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宮墻時，最后一縷殘陽正巧落在顧明川的箜篌弦上。慕君瀾的馬車剛駛過朱雀橋，便聽見清越琴音破空而來，驚得道旁枯枝積雪簌簌而落。

“殿下當心！“

碧云的驚呼與裂帛般的琴音同時響起。三支淬毒袖箭釘入車轅的瞬間，白衣身影如鶴掠過長街。慕君瀾掀簾望去，只見顧明川廣袖翻飛間銀光乍現，箜篌弦纏住刺客咽喉，腕間一轉便將人甩出三丈開外。

“公主受驚了。“他轉身時左眼下的淺疤微揚，沾血的琴弦在暮色中泛著冷光，“這見面禮可還喜歡？“

慕君瀾的軟劍抵上他喉間：“顧公子這出英雄救美，演得未免刻意。“

劍鋒映出顧明川含笑的眉眼：“三年前驪山圍獵，公主墜馬時扯斷的玉佩穗子，顧某至今留著。“他從懷中掏出半截褪色的流蘇金線，“那日救你的是顧家暗衛，可惜他們如今......“

話音忽止，他指尖撥動箜篌。弦音震顫中，最后一名刺客的毒箭應聲而落。慕君瀾這才看清，他束發的玉簪竟是她當年墜崖時丟失的羊脂玉簪，斷口處金絲纏枝的修補痕跡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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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子陌的別院籠罩在詭異寂靜中。顧明川推開吱呀作響的朱門，驚起滿庭寒鴉。他信手接住飄落的鴉羽，在積灰的窗欞上劃出卦象：“坎上離下，兇中有吉。公主可要賭這一局？“

慕君瀾的狐裘掃過殘雪：“顧公子若想用江湖把戲糊弄本宮......“

話音未落，顧明川突然攬住她腰身急退。方才立足處的青磚轟然塌陷，露出地窖中成箱的玄鐵箭頭。幽藍的淬毒寒光映著他眼底笑意：“公主欠顧某第二次救命之恩了。“

碧云舉著火折子追來時，正見顧明川用箜篌弦勾起箱底密函。他讀信的側臉被火光鍍上金邊，垂落的發絲間隱約可見當年火場留下的灼痕：“七月初三子時，喬國狼騎扮作送親隊伍入京——寧子陌連喜轎都要用來裝鎧甲，當真節儉。“

慕君瀾奪過密函，指尖擦過他手背的舊傷。那處猙獰疤痕蜿蜒至腕間，卻在執琴處生出薄繭，像極了她掌心的劍繭。

“為何幫我？“

“為這個。“顧明川忽然貼近她耳畔，龍涎香混著藥草氣息拂過頸側。他指尖掠過她腰間玉玨，暗格里機關應聲而開，“楚懷玉將軍臨終前說，能重啟此匣者，當為玄甲軍新主。“

鎏金匣中血書泛黃，字跡力透紙背：“玄鳥南歸日，金鱗破浪時。“慕君瀾猛然抬頭，見他執起箜篌撥出《鳳求凰》的調子，弦音震落梁上積塵，露出暗室中塵封的玄甲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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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指向三更時，翠紅樓方向騰起火光。顧明川倚著雕花窗，看慕君瀾率禁軍疾馳而去。他撫過箜篌上燒焦的顧家族徽，將沾血的琴弦浸入酒盞。

“公子何不直說當年驪山真相？“暗衛自梁上躍下。

“我要她親自查出來。“顧明川飲盡血酒，望著掌心被琴弦割破的傷口，“救命之恩說一次是情分，說兩次便是算計。“他忽然輕笑，眼底映著漸近的火光，“等她發現三年前從狼群中救她的人是我......“

話音散在夜風里。慕君瀾策馬回望時，只見白衣公子臨窗撫琴，箜篌弦上沾著的血珠墜入雪地，開成紅梅似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