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負責
- 步步為謀:皇妃傾天下!
- 趙玉枝
- 4122字
- 2018-10-14 05:20:00
“你若愿意,本王可以對你負責。做汝夏王妃,必定比在后宮中與諸女子勾心斗角要來得平安喜樂。你,當真不考慮?”
我并無法得知他這番話里的真假各含幾分,只側頭微笑:“若你是喜歡我,對我提的親,興許我會考慮答應你。可惜你不是,所以我不會答應。”
汝夏王微微一笑,摸著下巴,半真半假道:“也許,有一天我會愛上你呢。公主,可也是稀世罕有的佳人呢。”
“嘖嘖,只怕那時,也唯有感嘆一聲‘一如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了。”
一來一往的打趣間,我們二人相視而笑,頗有股劫后余生的惺惺相惜。
又過了一會兒,他復道:“從此處回蓮華苑的路,公主認得么?如若認得,本王就先行離去了,否則,被人瞧見,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我輕輕點頭,從地上坐起,“認得的。王爺不必擔心我,快快回去罷。”
汝夏王望一眼我,終是轉身大步離去。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簾,我扶著樹木站起,涼風吹在身上,鼻頭癢得厲害,不由一連打了幾個噴嚏。我抱緊雙臂,緩緩走了出去。今夜雖然兇險無比,不知怎的,我的心情卻頗帶幾分愉悅。
也許,是因為與汝夏王的一場結識。
然而,出了密林,我唇邊的笑容緩緩淡去,冷凝成霜。
前頭的燈影里,一人緩緩步出,白衣勝雪,恍若天人般俊美,是沈沐昕。
微涼的風,吹起小徑樹梢高懸的紅燈籠搖搖晃晃,橘紅色的光暈流轉,仿若那夜幸福稍縱即逝的鏡花倒影。不由得,就帶上了一絲悲涼的余味。
我站在路的這頭,沈沐昕站在路的那頭,凝望不語,相隔不過十來步的距離,卻是天涯陌路,面目全非。
望著望著,眼眶周邊漸漸漫上一層熱氣,模糊了視線,看不清那人熟悉的容顏,也失了自己的方陣。淚,在我還來不及壓制時,就決然滑下面頰。我甚至聽見它墜落風里破碎的聲音,那般清脆,仿若……心碎的聲音。
一滴落,千萬滴后繼跟隨,一發不可收拾。一切,就如同我曾經為眼前這個男子一動不可收拾的傾心,再換成如今如何也止不住的傷心。是從何時開始,不止人變了事非了,就連曾經熾熱跳動的心也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當相逢流下不相識的淚,你可也會如我一般的心碎?
隱約間,似乎聽見男子極輕極輕的一聲嘆息,帶著微微的憐惜和無奈。會是他么?會是真的么?他還會為了我的落淚心生出,哪怕是一丁點兒的心疼么?
仿佛心有靈犀般,我們同時向前邁步,一步一步,目不斜視的,與對方擦肩而過。只是當他的衣角拂過我肩頭的那一剎,心底深藏的某個角落驀然狠狠撕痛起來,痛得我幾不能呼吸。
“沐昕!沐昕!”
微啞的嗓音,蓄滿了千絲萬縷剪不斷的柔情與肝腸寸斷,聲聲催人。我停在原地,回身望著幾步之遙的他,淚雨紛飛,打濕了臉頰。每喊一聲他熟悉的名,我的心便愈痛上幾分。
沈沐昕的背影微微一僵,卻是沒有回顧。究竟,是不愿。還是不敢?
他沒有說話,微揚的下頜卻是在等待著我的下文。
我含淚走近他,艱難吐字:“我只要你一句話,一句真心話。過去三年的朝夕以對,你可曾對我有過一絲半點的真心?可曾對我動過情?”
男子緩緩轉身,昔日明澈的雙眸不再盛著似水柔情,取而代之的是萬年寒冰,他淡聲道:“你真想知道答案?”
我的心驀然揪緊,隱約明了他即將出口的答案,仍是堅定點頭;“是,我想知道。這個答案對我很重要很重要。”
只要你說一句,當初的一切是身不由己,你有苦衷,我就會原諒你。只因,在我心中,恨你遠不及愛你。
聽完我的話,沈沐昕竟然微笑起來,可那笑意落在我的眼底卻是那般的殘忍,他一字字道:“好,那我今夜就告訴你。沒有,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還有,我從來不是沈沐昕,我是南宮澈。”
望著他決然離去的背影,我淚如雨下,絕望跌倒在地。
三年朝夕相伴,情深意篤,他怎可一朝拋棄?他怎能如此狠心?
眼前現出一雙玄色繡金靴子,我以為是沈沐昕去而復返,驚喜抬頭:“沐……”
后面的字再沒機會出口,就連眸底的喜色也生生壓下,轉瞬化作錯愕與驚懼,我驚呆了道:“皇……皇上。”
我明白,自己再次中計了!那份殘留心中的情愫,原是噬心刻骨的毒藥,我竟在未來夫君的面前顯露,他如何容得下我?
我忐忑跪在那兒,第一次在這個男子面前失了冷靜。
一夜無眠,翻來覆去,我索性起身,從衣架上順手取了一襲繡著紅梅斜枝蓮青色披風披在身上,看紗窗微蒙蒙透亮,可見今日起得要較往日早些。我套了繡鞋,獨自走到妝臺前坐下,低頭緩緩梳理著頭發。青銅鏡內,如玉容顏白得沒一絲血色,眼眶下方赫然現出兩個青色的黑圈,煞是嚇人。
此時,忽聞外頭一陣喧嘩。
雜亂無章的腳步間雜著呼喝聲,三三兩兩入耳。
“心夢,圣旨到,快去喊你們主子出來接旨。”尖細的嗓音,不甚耐煩的口吻,依稀可辨是掌管內務府的王公公的聲音。
前幾日還恭前畢后的人,一朝你失勢,這些人的嘴臉變得比翻書還快。由此亦可見,今日這一道圣旨來勢不善。
心夢忙稱是,急急奔入內室,撩動珠簾叮鈴作響,一連迭喊:“昭儀,快起身,圣旨來了。”
透過鏡子,我瞧見心夢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顯是驚訝我今日起得這般早。她隨即恢復常態,過來攙我,“昭儀,圣旨到,想是皇上又有封賞要給您。咱們還是快些出去,莫怠慢了。”
我不禁苦笑,暗自搖頭,這個不解事的丫頭,依那王公公一行的聲勢,豈會有什么好事?
到了前堂,王公公敷衍地向我行了一禮,算是打過招呼,遂聽他輕咳一聲,陰陽怪氣道:“云主子,且跪下接旨罷。圣上還等著奴才回去復命呢。”
于是,我偕同一屋子的奴才宮女彎膝跪下聽旨。
“后宮云氏,倨傲不恭,德行有虧,難當九嬪之首昭儀之位。即日廢去昭儀封號,禁足蓮華苑三月自省,以示懲戒,欽此。”
說是廢去封號禁足三月,實則便是打入冷宮,若一日得不到慕容瑜的原諒,這一世便只能如那些白頭宮女般在這后宮里垂垂老去。可如此結果,已遠比我想象中的好許多,我伏首叩頭,恭敬領旨謝恩。
“云主子,接旨罷。這三個月謹依圣意在蓮華苑里好生修心養性,咱家告辭了。”王公公將圣旨往我手里一放,亦不做客套,率了底下的人轉身離去,倒真是來去匆匆。
很快,冊封在即的云昭儀因與神秘男子月夜私相授受被抓幽禁被廢的消息如疾風驟風般在后宮的各個角落不脛而走,縱在禁足中,我卻片刻不離后宮諸人悠悠之口,一時間竟成了不守婦道的眾矢之的,惹來無數漫罵怨念。
母后曾說,女人的舌頭,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可是母后忘了一點,女人的嫉妒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現下來訪的麗妃便是最好的證明。
麗妃坐在榻上,侍女一左一右侍立,扇風的扇風,端茶的端茶,端足了貴妃的架子,好不威風。
我忙趨身上前,深深拜下去,恭敬喊:“臣妾給麗貴妃請安,娘娘吉祥。”
一旁的心蓮心夢亦喊:“奴婢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縱然冊封禮未行,然而麗妃圣寵隆重,在后宮中風頭正勁,是以眾人皆識趣地提前改口喚一聲“麗貴妃”。我如今已失勢,態度自是越恭謹越好,免得開罪了她,日子越發難過。
麗妃以扇掩面而笑,眼角眉梢間盈滿明媚的笑意,映著一襲緋霞色芙蓉玉錦花開裙衫,當真是人比花嬌。她側面問左右,“你們說,本宮可是聽錯了?本宮尚未接受冊封,這云昭儀竟喚本宮為麗貴妃?可不是為時尚早了么?”
麗妃的貼身侍女玉蝶忙添上一句:“娘娘圣眷深重,晉為貴妃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此時這般喚倒也算不得早。只是昨日皇上已下旨廢了她,哪里值得您的一句‘云昭儀’喲!”
麗妃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幸得你這丫頭提醒,可不是本宮糊涂了么?”
玉蝶忙賠笑:“連皇上都贊娘娘聰慧賢德,哪里糊涂來著?不過是宮中事物煩瑣,您一時疏漏也是有的。”
幾句好話哄得麗妃又是一笑,這才轉首看著尚未起身的我,淡淡道:“起來罷。”
膝蓋彎得久了酸得厲害,我不敢伸手去揉,忙道:“是,謝娘娘。”
起身的時候身形略顫了纏,險些站不穩,在麗妃面前失儀,幸得心夢適時攙我一把。
“喲!怎的云妹妹這般嬌貴,連向本宮行一禮也這般力不從心?”麗妃鳳眼斜挑,已有了幾分尖銳之色。
玉蝶撇撇嘴,輕蔑道:“娘娘,就怕這位被廢的昭儀娘娘不是力不從心,而是心不從力吧?”
越說越錯,如今認為刀俎,我為魚肉,能奈何之?
我掙開心蓮的手,直直跪下:“臣妾知錯,請娘娘息怒。”
麗妃卻是一笑,起身走到我面前,以指挑起我的下巴,“本宮何曾生氣來著?看把妹妹嚇的,小臉兒都白了。怎么。妹妹很怕本宮么?”
我順著麗妃的攙扶起身,勉強一笑:“怎么會?娘娘特地來看臣妾,臣妾實在受寵若驚。”
未知是我說錯了什么,麗妃驀然斂了笑顏,冷冷道:“妹妹可料錯了呢。本宮并非來看妹妹,而是特地來助妹妹‘修心養性’的。”
修心養性四字,她咬得極重,玉容陰冷,彷佛等待我的將是無底煉獄深淵。
觸及她眸底的冰寒刺骨,我不由生生打了個寒顫。
“臣妾愚鈍,還請娘娘賜教。”
麗妃已回到座椅上,玉手輕錘著腿,仿若無心地說了一句:“唔,這腿似乎有些酸呢。”
玉蝶忙不迭道:“那奴婢給……”
后面的話玉蝶沒來得及說,就被麗妃一記冷冷的眼神給全數堵回。我知道,她這話其實是說給我聽的。她既存了這個心,我便不好教她失望不是。
我恭恭謹謹上前,蹲下,輕柔替她捶著雙腿,“若是臣妾伺候得不好,力道重了或是輕了,娘娘只管說。”
話雖這般說著,可心里到底不是滋味。從前如珍似寶被捧在手心里的我,何曾受過這般委屈,何曾料到有一天要屈膝伺候別人,強作歡顏?
“主子……”是心蓮。看她雙眸含淚,一副心疼至極的模樣,我的心底微微泛酸,忙搖了搖頭,示意她們不可輕舉妄動。
麗妃笑了,話語間透著微微的嘲諷,“看來這禁足還是有成效的,不過幾日不見妹妹,竟溫婉了不少。就連伺候人也做得像模像樣。”
我只在一旁微笑著,心底發苦,話卻說得圓潤:“娘娘乃六宮之首,日理萬機,臣妾有幸侍奉是臣妾的福氣。”
饒是我處處隱忍退讓,可后來的事情卻如脫韁的野馬,滑向懸崖深淵,任誰也控制不住。
又聽她繼續道:“唔,說得好極。昔日聽聞韓信曾受胯下之辱,后來卻因此成就了一番大事業。本宮一直想一試傳言是否真這般靈驗,卻苦于找不著一個資質優厚之人。今日看妹妹這般乖巧可人,又有天子垂憐,想來日后必定造化不淺,不如也試上一試?好教本宮和大家都開開眼界。”
這一開口,我立時變了顏色,若是旁的事情,她讓我辦,我或許愿意低頭妥協,然而此事大大折辱我,也折辱晉國的尊嚴,恕我實難從命。
我十指收緊,僵硬地在她的腿上停留一瞬,隨即收攏袖中,驀然起身道:“此事,恕難從命。”
麗妃沉默著,臉色極為難看,纖指輕敲桌案,一字字道:“給本宮跪下!”
我依言跪下,水眸閃爍著明亮的光芒,那是誓不低頭的倔強與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