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一伸手：“今天的工錢呢？”

喬四平：“宋廠長說，我們的工資一個月一結，所以……”

杜氏不是無知愚婦，她還是有點見識的，工錢月結或者一年一結這些都不稀奇，也就沒有再說什么只是不耐煩地把他趕走了。

回了自己那逼仄房間，喬四平把房門一關，他媳婦忙下炕：“我給你留了飯，在灶上，我去給你端來。”

喬四平忙按住她：“別動，先不忙。”

他媳婦聽話的退回炕上。

喬四平從懷里掏出來一個破布包，小心翼翼打開，一只油亮亮的炸雞腿露了出來，一陣陣霸道的香味飄散出來。

劉氏眼睛冒光：“這是啥？”

喬四平小聲道：“雞腿，還是用油炸的，吃午飯的時候發的，我舍不得吃，特地帶回來給你和孩子們嘗嘗。”

劉氏：“爹娘吃過了嗎？”

喬四平：“噓，小聲點，雞腿只有一個，哪里夠分的，給爹娘了你們娘幾個就吃不上了，這雞腿你們分了吧，反正爹娘也餓不著。”

劉氏眼淚止都不住，跟了這個男人快七年了，自從嫁過來，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每天累死累活的干，卻永遠吃不飽，男人愚孝，只聽公婆的話，從來沒幫她說過一句話，像瞎了一樣看不見自己母女的苦難。

但今天男人像是突然開竅了，這么好的東西居然不去孝敬爹娘，反而偷偷拿給她們母女，難道她的苦日子熬出頭了嗎？

三個女兒見娘親哭泣，她們也都哭了起來，喬四平道：“別哭，小心把那些人引過來了，快吃！”

不然等他們知道了就吃不成了。

母女四人聽話的分享了那只雞腿，雖然已經冷了，但她們仍然覺得十分美味。

舔著手上的油漬，三丫道：“真好吃，太香了。”

這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吃雞腿，雞腿原來這么好吃。

喬四平看著劉氏：“這些年委屈你了，都是我的錯，我以前太混蛋了，不過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會讓你們餓肚子了，我會對你和孩子們好的，一定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劉氏淚流滿面，這次是幸福的眼淚，她撲進喬四平的懷里，只覺得這些年吃的苦都值了，還有什么是一個男人的體貼換不回來的。

喬四平擁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兩人此刻心里都是幸福的。

喬四平是怎么從一個愚孝木訥寡言不懂風情的人變成一個暖男的呢？這都多虧宋明，那講的可真是一套一套的，這短短一天，就把喬四平給洗腦了。

宋明講的那些都是欣兒編撰的，里面關于女性的內容很多，大多都是說女人怎么不容易，男人該怎么呵護女人等。

喬四平對妻子麻木不是他不愛妻子，只是他平時接受的就是這種教育，而且周圍都是這種風氣，他忽略妻女他并不覺得有什么錯，因為沒人告訴他這是不對的，再加上貧賤夫妻百事哀，他們每天為生計而發愁，也沒那個精力去管，雖然知道妻子受了委屈，他也只是習慣性的忽視。

所以今天宋明講的內容對他觸動很大，他也想了很多。

氣氛正難得的溫馨，門卻突然被劇烈拍響了：“砰砰砰，砰砰砰！！！”

外面傳來喬二木的聲音：“老四！出來一下！”

劉氏心知肯定是雞腿的事暴露了，嚇得臉都白了，三個孩子也都嚇得哆哆嗦嗦的抱做一團。

喬四平更加愧疚了，是他不好，妻子給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他卻連最基本的生活所需都沒法給她保障，看著母親搓磨她兩個嫂嫂排擠她也無動于衷，其實只要自己能稍微維護一下，她的日子也許會好很多，但自己之前對她們母女的遭遇總是漠不關心。

喬四平安撫她們：“別怕，一切有我，我出去看看，你們別出來，就是娘罵你，也別理她，我會處理好的。”

劉氏點點頭，心里熨貼，她的男人終于像個男人了，知道護著她和孩子，她終于苦盡甘來。

喬四平打開門出去順手又把門帶上：“二哥找我干啥？”

喬二木看著他，眼里有點意味深長：“娘讓叫你的。”

喬二木去串門子，結果剛好串到常家，常大壯和常二壯都和他關系不錯，他們偶爾會一起玩，這大冬天又沒啥事，無聊了有人就在家里打牌，也不賭錢，兜里揣點花生瓜子什么的做賭資，純就是打發時間。

常家是個賭窩，常家人多，常家四兄弟只有兩個成家了，還有兩個還小也正是好玩的年紀，喬二木兜里揣一兜花生準備去常家玩會，沒想到一去，就看到堂屋里桌子上碟子里的兩個大雞腿，就隨口問了句，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舍得殺雞吃，結果那二壯媳婦說這是廠里吃中午飯的時候發的，大家都舍不得吃都帶回來了。

這還了得，老四那家伙居然把雞腿藏起來不上交？喬二木牌也不玩了，急匆匆的回家找老娘告狀！

堂屋里，杜氏還沒說啥，喬二木先開了口：“老四，雞腿呢，我剛才在大壯家看見了，二壯媳婦說大家都有，你的呢？還不拿來孝敬爹娘！”

喬四平就知道會這樣，沒有把雞腿孝敬爹娘他雖然有愧疚，良心有些痛，但一想到妻子女兒跟著他遭的罪，那些愧疚就淡了，爹娘至少每天都能吃個半飽，妻子和女兒們卻每頓只能喝半碗稀的，那根本不管飽，一泡尿就沒了。

家里又不是沒有糧食，娘卻非要這樣摳搜，刻薄他的媳婦孩子，除了因為不喜歡他這個兒子，也因為他沒有兒子。

但宋廠長說了，兒子女兒都一樣，女兒也是寶，女兒養好了一樣能贍養父母，女兒甚至比兒子更孝順貼心！

喬四平覺得他講的很有道理，他之前因為沒有兒子在鄉親們面前抬不起頭來，但他現在想開了，他的女兒并不比別人的兒子差，他為什么會有那樣的想法，哪怕以后沒兒子，他也可以給女兒招婿，一樣能把日子過好！

杜氏倒是沒有說什么，只是冷著一張臉，喬父則蹲在炕上吸煙，沉默不語。

喬四平在杜氏面前跪下：“娘，那雞腿我當時忍不住吃了，我當時太饞了，忍不住就吃了，下回，下回再有雞腿，我一定拿回家孝敬爹娘。”

“你放屁！”喬二木指著他的鼻子：“我剛才明明聞到你房間里有雞肉香味，可見你把雞腿給媳婦和那幾個賠錢貨吃了！”

喬四平：“不是的，我只是把雞骨頭帶回來了，那是雞骨頭的香味，那雞骨頭我舍不得丟，又不能拿雞骨頭孝敬爹娘，所以拿來哄哄孩子們，爹、娘，我知道錯了。”

喬二木氣死了，這個木訥寡言的老四什么時候這么會說話了：“你……”

“好了！”喬父說話了：“老四也不是故意的，他好不容易見一回葷腥，忍不住也是情有可原的，行了，起來吧，吃了飯，早點歇著，明天還要上班呢。”

喬四平從善如流：“誒，謝謝爹，那爹、娘，我先回房了。”

杜氏沒吱聲，喬父擺擺手示意他隨便。

待他出了堂屋，杜氏道：“這才上一天班，這孩子就大變樣了。”

喬父敲敲煙管：“總歸是好事。”

劉氏等著婆婆罵她，結果等了半天連婆婆的聲音都沒聽到，心里十分納悶，婆婆今日轉性了？

喬四平繞到廚房把自己的晚飯端著帶回了房間，他雖然不怎么餓，但媳婦她們都吃得少，這飯讓媳婦和孩子們分了吃了總能墊墊肚子。

劉氏看他端著碗進來，問道：“娘怎么沒罵我們？”

婆婆罵得可難聽了，不但難聽而且特別臟，她也不管你受得了受不了，惹她不高興了她就罵，這得虧了三個女兒年紀小，還什么都不懂，這要是大了再這么罵，孩子們還不知道怎么樣呢，劉氏很多次都恨不得馬上去死，但她舍不得三個女兒，她活著女兒都過得這樣艱難了，死了不知道怎么受搓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