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蘇意瀾起來的時候，顧銘已經在下面忙活了半天了。蘇意瀾洗了臉刷了牙下去看他。鄰居阿姨見了就跟她說:“你來就好啦，你一來銘兒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回來睡到大中午的吃了個飯人就跑沒影了，你這一來，完全變了個人，這一早上的功夫兒，家具都裝了這么多了。”

顧銘不好意思，嘿嘿的走過來，問:“餓了嗎，我們做飯吃去！”說著拍著手領著蘇意瀾就往上走。

做飯的空兒，顧銘才敢湊過臉嘻嘻的跟蘇意瀾說:“我就是覺得想著你在呢，渾身就使不完的勁兒，未來的日子好有盼頭！”

“以前沒盼頭啊，你爸媽對你那么好！”

“不一樣嘛！不一樣的。”

下午的時候顧銘爸媽領著姐姐姐夫一起回來了，看著顧銘和蘇意瀾在下面忙活著，就大聲的吆喝起來:

“怎么能讓你裝呢？你是客！”又轉過身對顧銘說:“你這娃娃真不懂事，人家好不容易來一趟，還讓人家做活路！”

鄰居聽到主人家回來的，連忙從屋里走出來也大聲恭維過來:“你這兒媳婦找的好喲，之勤快，兩個跟著跑前跑后的裝了這么多家具。”

蘇意瀾只是旁邊繼續弄著手上的家伙，開心的樂著，顧銘更是合不攏嘴，又不好意思又得意著呢！

“走，一起上去歇歇，姐姐來了，給你們帶了好吃的！”

一群人就跟著上去。

蘇意瀾和顧銘走在最后，看蘇意瀾不自在，就安慰著說:

“沒關系，我早跟我爸媽說過你了，我們一家人都知道！”

“什么時候？”

“高中那會兒，我喜歡你，他們都知道的！”

“那你爸媽還不怪你？”

“不會，我跟他們說了你家的情況，我爸媽都很理解，還跟我說，沒事的只要我們兩個好，就是幫襯著也沒事的。別擔心。”

蘇意瀾聽到這里，沒說什么，心里已經定了。

爺爺還在旁邊夸著這個他心里的孫媳婦兒，能干、勤快、不挑剔，孫子也跟著帶勤快了。蘇意瀾在旁邊聽著，看著一家人夸著、談著自己，其樂融融，有些不忍心。末了還是說出了口。

“我……快過年了，我也該上去看看姐姐奶奶了！”

“啊向你要走哇？就在這過年唄，一家人，多熱鬧的！”

蘇意瀾歉意的笑了笑:“不了，讀書這幾年一直忙，都沒時間回來看看，爺爺奶奶年紀大了，該回去的。”

“也是！”叔叔點了點頭又說:“過了年去嘛！開學還早噠。”

“叔叔阿姨知道的，過了年，要開始農忙的，過年嘛，該回去的！”眾人看著蘇意瀾執意要走，姐姐走過來捅了捅顧銘的手拐子。

“說句話呀，你不留一下?”

顧銘看了看蘇意瀾，蘇意瀾眼神堅定，顧銘還是低下頭去了。半晌抬起頭來問她:“真的要走嗎?”

蘇意瀾點點頭。顧銘的手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出去了。蘇意瀾覺得有些尷尬，還是強坐在那里，聽他們擺著平常百姓家的事兒，過去現在、也憧憬未來。

蘇意瀾也沒聽進去多少，有一著兒沒一著兒的想著事呢，。顧銘進來，踟躕了會兒，訕訕的說:“那個，我陪你去吧！”眾人都抬頭看他。

“那個，那上面又不還坐車，我爸送我們去，這大過年的，你自己去搭車，什么時候到的了，反正也不遠，我爸的摩托車騎快點，我們早上走，中午也就到了。是吧？爸！”顧銘說著看了看他爸。

叔叔一臉茫然倒是阿姨懂起了，趕忙幫腔說:“對呀對呀，那上面那么遠，這天冷的，怕是雪都沒化，大過年的，上去下來的人都拉了東西，怕是也載不了你，這段時間交警查的嚴，我們那邊下去遇上了還不準超載呢！就讓他爸送你，銘兒也跟著去，放心！”

說完又拐了一下他爸“他爸，你說，是不是?”

“是啊，就是，明天我送你們去，保證把你和銘兒準點送到，不擔心！”叔叔拍著胸脯子說。

蘇意瀾看著這滿屋子的熱氣騰騰，又看了看顧銘誠摯不舍得眼神里慢慢的懇求，顧銘那一群弟弟進進出出的一口一句“嫂子！”她心里的蜜更濃了，她對這一切是貪戀的，他都分不清楚自己在貪戀著什么，本不該的，不是嗎?

下午的時候顧銘和蘇意瀾兩個去還二爺開的小錘子顧銘還去拉她的手，蘇意瀾躲開了。顧銘試了幾次，蘇意瀾說:

“一天已經結束了！”

“什么？”

“我們說好只做一天的情侶的，昨天已經過去了！”

顧銘忍住委屈，盡量溫柔的問:“為什么？”

蘇意瀾頹然的笑笑，媽媽今天已經到了，明天上去，鬼知道又會發生什么。農家人里的說長道短，母親一向是沒有受過委屈的，可憐之人的可恨之處在于可悲的人對于自己的可悲不自知，還拿著自以為的善良一味地愚昧的自怨自艾、總是把自己放在一個受害者的角度逢人就說，全不管別人的冷眼、嘲諷，即使是聊表關心，也不過是為了探點兒新消息，添點新笑料而已。再來看那傾訴者，也是一種自得其樂，不自知的自得其樂，這也是人性的一種悲哀吧。

蘇意瀾自認為比別人清醒、成熟，她自己知道，還是太年輕，有些情緒，控制不住。

“沒什么。”蘇意瀾幽幽的說。

換顧銘有些懊惱了，轉而頹然著。

“如果……我只活一天，這一天，我一定跟你待在一起！”蘇意瀾望著湖水遠山，無比堅定的說。

顧銘似乎又感覺到了些希望。轉而看著她。

“可是，我們還有往后的那么多年，好多好多年吶！”蘇意瀾又繼續往前走去。

顧銘跟了上去問:“你是不相信我？”

蘇意瀾不答，不忍的看了看他，又看向別處去！她不相信他？她搖搖頭，她不相信的，是什么呢？

叔叔送他們的時候，天很冷，蘇意瀾坐在最后，顧銘在中間，天還飄著點小雪，蘇意瀾凍得鼻臉通紅，顧銘從后視鏡里看著蘇意瀾，握著她的手往自己兜里踹，蘇意瀾別了兩別，沒掙脫開，看了一眼鏡子里面開車叔叔的眼神兒，隨他拉著自己的手揣進了兜里，又說:

“你靠著我，把臉藏進來，暖和些！”

叔叔看見后面的兩個小人兒，笑著說:“你明年來就好啦，到時候這兩輪的就應該能換成四輪的啦，到時候銘兒也去把車學了，這剩下的日子就交給你們嘍！”

顧銘往后伸著手，把她往自己背上拉，蘇意瀾靠了上去，把頭埋進他的背里，心里眼里都濕漉漉的。對不起吶，顧銘，對不起。

蘇意瀾帶他去了自己每次來常一個人待的山頭。

“吶，就這兒了，跟我爸冷戰的后兩年，我跟很多人的關系都不親了，在他們家里我也不是一個對的人吧！每次來，我就喜歡上這里待著，一是受不了他們那眼神，二呢，也覺得沒什么需要再去爭取點什么，就這樣吧，至少小時候他們還是很愛我很寵我的！家里的光景已經那樣了，不存在的！”

顧銘看著山如眉黛，重重疊疊，深深的溝壑不見底，蒼翠的遠山讓思緒更遠……蘇意瀾愛它們，是因為她后來覺得它們像父親，沉穩、幽遠、睿斂，蘇意瀾總覺得面對著它們，仿佛在跟父親進行著無聲的對話，那心中的父親啊，那種感覺，大概就是“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顧銘大概懂不能對她的這些感觸深有體會的，他就勢躺了下午，張開自己的臂彎，示意蘇意瀾躺下去，蘇意瀾往后退了退，站的更遠了，她望向遠方，這大概就是她跟他的差距，每次自己剛想跟他說點什么的時候，總是說不下去了，只剩下無邊的沉默和謙和容忍的笑意。

他說:“哇！好美，能在這里生活好幸福！空氣又新鮮，景致又好……”

蘇意瀾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