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與平常的帝國都不相同，是靠三個不同的王一同掌管的。他們分別是死去的連玨王、負責軍事的連瑞王和負責經濟的連琌王，三者相互制衡，又相互扶持，使得南洋這樣一個地勢和人情均復雜的地方也能維持和平，實屬難得。

陳宏提出讓李明衡決定新的連玨王，簡直匪夷所思。就算不想要連玨王的后代繼任，也不該讓一個外人插手，這樣的提議耐人尋味，也難怪換來李明衡的一聲嘲笑。

明了看是南洋對東商示好，這等大事卻要李明衡來決斷，狗腿巴結的樣子簡直做足了；暗了說，其中的意思就曖昧不清了。

李明衡不會愚蠢到直接答復，而是轉了個彎：“那么陳外使有什么人選嗎？”

陳宏想必是料到這種回復，馬上就接住了話：“連玨王只育有一子，按理說就該是他了。可這孩子年少時便沒了蹤影，連他父親都不曾找到，現下又不可能說隨便找個人就是那個孩子了。只有按照老規矩選一些賢能之人上位，若是期間找到這個孩子就好了。”

這老規矩就是搞笑的，都知道南洋立王的確是選賢能者，可千百年來真正遵守的寥寥無幾。這陳宏還敢說出什么老規矩，在場有的人直接輕蔑地哼了一聲。這般又當又立的行為，著實讓人看不起。

陳宏聽著這些聲音，不痛不癢地繼續道：“嘿嘿，這現在我南洋有三個人選，請陛下給給意見。”

見李明衡點頭，他才繼續：“這第一個就是連瑞王的弟弟馮超邁，此人年輕有為，治理能力一流，只是身份有點尷尬；第二個是南洋的魏國公，此人德高望重，威名遠揚，南洋子民都很愛戴他，該是最佳人選的，只是已到不惑之年……”

“你們南洋竟找不出一個合適人選？”李明衡突然提了一句，眼神犀利。

顧青檸看著這樣的一個在朝堂之上運籌帷幄的帝王，腦海里總忍不住浮現出父親的樣子，頓時鼻子酸酸的——想家了。

“陛下，還有一個人選沒說呢。”陳宏神色間突然有了些張揚。

李明衡卻沒讓他說下去，“陳外使站了許久了，有些話不急于一時，先坐下吧。”

陳宏臉色頓時僵硬，一番欲言又止的手勢和表情，終于還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明衡輕輕笑了笑，低聲對顧青檸說道：“貴妃可知這第三人是誰？”

陡然間被問到，顧青檸先是一愣，復又皺眉想了想，才道：“不會是他自己吧？”

說出來時，顧青檸都覺得有些驚訝，可覺得現下也無人可猜了，也不會有錯了。李明衡滿意地點頭微笑，親自為顧青檸倒了一杯酒。

“謝皇上。”顧青檸起身福力。

李明衡不耐地直接拉了她坐下，兩人幾乎碰在一起，顧青檸嚇得輕叫了一聲。殿內視線一下子都移了過來，復又一下子移到別處。

顧青檸心臟跳得飛快，李明衡卻對著她得意一笑，面色竟然微微泛了些紅，當然完全不了顧青檸的緋紅臉色。

一旁的常平反應極快，“皇上勞累，今日宴會到此結束，各位達人請回吧。”

李明衡端正坐好，眼里卻凈是笑意。平日里不被待見的朝臣們，看著居然露出這樣面孔的皇上，一個個又是驚又是怕，全起身告辭散了。

“皇上有些醉了，常平你扶皇上回去休息。”顧青檸拉著李明衡，吩咐著周圍伺候的人。

常平應了聲，卻見皇上表情嚴肅地瞪著他，忙聽了動作。李明衡手靠著顧青檸，癡癡地看著她。顧青檸無奈，只好和常平一道將李明衡扶回了寢殿。

李明衡雖然躺在了床上，右手卻死死地扣著顧青檸的左手。明明已經像是睡了一般，竟如此大的力氣，顧青檸沒法子，只好靜靜守著皇上。

她也沒伺候過人，想起小時候六弟弟生病了，她只見過母后輕拍著他的背，嘴里哼著什么好聽的曲調哄著他睡。

顧青檸現在只好依葫蘆畫瓢，李明衡現在又是躺著的，她只能拉著李明衡的手輕輕拍著，嘴里隨意地哼著些不成曲的調子。好在李明衡真是困了，沒多久就失去意識松了顧青檸的手。

反復吩咐過常平后，顧青檸才離了李明衡的臥龍殿。

回去時經過了御花園，說來這還是顧青檸第一次到這里。

即使是冬日，御花園里的花種也不少，除了常見的梅花、山茶、月季，還有些叫不上名字的話。只一種話讓顧青檸看了馬上跑了過去，此花猶如一只展翅飛翔的紅鳥，綠色的佛焰苞，花瓣凌厲，長在一個花梗上。

“春桃！春桃！天堂鳥！”顧青檸喜道，眼里都有了些青春的光芒。

“什么鳥啊？”春桃好不容易跟上顧青檸的步子，看見天堂鳥時一下子話都支吾了起來，“天……天堂鳥！沒想到東商國也有。”

“是啊。”顧青檸嘴角彎起，眼里卻有了淚光，還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

天堂鳥可是西凌的國花，天禹城最多的話就是它了。因為盤天柱的原因，西凌人都認為人死后會去往天堂。乍一下看到家鄉之物，兩人都忍不住有些睹物思鄉的感覺。

“春桃，我想父皇了。”

春桃突然捂住顧青檸的嘴，“貴妃可別這么說，叫人聽了說閑話。”

平日里不見春桃多么謹慎，這些事上卻是上了心的。顧青檸一下子哭笑不得，沒了傷感之情。

兩人正想往前走，卻聽到一些悄悄話。

宮女甲：“你知道皇上下的是什么令嗎？”

宮女乙：“這你都不知道？除了貴妃的暖春閣都該知道的啊。”

顧青檸本想直接走了，聽到提到她又忍不住拉著春桃藏起來偷聽。

宮女甲：“哎呀，你快說，不然這個鐲子我就給桂梳姐姐了。”

宮女乙：“好好好，還不就是東商攻打西凌滅國的事，聽說西凌國君尸體一直被掛在天禹城門上呢！皇上不讓任何人知會貴妃，估計是真心喜歡上了。”

“你們說什么？”顧青檸難以置信地沖了出去，質問著這兩個宮女。

兩個宮女見是貴妃，忙磕頭請辭，然后慌忙跑遠了。

顧青檸想要上前去追，卻被春桃拉住：“貴妃娘娘，你別沖動啊，我們還不清楚事情原委呢。”

春桃這樣安慰著，自己其實早慌了，聯想起之前偷聽到二皇子的話，更是魂不守舍。

“還要什么原委，西凌都滅國了！父皇和哥姐們還不知怎么樣了。”顧青檸氣血翻涌，一下子悲傷過度暈了過去。

“五公主！五公主！”春桃著急地大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