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因她而死
- 解語歌:宿命緣劫,浮生何歸
- 流瑩離
- 6957字
- 2019-04-24 21:51:25
兩人行了半月有余,他身上的傷也七七八八好了些,歸功于那醉風樓公子給的藥也蠻有效果,這些日,兩人一路上倒也愜意,該吃便吃該喝便喝,還能賞一賞山河風景,歸功于那醉風樓公子給的盤纏也足夠。
至于倆人身后那些陰魂不散窮追不舍夏朝官兵……有個厲害的人擋著,她需要操心么?
公玉鄂拖有點看不下去,她就是故意的拖著走慢一些,讓白衣女子去對付夏朝人,一來,那些人這么威脅她,她不能被白欺負,自是要給那白衣女子一點顏色瞧瞧,二來,她是有意讓夏王知道她行蹤。
但他也看得出,她并不想被夏王逮住。每次白衣女子現身告急,她都會立刻收拾東西火速轉移。也不知她這么做是為何?耍夏王玩么?
他想,她逃也就罷了,還要這般明目張膽,兜兜轉轉,故意給夏朝追兵一種快要趕上的錯覺但很快又會把距離拉的遙遠,估計夏王準會被她給氣死。
又過了幾日,他的傷已不礙事,她便棄了馬車,買了兩匹良駒,走走停停,不覺間,這日便到了烏拉雪山附近,她看著遠處那雪山,騎著馬兒在原地逗留了片刻。
烏拉雪山海拔甚高,半山腰及以上幾乎是常年積雪,他記得她以前說過,這雪山是夏朝與晉國的劃分界限,半山腰下還有軍營布防,不過,多年前晉國夏朝交戰,晉國失利,夏軍趁勝追擊,早已將此處納為夏朝版圖。
玲瓏看著白雪山尖,略有些惆悵,一些不完整的片段閃過她腦海,模糊又黑暗,這座雪山,似乎有著不好的回憶,可不管回憶如何,她都沒辦法再逃避,必須得承受自己做過的事。
微嘆一番,她繼續行路,因為沒有通關文牒,只能攀山越嶺走險境,偷偷進入晉國邊境。好在,公玉鄂拖對偷渡這事比較在行,知道不少小路捷徑,只怕沒文牒還能通行自如這事,對他這個即是晉國通緝犯又是夏朝通緝犯的人來說,實是家常便飯。
她也知道,踏入晉國地界后,后面便不會再有追兵。
南宮祤那人……應該也不會再追了。
此夜,就著篝火堆,公玉鄂拖與她聊了許多的事,比如他的故事,他以前的國度奴桑,他說,在上一任汗王綺里遏渠掌權時,奴桑強大到無人敢冒犯,而他那時只是一個想得到父親認可卻絲毫不起眼的世子,可他父親卻因少正修魚母親的緣故,只對少正修魚青睞有加,所以他從小到大可以不顧一切的與少正修魚作對,直到他意外殺了一個部落蕃王的小兒子,父親為了和解,便把他綁了押送到那藩王面前任那人處置,他不服這處置半路逃了,開始四處逃亡生涯。
玲瓏聽得出,他提到父親這兩字是多么自嘲恥笑,他叫了多年的父親不是父親,而他真正的父親壓根就不知他的存在,他一直渴望得到的東西,到頭來都是笑話。
他非常討厭甚至怨恨少正修魚,因為那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他要的,甚至奪走了所有可以屬于他的東西,而他呢,無論在哪里,都是逃亡都是通緝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誰能不恨誰能不妒忌。
一開始她不太明白他執著于要將紀思爾帶走的原因,如今也算是明了,南庭王對他妹妹,責任大于感情,對紀思爾這個兒子,亦沒有太多的關心疼愛。尤其上次紀思爾被黑衣女子所劫,令他對紀思爾在夏王宮的日子極度不放心,這才冒險一試想將紀思爾帶出王宮。
在他說出逃亡幾字后,玲瓏眉色微斂,說道:“紀思爾是你外甥,你同情他憐惜他,可你冒險劫紀思爾,有沒有想過,他若真的這樣一走了之,以后過的也將會是逃亡的日子?”
“我知道?!惫穸跬戏磫査骸澳悄阌袥]有想過,將來他長大,夏朝南庭不需要他維持聯系了,棄之如敝屣,而南庭有了新世子也容不下他,他若知道他母親在南庭的遭遇,知道自己的處境,會怎么去看待自己父親,是視父親為仇敵,還是待父親如陌生人。你可知道,世上有些珍貴的東西,錯過了便不會再有了,再如何費盡心思,也彌補不了?!?
玲瓏緊鎖眉頭,再次道:“也許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糟,南庭王怎會對自己親兒子不管不顧,他們畢竟是一家人?!?
他嗤然道:“親兒子又如何,在那樣一個漩渦中,沒有權力,沒有背景的人,是過不上好日子的,這是你以前說的。”他沉了音色:“夏朝與南庭如何,與我沒有半點關系,我只知他是我妹妹的兒子,是我親外甥,沒人護著他,我護著他,父親,不盡職的父親,還不如不要?!?
父親,不盡職的父親……
她忽的想起南宮祤以及夏晟王,這一對父子也幾乎是相恨相殺,互看不順眼,難道,在那些權力巔峰下的人,真的沒有絲毫親情可言么?
她不禁回想起關家鎮的老爹,不,準確來說那是關玲瓏的父親,包容愛護無微不至,當她如掌上明珠,雖然只是個小小的鄉長,卻盡能力給予自己所能給的一切。
而她自己的親爹,誰知道在哪呢,這些有爹在有娘疼有哥護的人,可知道,她見了有多么羨慕。
玲瓏收回傷神的情緒,撥了撥火堆,讓火亮了些,理性道:“你如今身無牽掛,自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有一天,你站在少正修魚那個位置,便會明白他要考慮多方因素,他也有不得已而為的苦衷?!?
他挑了眉:“你在幫他說話?”
她輕輕搖首:“論情,無論如何我會站你這邊,但論理,這是夏朝與南庭的政治交易,送子為質無疑是表明雙方相互牽制最好的辦法。其實,你只是想要紀思爾回到他母親身邊,這并不難?!?
“你有法子?”
“兩國交好往來,送子為質送女和親都是表面手段,實則,夏王要的是南庭臣服歸順,南庭求的是庇護和安穩,這兩者并不矛盾,只不過難的是雙方之間的信任,這個信任,不一定要是紀思爾。”玲瓏低聲道:“只是,眼下我也是亡命天涯,便是再有辦法也無濟于事?!?
公玉鄂拖默然:“是我拖累你了。”
玲瓏一笑:“你未免把那些人想的太簡單,即便沒有你,他們也可以直接給我喂顆毒藥,這群人,古里古怪的,什么事干不出來。”她嘆了一聲:“算了,不提那些人,你繼續說?!?
他微愣:“說什么?”
“方才講到你四處逃亡,然后呢?”
他反應過來,沉斂著嗓音,繼續說道:“后來,我遇見了你,便將錯投靠了韓馀夫蒙?!?
而接下來,他便重點講了講韓馀夫蒙這個人是誰,根據他的角度又講了講她與韓馀夫蒙之間的一些事,他雖是外人,不了解全部,卻也零零碎碎的能說個五六分。
她不得不先感嘆,這師父確實不是一個說故事的高手,不止時間錯亂,事情還挺混亂,東拼西湊的,好在她理解能力十級,勉強能聽出其中因果故事。
總的來說,奴桑諸王爭權奪位,以至于奴桑一步步被瓦解四分五裂,韓馀夫蒙本群居一方,但有人看不順眼樹敵頗多,被三國聯合給滅了,而公玉鄂拖本是韓馀夫蒙手下,北庭滅亡后,也由一員大將成了任人打罵欺辱的奴隸,在邊境的一座奴隸營受盡折磨。
她心底微微觸動。
韓馀夫蒙,這個名字,她再一次聽到,沒有上一回那般偏激輕狂,她很冷靜,靜靜的聽完這些事。這個人,這個人,也是她的丈夫,五年了,這個人似乎變得很模糊,很遙遠了。可這人的結局……
千刀萬剮,死無全尸。
她不知眼下該表現怎樣的情緒,是對那些儈子手的憤怒和怨恨,還是對他的死憐惜痛楚,或者,是深愛不舍,心中難以放下。
從公玉鄂拖只言片語的描述來看,她想,她以前應該是很愛他的,會陪他穿越寒流,陪他在梨居過普普通通的日子,還與他有一場歡慶的成親禮……
可如今,她不記得了,再生不出那種強烈的情愫,只有緊握著拳頭,心疼不忍的在心底評價一句:那么多刀,他一定很疼吧。
公玉鄂拖盯了她許久,倒見她情緒還算穩定,以前,她決不允許任何人提及韓馀夫蒙,仿佛那人是她的禁忌,誰提誰就得倒霉。
她輕低眼眸:“后來呢?你在奴隸營是怎么出來的?”
公玉鄂拖沉吟片刻:“那一日,奴隸營出了亂子,我趁亂逃了出來,奴桑不復存在,我也不知該去哪里該做什么,渾渾噩噩有這頓沒下頓,直到又遇見了你,你同我說了很多話,我知道,我在哪里都是個逃犯,隨時提著腦袋吊著命,暗無天日永遠不會有光明?!彼恍Γ骸翱赡苁菬o路可走吧,我改名換姓,跟在了你身邊?!?
他說完,玲瓏思了片刻:“這天下很大,隱姓埋名,你可以平安無憂過一輩子?!?
“可我不想這樣一輩子茍且偷生?!彼猿耙宦暎骸拔矣蟹N錯覺,你能將我拉出這片泥濘?!?
“你太高看我了,只怕我會辜負你的這片信任?!卞e覺,肯定是錯的,她自顧不暇,怎可能還能考慮別人,她再提了音道:“你說了這么多,卻一直沒提過我身份。”
“你……”他添了添柴火,不緊不慢,想了好久,才告訴她:“你叫冥解憂,是晉國公主。”
她點了點頭,身份是挺大的。
晉國公主。
她還記得,上回那個紫衣男子,是晉國皇帝。
難怪那紫衣男子心心念念要帶她回晉國,也不知那男子是她哥哥還是弟弟……可又一想不對呀,晉國國姓皇甫,她這個外姓算哪門子公主?看來,她得找個時間好好把皇家族譜捋一捋。
她問道:“師父,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皺了眉:“于你,我所知道的,也僅限于天下人都知道的,你是前朝公主,撥弄朝政,樹敵頗多,還與皇帝不和,朝臣怨聲載道,都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可奈何皇帝流連美色,什么事都由著你。至于其他細枝末節,以前每次你都是秘密與我見面,只會告訴我需要做什么,從來不說原因。我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一時無法同你講個清楚明白?!?
她頓了頓,從未想過,她這般招人恨,夏王這么不喜歡她,看來這些就是理由了,一個別國攪政的公主居然跑到了自己后宮,繞是誰也得忌憚幾分,指不定她有什么陰謀呢……
想到此,她愣了愣,心里想著,該不會自己真的有什么陰謀?是打算徒手刺殺夏王呢?還是美色魅惑?細思之下,她覺得她能入宮不是巧合。
先不管這些,眼下有一事壓在她心中已久,她自然是有必要問一問的,于是道:“夏天凡這個人,他到底做了什么,會讓我動手殺他?”
公玉鄂拖想了很久,這個故事更復雜,他覺得自己應該要把故事說的明白些,能讓她好理解,遂挑了一個時間點,組織組織語言,細說道:“那一年,你有一個朋友死于非命,你原本以為是意外,后來不知怎的,你覺得事有蹊蹺,便讓我暗中再次調查,我反復查了數遍,也是一籌莫展毫無頭緒,后來你又突然讓我查一查閆可帆的身世,我便去了他祖家鄢陵郡……”
她有點糊涂,他這講故事的邏輯性有待加強,遂問道:“閆可帆是誰?”沒聽人提過。
“閆可帆是晉國大將軍,皇帝的左膀右臂,他這一生從無敗仗,也從不恃才高傲,人也溫和寬厚,長的比小姑娘還美上幾分,是個女人都想嫁他?!惫穸跬蠂@了氣,又接著說:“但人不可貌相,越是太溫和的人你越不知他內心深處藏著什么,那一段時間我在鄢陵郡,雖沒查出實質證據,卻總覺得這人絲毫不簡單,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些可疑的蛛絲馬跡,待我千里迢迢趕回去向你稟告,你卻已下嫁于他,我也曾問過你為什么,可你只說他是大將軍王,嫁了他在朝堂上對你有利,其他什么都沒提?!?
她若有所思,關注重點:“所以這人……又是我丈夫?”她有點頭疼,她再次深深的明白,以前她每次勾引,夏王都看她不順眼是個什么原因了。
他點了點頭:“你與閆可帆的關系一直很好,我也這樣以為,無論我怎么說他有問題你都不聽,直到攏地那一次,你與我秘密會面后,讓我留意閆可帆的動向,我便一直暗中觀察。有一夜,我見他在山林中秘密見了一個人,還朝那人下跪,兩人似乎還有爭執,將這事告訴你之后,你反應平靜,似乎有所預料。再后來有一日半夜,我意外看見你被閆可帆帶走,怕他對你不利,我便一直偷偷跟著你們,跟了好幾日到了雪山附近。然后我見你們吵了起來,你拔出匕首刺了他一刀?!?
聽到她捅人這事,她怔了怔:“閆可帆便是夏天凡。”
“不錯,后來你才告訴我,他的真實身份乃是夏朝派來潛伏在晉國的暗諜,他承認殺妻,因他那原配妻子知曉了他這秘密,他必須殺人滅口,我想,那時你應該是知曉真相憤怒交加,才會拿匕首刺他?!闭f到這,公玉鄂拖緩了一口氣:“你若真想他死,哪怕是眼睛看不見,也會找準他心口狠狠刺上一刀,可你那一刀傷在他腹部,并不致命。”
她輕稟神情:“這么說,我沒殺他?”
“他雖不是你殺的,但與你或多或少可能有些關系?!惫穸跬习櫫嗣碱^,繼續道:“當時你們后面突然冒出很多殺手,只要你的命,閆可帆中了你一刀,自然敵不過那些人,便是如此他卻依舊拼死護著你。我眼見你有危險,只得現身出來救你,看你閉著眼睛在人群中站著,不動也不躲,我才知你眼睛被雪灼傷,看不清東西,閆可帆為你擋了好幾刀,那些殺手太厲害,我也擋不住,受了傷。后來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衣女子,以一敵十,趁這空隙我便拉著你走出包圍圈,一路拼命逃,可沒想到……”
她聽得驚心動魄,從他飛快的語速中能感知他那時的緊張壓迫,她追問道:“又出了什么意外?”
他嗓音沉沉:“在逃的半路上遇到薛小成那小魔頭擋路,非說要一雪前恥要殺了你取血,我與薛小成打斗引發了雪崩,你眼睛看不清,雪崩驚得你失足掉入山谷,薛小成也追你而去,我也淹沒在深雪中,便因此與你失了聯系。至于閆可帆,我也回去找過,可沒找到。后來,夏朝來了軍隊搜山,我不敢逗留,便在夏朝邊境找了一處小村莊住下,多日后待我再見到你時,你眼睛也好了,和薛小成在一塊,不知你們發生了什么,他竟還纏著你一口一個姐姐叫著?!?
她頭隱隱犯疼。
難怪薛小成一開始就認識自己,原來還有這么多淵源因果。
她極為不解,又問:“那閆可帆到底是如何死的?”
“他怎么死的……我并不知道。”公玉鄂拖嘆息了聲,詳細道:“當時你在關家鎮的一座酒樓偶然見到夏王,還聽他們一干人等提起夏天凡,爭論著是不是你殺了他,你這才知他已死,而他的尸身暫時停放在落塵庵。”
落塵庵……
她摸了摸額頭,她記得夏王曾說在落塵庵見過她,可自己對此沒有一點印象,她以為他是開玩笑,就沒有承認,難道,她那時入落塵庵碰到了夏王?是有意碰見還是無意?
“然后我去了落塵庵?”
“你說你覺得有些奇怪,當時有白衣女子幫忙,他不可能會死在殺手手中,再且,夏朝的人是在一座山廟中發現的閆可帆,這說明他雖受了傷也能自己離開雪山,還能在廟中療傷,只是不知是誰趁虛而入,將他殺了?!惫穸跬陷p然頷首:“你自然不信他真的死了,便做了決定,不管是不是有詐你都想去落塵庵探個究竟,我便幫你引開夏朝官卒,讓你有機會進入里頭?!?
她默默算著時間線,有關這個時間之前的記憶她沒有,之后聽關家父母說起,說她在落塵庵沖撞了神靈,以致她犯了癲忘癥,找了好些大夫都沒看好,她問:“難道,我是在落塵庵里失憶的?在落塵庵里,發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公玉鄂拖也是一臉迷茫:“我記得,那夜傾盆大雨,你去了落塵庵后,一夜未歸,我還以為你被夏朝人抓了去擔心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你才回來,因淋了雨,加上心事郁結,高燒三日,我一度以為你會撐不下去,可沒想到,醒來后你便什么也不記得了?!?
她捋了捋思緒,不知該說點什么,想了半久,于是抬頭道:“你說,會不會是夏天凡的死讓我受了刺激?”
“也許吧。”
公玉鄂拖將目光移向她,她面色微微凝聚,但最終也沒說什么,夏天凡的死,雖不是她所為,但卻與她也有一定關系,畢竟那人與她是夫妻,再如何爭執有矛盾,也是她丈夫,或許是她因此而有心結,才會那般瘋狂淋雨。當然,也不排除她遇到了別的受打擊的事。
她再道:“要是我再受點什么刺激比如什么親近的人死了的話,我會不會記起來什么?”
公玉鄂拖像看白癡一樣的望著她。
她忽的自己都笑了一下:“可我現在,最親近的人只有師父你。”
公玉鄂拖神色輕變,原本這句話說出來是挺親切,但配合她前面說的話,就顯得……他悠悠的送給她幾句話,酸著語氣道:“也是,說不定哪日我一死,你一激動,就給記起來了?!?
他一度想,她到底是不是嫌活的不耐煩才想找刺激。
“我開玩笑的?!彼崃松嵝δ?,言語臻臻道:“師父你是不會死的,你若真死了,我便是硬闖十八層地獄也要把你魂兒拉回來。”
他笑了笑。
他這條命在很多人眼中,微不足道,也許,她是如今唯一一個會在乎他生死的人了吧。
她輕聲囁嚅道:“那關玲瓏這個身份又是怎么來的?”
他皺了眉,細細回想:“當時我再次見到你與薛小成時,你已經用了別人身份,也沒有跟我說是怎么來的,我起初以為你是想隱藏身份,卻沒想,你說你要進夏王宮?!?
她輕一怔凝,眼皮抖了抖。
果然有陰謀啊……
她微微陷入深思,他講的七七八八,有些事也不知情,這故事雖然不太完整,但她對以前的自己對自己的身份也略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入夏王宮是她自己的決定,至于為何要這么做,恐怕這個除她外沒人會知道。
公玉鄂拖停頓了許久,漸漸起了嗓音:“在你失憶后,我曾想過要告訴你一切,可看你那呆呆愣愣的模樣,話到嘴邊也說不出來,只好將錯就錯,讓你當關玲瓏?!?
她靠著樹干,手枕著腦袋,望著月空:“師父,你說了這么多,我好像在聽另一個人的故事,與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做不到感同身受,可若有一日我真記起來了,我也怕我自己承受不住?!?
公玉鄂拖看著她,他能理解,把沒有的記憶硬塞給她,繞是正常人都承受不住,照她這敏感多疑的性子,他挺怕她天天疑神疑鬼的,懷疑質疑自己,覺得自己是失憶的怪物。
只要一想起夏天凡的死,她心中不大舒服,他的死似乎與她有關,又似乎沒什么關系……他殺妻確實罪孽深重,可她拔刀刺他,又何嘗不是殺夫,雖然未遂。良久,她喃喃:“夏天凡到底是因我而死?!?
他安慰一聲:“你也別太自責。”
她輕聲道:“師父,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吧?”
公玉鄂拖怔凝了片刻,不知她為何突然這么說,他想起她為他得罪夏王,為他劫獄,為她受那些人要挾,此時此刻她孤身一人,也沒個信任的人,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陪著她渡過難關,他緩緩吐字道:“當然會。”
她閉上眼睛,輕嗯了一聲:“有師父在,我很安心?!?
公玉鄂拖再次靜靜的看著她,見她似乎要睡著了,他便沒有再繼續言語。他亦是靠樹輕躺,心中念著這個稱呼,師父,他擔當不起,一沒什么絕世武功,二也沒謀略,還盡給她惹是生非。
也許,當她記起來,一定會覺得叫他為師父是個恥辱。也許,她也不會再像如今這樣,把他的命看得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