煙時，慕君瀾在廢墟中撿到支燒焦的玉簪。顧明川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將新雕的木簪別進她發(fā)間：“臣的手藝可比宮匠強。“
簪頭海棠花蕊里藏著粒藥丸，正是解毒的蓮心。慕君瀾拔下簪子欲擲，卻見他腕上纏著染血的發(fā)帶——正是那日被她扯斷的紅繩。
朝陽漫過宮檐，將兩人影子拉得很長。顧明川哼著《采蓮曲》走遠時，慕君瀾忽然發(fā)現(xiàn)，他今日束發(fā)的絲帶，用的是她昨日斷在密道的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