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紀年981年，冬月二十九。

東商國無視和親條約，出兵攻打西凌。震驚和恐慌之下的西凌毫無招架之力，一時間血流成河，哀鴻遍野。不久后，沉沉的死氣籠罩著整個城市。國君顧正洪焦急地將子女們安排送走，自然少不了一些催人淚下的離別場面。待到一切安排妥當(dāng)之后，顧正洪本人卻固執(zhí)地守在天禹城。

“陛下，東商軍隊已至天禹城下，您快走吧。”國舅韓文德說得口干舌燥，顧正洪始終沒有回應(yīng)他一句。

城外戰(zhàn)鼓轟鳴，東商軍標志性的高一聲、低一聲、長一聲、短一聲的宣戰(zhàn)鼓點直震得人心顫。顧正洪從來沒有覺得如此無力過，原以為按照慣例的和親都去了，委屈了自己最疼惜的女兒，卻還是逃不了亡國的下場。

說來，現(xiàn)下的西凌的確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召集的兵士羸弱，經(jīng)歷了好幾次天災(zāi)，眼看著好不容易要開始恢復(fù)了，今年的收成奇好。可誰會放下這么好的機會呢？到嘴的肥肉每人會放棄的，尤其是有實力吃肉的人。東商這一步走得很巧，就算背上無恥的罵名，那有如何呢？存在下去，才有資格說話。更何況，誰敢罵這如日中天的東商呢？

“陛下，東商此等狼子野心定會讓天下人不齒的，你現(xiàn)在就算走了，也沒人會說您的！”韓文德激動地說著竟嘔出一些鮮血。

顧正洪忙扶著他，兩個中年男子頓時像約好了一般瞬間蒼老了。顧正洪滑坐在龍椅下，盯著韓文德笑了起來，隨后哈哈大笑。韓文德一開始莫名其妙，然后不知是觸碰了什么開關(guān)也瘋狂地笑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止了笑，韓文德看著自己侍奉了多年的陛下：“正洪兄，既然你執(zhí)意要留下，我就陪您吧。”

顧正洪拍了拍韓文德的肩膀，“這稱呼自從我當(dāng)了皇帝你就再沒喊過了啊。”

韓文德輕輕一笑，隨即懊悔道：“都怪我強迫了五公主和親，現(xiàn)在還不知道她會怎么樣呢。”

說起顧青檸，一直還算鎮(zhèn)定的顧正洪也忍不住了紅了眼睛：“這不怪你，你做的沒錯，是這東商狼子野心太過狡猾。”

韓文德又抓著顧正洪的衣襟道：“既然如此，那您還是快走吧！西凌不能少了國君。”

顧正洪還是搖頭，“我必須留下來，你得走。”

“既然陛下不走，我有何臉面離開？”

“文德，你姐姐叫我至少護你周全，我不能不聽。”

“現(xiàn)在什么時候了，您還……”

“青月他們都安排妥當(dāng)了？”

“都有專人送走了。”

“只是苦了青檸，我親手將她送入了狼口。”顧正洪紅紅的眼眶里包不住的淚，心絞得厲害。

“陛下。”韓文德?lián)牡乜粗櫿椤?

顧正洪站直了身子，那挺拔的身姿讓韓文德恍惚間看到了當(dāng)年他登基的樣子。顧正洪厲聲道：“丞相聽旨！”

韓文德不禁鼻子一酸，匆匆搽了一把眼淚，跪了下來。

“朕命你跟上暉兒，前往舊央，時刻護他周全！不可違抗！”

“陛下！”韓文德抬頭看著顧正洪，顧正洪的眼神卻一直平視前方，仿佛外面的戰(zhàn)亂都在他的眼中的淚水里有了映照。

“臣，遵旨。”韓文德看陛下這副樣子，哽咽著答應(yīng)了下來。然后雙手抱拳，也不再看陛下，頭也不回的離了朝堂，別了西凌。

……

“春桃，我們還要在這兒等多久？”一身華服的顧青檸站在琳瑯殿前的臺階下小聲地說道。

春桃看了看左右嚴肅的人，小心翼翼地更低聲道：“快了快了。”

“你說什么？”顧青檸轉(zhuǎn)頭看著春桃。

夏果聲音清晰而低低地說道：“公主不要心急，時辰一到就開始了。”

春桃還想再說，遠處已經(jīng)傳來了太監(jiān)的尖聲高喊：“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周圍全是叩首跪拜之聲，顧青檸卻一時慌了陣腳，右眼皮一直在時不時地跳動。春桃跪在地上慌忙拉著顧青檸的裙擺，一時急得不行。

終于，顧青檸低身行了禮。

“小女顧青檸見過皇上，皇后娘娘。”她的頭卻一直低著。

一個溫和淡雅的聲音響起，“西凌公主總是低著頭干嘛，可是害羞啊？”

顧青檸聞之卻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仿佛又入定了一般。

“抬起頭來。”一個溫柔磁性的男音。

顧青檸這才抬起頭，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長相英俊的男子，眉眼間透著難以忽視的掠奪氣息，這個人顧青檸認得。他身旁站著個端莊大方、雍容華貴的女子，正看著顧青檸，嘴角帶著些淺笑。

“果然是個難得的美人，連艷嬪都比不上。”男子又看了幾眼顧青檸，“常平，念旨吧。”

顧青檸到現(xiàn)在都不敢相信昨日的放浪之徒竟是東商的皇帝，而且這樣的話竟在此刻如此正式的場合說出來，惹得顧青檸臉好一陣紅。此時她的心也跳得好快，不只是緊張還是為何。

站在東商皇帝身后的一個白臉小太監(jiān)應(yīng)了聲諾，然后拿起玉盤上金黃色的圣旨。

常平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西凌五公主顧青檸天資動人，知書達禮，溫雅得體，著封為貴妃，封號睆，欽此！”

在場之人，無不震驚，人群中不乏出現(xiàn)些雜音。

東商開國這么多年以來從沒有出現(xiàn)過和親公主一來就被封為貴妃的，皇后原本平和的眼神也不免凌厲了起來；春桃則是興奮地看著自家公主，心中先前的苦惱也消失了，一副自家公主就要平步青云的樣子；夏果則是帶著些憂色，可也難掩面上的喜氣。

唯獨皇上和顧青檸兩人沒有太大的表情，皇上自然是淡定無疑的了。顧青檸則是驚訝到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愣了好一會才接過圣旨：“謝皇上隆恩。”

皇上的眸子里玩味地看著眼前的佳人，遂向常平點了點頭。

“行貴妃冊封大禮！”又是一聲高喊提醒著在場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