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耍賴
- 只有我重生的夏天
- 蘆葦一歌
- 3744字
- 2018-12-05 22:18:13
近日陣雨頻繁,昨夜淅淅瀝瀝,今晨漸漸收歇。
君悠悠明知自己陷入了重生的枷鎖,又無從說起。
神秘感無處不在,教她摸不著頭腦。
這是她重生后第一個周末,她主動陪同管莉來醫院體檢。
君悠悠獨自坐在醫務室外,腕上的時針顯示十點整。
寒窗苦讀的生涯竟是比繁雜無聊的漫長人生更讓人疲乏,光是做在那里聽老師自說自話就如同被打碎了全身經脈,簡直苦不堪言。
君悠悠站起身舒展腰身,來回走動。當她繞過護士站時,遠遠瞧見走廊盡頭兩道熟悉的身影。
她完全沒預料這兩人會是相識的,便故作路人地靠近。
君悠悠的腳步輕而緩,比之貓咪更為悄無聲息,又不曾躡手躡腳的齷齪。
她像是一具幽靈漸漸飄過去。
或者,她本來就是幽靈之軀,在十年的過去未來間晃來晃去。
上一次重生有過短暫接觸的男人正倚墻而立。
君悠悠還記得,他叫做期有岸,是名私家偵探。
這個年頭,私家偵探總是給人一種神秘感,似乎只在電視里出現。
而期有岸本人也是一派高端的神秘,他有著妖冶冷峻的面色,沉默寡言的凝視眼光。
像他這種人,往往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驚人的小氣……
此時此刻可,期有岸雙臂環胸,意態慵懶,縱然交叉雙腳不夠筆挺,也比面前的姜云高出一頭。
時而有護士或者病人路過交談中的期有岸與姜云。他們誰也沒有留意到君悠悠的出現。
一個實習醫生推著病床快速奔來,車輪咕咕嚕嚕作響,君悠悠連忙側身避讓。
再抬頭看時,期有岸變換了站姿。
他背對著君悠悠,手中拿著紙筆,一邊聽姜云的敘述,一邊埋頭快速記錄。凝重的神情更顯幾分伶仃孤高的氣質。
不開口的時候,期有岸足以迷惑全天下;一開口,中二氣質滿滿。
君悠悠挑唇一笑,走入兩人圍成的世界中。
“老大,我來了。”
突兀的女音穿插進對話之中,期有岸莫名其妙地瞥眼張望。
一張較為陌生又意外面善的臉龐映入眼簾,期有岸皺了皺眉頭,瞬間判斷可能是女人認錯了人,或者是在呼喚其他人。于是,他再度專注地在姜云告知的線索上畫圈。
車牌號,司機的相貌特征皆記載下來了……期有岸咬著筆尾,鎖眉沉思。
不料,期有岸的記憶中并無來往的女人居然膽大妄為地湊了上來。是君悠悠不由分說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她這么一拉,期有岸在泛黃紙頁上游走的筆尖登時劃下了一條斜長的道道。
期有岸心底氣憤,但他不擅長吵架,唯有用堅定的掙脫以宣示不滿。
更奇葩的是,期有岸看來就像是一團謎的君悠悠順手就搶過了他的筆記本。
她動作嫻熟,毫無芥蒂,如同演練過許多次。
君悠悠大略掃了一眼筆記本的龍飛鳳舞,神神叨叨地點點頭。
她把筆記本拋入期有岸的懷中,不動聲色地抽回挽著他的手。君悠悠朝目前尚未相識的姜云伸出手,客客氣氣地笑道:
“你好,我說期偵探的助手,姓君。姜云先生是吧,老大已經把實情轉告給我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幫助你。”
姜云怔了怔,隨即認同了君悠悠的說辭。若不是期偵探介紹過,陌生的年輕女孩兒豈會這么了解自己的底細?
稍頓一息,姜云便回握住君悠悠的手,滿目蒼涼地道:
“君助理,期偵探,一定要抓到車禍的肇事者!要不是他撞了我媽不管不顧地逃逸,我媽也不會延誤最佳治療時機……
果然如此。
聽罷姜云的表白,君悠悠意味深長地垂下眼簾。
正如她所預料,姜云正是因為她出車禍的母親才找上期有岸的。記憶中,她聽姜云提及過,車禍的肇事司機逃得無影無蹤,警察始終沒能將之逮捕。
是啊,天大地大,一個人若是有心要藏,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找得到的?
君悠悠順著姜云的言辭加入了對話當中,看得一旁的期有岸瞠目結舌。
“你究竟是誰……”期有岸質問的話音未落,一只洗得灰白的運動鞋精準無誤地踩中了期有岸的腳。
“唔……”期有岸抑制住幾乎破口而出的尖叫,英俊的五官皺成一團,高大的身軀也像是蝦米似的慢慢彎了下去。
光是他一個扭曲的落影就夠凄愴可憐的了。
君悠悠卻是不著痕跡地移動步子,巧妙地用身形遮擋住期有岸。
“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的。”君悠悠滿面含笑,信誓旦旦地對姜云道。
她的打扮樸素至簡,面容清麗溫軟,話語戳中人心,使得姜云不疑有他。
正是她柔聲細語的安慰,才令姜云在這消毒氣味沁冷入肺的醫院里,緩和了些許安寧。
姜云從君悠悠干凈剔透的瞳仁中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一張困倦、疲累、焦躁、憎惡的面相。
他短暫失神。
什么時候,自己變成了這副模樣?
姜云暗自搖頭。
“那就拜托你們了。”他隨即緩和了心神,恢復幾分君悠悠最為諳熟的紳士姿態。
“不客氣……”君悠悠順其自然地對著姜云離開的身影擺手道別。不曾留意,一道昏沉挺拔的影子冉冉升起般地籠罩住她。
身后頭頂,響起男人咬牙切齒地問語: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胡說八道?”
君悠悠猛地想起了期有岸的存在。
她扭過身,抬起手指輕軟地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戳了戳:
“你忘了我了嗎?昨天,那個黃昏晦暗的時刻,你放倒了我,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還甩了錢給我……”
一位從旁經過的腿腳骨折患者停下了磨蹭的步履,雙目放光的眼色在君悠悠和期有岸之間打轉。
骨折患者駐足傾聽,須臾,沖期有岸露齒而笑,興味盎然地豎起大拇指。
期有岸驚恐了。
這劇情變幻得也太快了!
隨著君悠悠一步步上前,一下下地戳胸,他頻頻倒退,最后背抵墻壁,恨不得將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貼在墻上似的。
君悠悠卻是不依不饒地逼近。
她神情安詳寧靜,比之少女多了分成熟的穩重,比之少婦更多了分青春的嫵麗。
期有岸白皙光潤的脖頸上,喉結不安滾動。
“你,你你玷污我的清譽!”他的頰腮擠著墻,嘴型都嘟起來了,好像她是重型病菌般。
君悠悠不覺失笑:
”你比我想象得還純情……一百塊,你再仔細瞅瞅我是誰?“
怎么好像妖怪要現真身了。期有岸心臟砰砰亂跳,眼角余光惴惴地打量一番,腦海忽地閃過一幀畫面。
“你是那個碰瓷的!”
君悠悠的碰瓷形象在期有岸的心中當真根深蒂固。
她撇撇嘴,輕飄飄地道:
“我再告訴你一遍,我叫君悠悠。你要是再叫錯我的名字,信不信我就地非禮你?”
是的,君悠悠這句話對期有岸而言具有極大的威懾力。他活了二十幾年,從來敬女人而遠之。
他是個十分理智的人,只會相當理性的思考問題。女性對于他而言隸屬異性人類的范疇,既會亂花錢,而且也不環保。
期有岸無比委屈,這是君悠悠第一次告訴他她的名字,怎么就變成“再”了呢?
“我其實是姜云的朋友。”君悠悠端正態度,含糊地解釋道:
“他于我有恩,所以,我也想盡一份力,襄助你破案。”
“哼,你做夢。你以為你是誰?你要是姜云的朋友,姜云為什么會不認識你?”
”好吧,既然你不肯答應我,我就大喊你騷擾未成年花季少女了。“
“我看你是從食人花里長出來的少女吧!”
期有岸略略鎮定。他直起身,面紅耳赤地攏緊衣領:
“你要是非跟著我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必須提醒你,我沒有錢支付給你……你是不是看柯南看到不可自拔了?”
“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君悠悠挑起期有岸的下巴:
“我是那種會要你錢的人嗎?“她詭異一笑:”我要的,只是你的人。”
這一刻,期有岸油然而生不是他死就是她亡的怨念。
期有岸哪里會輕而易舉地信任她。君悠悠也明白他頂多是口頭應付。于是,她再度奪過他的筆記本查看。為保起見,君悠悠把筆記本抱在胸口,他想要回去,就從先對她的胸下手吧。
很明顯,期有岸做不到。
他甚至連碰一下君悠悠都不敢。
她實在是太邪惡了。
君悠悠挾持著他的筆記本大大方方地往回走,忽聞管莉爽朗的笑聲。
管莉對她往往吝氣笑容,卻不會將這股情緒帶到外人身上。
君悠悠停下腳步,果不其然,不出一分鐘,管莉的身影也拐入了視野。
管莉很是親昵地與一位四十有余的女人交流著。大部分時間,是管莉在說,女人微笑旁聽。
女人坐在輪椅里,由姜云推著緩緩前行,額頭包扎厚重,面色蒼白憔悴,笑起來則是極為溫和。
君悠悠自然是認識對方的,她就是姜云出了車禍的母親。
前天,姜母剛剛接受了一場大手術,今天勉強能夠讓兒子推出來轉一圈。
君悠悠承過姜母的恩惠,一瞧見姜母虛弱的樣子,眼底不由閃過一絲暗芒。
她拋下期有岸,正要快步上前,又驀地想起了什么。
君悠悠步伐猶豫凝滯,宛若雕像不再動作。
從旁觀察的期有岸忍不住詢問:
“從你的表情,我推斷,你確實是認識姜云母子……姜云母子身邊的女士是你什么人?血緣親人?”
“你不愧是偵探……”君悠悠脧了脧期有岸,音調低淼地答:
“我媽和阿姨同是熊貓血型,當年也是一見如故。不過,相識的時間好像提前了……”
她后半句話,期有岸沒聽清。
他撥弄著助聽器,君悠悠又不言語了。
半晌后,君悠悠恢復那張虛假的面具與期有岸確定下明日的安排。他好幾次裝作沒聽見她說什么,君悠悠作勢要撕掉筆記本,期有岸這才老實答應下來。
翌日,期有岸一開偵探所的大門,冷不丁就瞧見君悠悠笑著和他打招呼道早安。
他的哈欠打了一半,嚇得連忙關了門。
期有岸頂住門,生怕君悠悠會不請自闖似的。單薄褶皺的襯衫下,根根汗毛倒豎。他貼著耳朵,屏氣凝神地聽外邊的動靜。
這里是期有岸的偵探事務所,也是他日常作息的地方。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小空間塞滿了各種各樣的資料。
垃圾遍地,衣服亂丟。
他生活的條件并不好,世間還沒流傳開求助偵探幫忙的觀念。
這個世界上,能令期有岸害怕的事物不多,“不要臉”的女人絕對位列第一。
哪里曉得,是他自己告訴過君悠悠偵探社的地址的。
在解決趙瑤的案子間,期有岸曾遞給君悠悠他的名片。
而君悠悠一早清楚,期有岸定會丟下她獨自破案,因此守株待兔,以待萬一。
她大抵預料過期有岸的性情,沒猜到他會是這么“純情”的。
君悠悠凝視著偵探社斑駁的木門,不咸不淡地拔高嗓音:
“期偵探,如果我是你的話,會在一分鐘內把屋里晾著的內褲收拾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