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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花開歲月
  • 李淑萍
  • 3420字
  • 2018-09-19 15:59:18

暮色越來越低,漸漸收縮著光線。在筆直的國道上,亮起車燈的摩托奔跑的聲音像一串串慶典的鞭炮回響著,終于遠遠看見城郊的山巒和上面矗立的電視塔影了。

“我們到家了。”廖強看一眼坐在身邊裹著紗巾,一路上默不作聲的美來,“撲哧”一笑,“早就說你應該改行干公安,你看,扮啥像啥!”

美來聽他又在打趣自己,趕緊扯下紗巾,順手系在脖子上。

“你難道沒發現這一路全都綠燈放行?——鬼子哨卡當你是回娘家的小媳婦啦!”

“行啦,別貧。”

“別動!現在這般,又是女特務的干活啦!”廖強又一臉壞笑地看她。

“女特務?那也是我方特工、臥底!”美來繃起臉。

“是,那絕對是!你終于要做我們公安的臥底啦!”廖強哈哈大笑。

“別笑了,開慢點兒,到街里了,人多。”

“放心吧,有數!不過這華燈初上,看天色已晚,想必您也是腹中饑餓難耐,就讓我好人做到底,如何啊?”

興高采烈的廖強掃了一眼街道兩旁酒家門口迫不及待閃爍起來的霓虹燈,慶幸又來到了的機遇,又故意拿腔拿調地請求她說。

美來知道他想請吃飯,雖然沒有胃口,想了想還是說:“好吧,那你得答應,我買單!”

“那……也行,你先回去歇一下,我去局里把材料收好就接你。”廖強知道犟不過她,能答應一起吃個飯,已經很給面子了。就把她送到了單位,自己返身回局里。

廣信行臨街的辦公大樓和身后的平房宿舍、東西兩廂的食堂、庫房合圍出一個寬敞的四合大院,大院內四邊有銀杏和芙蓉樹,加上紅磚砌的長條花壇、東西兩端立起的籃球架,又勾勒成一個簡易球場,打打籃球、排球都行。

這會兒大院空落落的。芙蓉樹正夢境一樣開著云霞般縹緲的粉紅花朵,住宿的同事都還沒回來,美來穿過空闊的球場向北面宿舍走去。

一百多里全程裹在紗巾里面,臉上還是一層灰塵。她簡單洗了把臉,換了身衣裙,剛要坐下,警衛大叔送來兩大袋禮品——麥乳精、葡萄糖粉、蜂王漿什么的,還有一個紅包,說是開發區LGV公司的林董事長回省城時派人送來的,感謝美來為他輸血。

美來的神情忽地就沉寂了。她遞給大叔一袋禮品。

“這怎么行?你剛獻了血,得補。”大叔再三推著往外走。“您看我哪吃得了這么些,幫幫忙。”美來拉住大叔硬塞過去,送出門,正碰上剛要進門的廖強。

廖強一進屋,微皺眉頭,用兩團光焰熾烈的眼睛上下盯了她半天,搖搖頭說:“離譜!”

顯然他聽出了他們剛才對話的端倪。美來抬起眼睛,神色淡然寧靜地看著他,一聲不響。

廖強就怵她這種近乎凜然的神情。那種沉靜和淡定,就像戰場上胸有成竹的指揮官,一聲“執行吧”的命令,不容置辯。他怵,卻又更為之著迷。

“噢,我不是說輸血離譜,我是說你既然剛獻了血就該休息,不該大老遠來回行走折騰,吃不消!”

美來眼神慢慢垂下,仍沒吱聲。她面色蒼白,嘴唇也有些發干,烏黑的大眼更顯清亮憂悒。

“走,快吃飯去。”廖強命令般拉起她就走。

在一家餐廳大堂選了僻靜位置。廖強先一步為美來拉開座位,讓她坐下,又立刻點了雞湯,并囑咐:“要放紅糖大棗,快!”

廖強一反往常進攻性的幽默調侃,悄沒聲地吃著飯,只是不斷給美來夾菜盛湯。幾乎走了一天路的美來軟軟地靠在桌前,像個聽話的孩子,大口喝著湯。

餐廳大堂飄著輕緲的樂曲,和著溫熱的雞湯徐徐飲下去,美來疲憊的身子像吸了甘露的禾苗,蒼白的臉色漸漸透出紅潤。

“前幾天去南方辦案,什么都沒敢買,可我還是不甘心,就給你帶回一片云。”看美來吃得差不多了,廖強從衣袋拿出一張照片遞過去說,“飛云貴高原時,那云海,一望無際,我們狠狠美餐一頓,這是順手摘來帶給你的。”

美來接過照片,果然層層疊疊的白云如海浪般滔滔滾滾,略略有些虛,卻因此更顯生動,美極了!她有些意外,看著廖強說:“還真有你的。”

“那是!”廖強一仰頭,雙眼中的火焰立刻撥云見日,放出光芒。

他知道美來不僅是夸他的照片,還是夸他的有心和能讀懂她骨子里那種唯美浪漫。但他還是搖搖頭,不甘道:“嘿,云南物產萬千,可惜我是上下不得選,聊贈云一片啊!”

美來不接話。她垂著眼睛,依舊看照片,憑著手中鋪天無際的白云,想象下面云貴大地的山川湖河,冥冥中驀然覺得,自己會不會與這一方水土有關聯?神情立刻又顯出憂悒迷茫。

廖強看著她,問道:“你明天行里和個人有什么著急要辦的事嗎?”

“沒有。”美來搖頭隨口回答。

“你是什么血型?”

“……”

美來愕然,猛抬頭看著他。廖強特別的神情和突然不搭調的問話讓她意識到,自己今天已經被這個偵查員的眼睛透視出了問題。

廖強腦海中的確有問號。而到此刻,他的問號似乎已基本得到了答案。

年輕的廖強與公安局另兩位刑偵前輩被并譽為三大福爾摩斯,雖屬同行們的玩笑戲說,卻也不是空穴來風。搞案件,那兩位前輩,一位只要看到腳印就大概知道主人是男是女、高矮胖瘦以及年齡,是女人甚至能看出生過孩子沒有;另一位,聽目擊者描述,即可速描出涉案人的逼真畫像;廖強的特長是通過察言觀色或捕捉現場及周邊環境氛圍的蛛絲馬跡,就能八九不離十推理出案中人所處的狀態、心理意向和可能采取的行動的趨向,等等。

廖強的問話其實并非突然、不搭調。以一個偵查員的職業敏銳和他的專長,實際上從今天見到美來那一刻起,他就感覺到異常。先是猜測她可能明天單位和個人有什么待辦急事,后來又無意間聽到她剛獻了血,既然并無急事就沒有當天往返的邏輯,現在一提到獻血又神色反常,以他的經驗來看,問題很可能出在獻血上。也就是說,美來在獻血時無意中發現了自己血型有什么問題。

這事可是太大了。他想,如果判斷沒錯,美來現在內心一定非常迷茫焦慮,又不便輕易傾訴,強忍壓抑,她會憋悶生病呀!剛才他主動開頭,美來的神情反應讓他基本證實了自己的判斷。他心疼,不忍美來受這樣的打擊,看著她,好像在看一枝正在經受風吹雨打的花朵,于是便進一步試探,他要幫她分擔排解。“美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心里,能對我說說嗎?”

美來慢慢垂下眼睛,下意識咬住嘴唇,搖著頭,心里一時很亂。廖強沉默了片刻,神情嚴肅,一板一眼又說:“美來,你如果有什么心事,千萬別憋著,放心和我說。不管什么事,不管多么緊要,我都會當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顧慮、擔心我們之間將來怎么發展,不管你以后接不接受我,我們都是朋友,對吧?你以后就是嫁給了別人,請記住——”他眼眸深處那團熾烈的光焰突然變得像冬天暖洋洋的陽光一樣,“我也永遠都是你最可信賴和依靠的大哥哥!”

美來心頭一熱,頹然靠在椅背上,雙眼看著他。他的莊重,不給她任何后顧之憂的寬厚,讓她忽然產生了一種一個日暮不知鄉關何處的游子在焦慮惶恐中聽到了鄉音的熟悉親切感,那種踏實、放松傳遍全身。她看著他眼眸中兩團溫暖的光焰,只覺鼻子發酸,兩眼濕脹,真想靠上他肩頭大哭一場。

可是,她的眼睛漸漸垂了下來。因為眼前忽然閃現出一片雨后彩虹和耀眼的橄欖綠色。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廖強,我……”

由于想起另外一個人,她猶豫著垂下目光,深吸口氣,撐住脆弱的情緒,依舊端坐在那里。但不管怎樣,她相信廖強的話是發自肺腑的,相信廖強始終都會是她可以信賴的朋友,于是決定把一切都告訴他。其實,她今天一走出家門,心里就曾想過,回來要不要找廖強聊一聊,聽一聽他的意見,看他有什么辦法能幫到她,可又矛盾著不知該不該說。現在,她什么顧慮也沒有了,心懷感激地看著他:“我,廖強,你分析得很對,我現在,是,是一個身世不明的人了啊!”說著,眼淚“嘩”地滾了下來。

廖強出奇地平靜,寵辱不驚地略略點頭,似乎在說,你這樣就對了。

美來抹著眼淚,把輸血前后怎么來怎么去的經過,以及今天回家前后的過程統統訴說了一遍。

廖強專心聽著,思考著,點頭安慰她:“美來,我覺得你今天的處理方法很好。先不問是對的,慢慢再查訪。以我的經驗和觀點來說,無論從你們哪一方面、什么角度講,這都不是能輕易捅破和直接面對的事情,包括將來如果找到了你的親生父母,也是要本著對方方面面都穩妥的原則來處理才合適。我理解這樣你很不易,但我相信你都能理解和處理好的。”

他又說:“既然這樣了,你還得放平了心態,別太難過,也不能急躁和期望過高,慢慢來。不過,凡事都有蛛絲馬跡,現在,我們就把一些情況理一理,好不好?”

廖強不覺已進入了“辦案”狀態,按他的思路分析需要,向美來詢問了解她從小到大一些零碎情況,想盡快從中捕捉到一絲破譯的線索。

之后,他看看時間還早,很想和美來再聊聊最近這次去南方一些挺精彩的辦案經歷。不知為什么,他喜歡把美來當作同行,交流和分享一些工作上的經歷、得失成敗和感受體會。可是今天,很遺憾不是機會,美來也應該早些回去休息。于是他站起來說:“我回頭還要到局里去一趟,先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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