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確定茗惜走了以后。
躺在床上的蘇姬再也耐不住性子,一把掀開蓋被,沖著空氣一道怒吼。
“拾時,你給老子滾出來!!!”
房內一片靜悄悄,絲毫不見變動。
“不出來是吧?!”
蘇姬唇角微勾,冷冷笑道,“既然你不出來,那我就提前結束程序,看你屆時怎么交差!”
等了一分鐘左右,還是不見有任何動靜。
蘇姬氣的直翻白眼,走到桌子旁邊,拿起茶壺“哐當”一聲丟在地上,拾起一塊碎片,便要往自己脖子抹去。
就在碎片挨著脖子的瞬間,奇妙的事情便發生了。
香爐上方縹緲的煙,像是畫師畫在畫本上的畫,停在半空,一動不動。
風停了,樹葉依舊保持著吹拂的狀態。
啼哭的孩童定格在母親的懷中,女人急忙伸手去解衣帶的手像是卡在了衣兜內。
地上流淌的茶水,流到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蘇姬手掌間滴落的鮮血,也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繩索提住了一般,驟然停止在半空間。
“姑奶奶...”
一身著白色休閑套裝的男子突而出現,拇指和食指輕輕捏著蘇姬手中緊握的碎片,將其取出,丟往地上。
“你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被解封的蘇姬看著突然出現的男人,甩了甩還在出血的手掌,怒氣沖天道,“這話應當是我來問你才對。”
拾時坐在桌前,輕描淡寫的笑道,“這你可別想賴在我的身上??墒悄阕约赫f的,不愿再與那世界同流合污?!?
蘇姬想起在前不久,確實講過一句這樣的話。
可那時她動的只是罷工的念頭,怎么也沒料到竟會落的這般田地。
“是,我是說過。但這算什么。流放嗎?”
拾時聽了蘇姬的話,挑眉一笑。
“流放?邏夢,也就你能想到這么古老的詞語。”
說完漫不經心的在房內踱著步子,手指有意無意的劃過房內的擺設。
“你這待遇算是頂不錯了。”
環視一圈過后,他不痛不癢的給出一個總結。
“不錯?!”
蘇姬聽的頭起三把火,陰陽怪氣道,“你要覺得不錯,倒是可以自己來試試啊。”
拾時聽她埋怨,只淺淺的笑,晃晃悠悠的走回她身旁的圓桌,慢條斯理的拿起茶盤上剩余的茶杯,細細端詳起來。
蘇姬見他完全無視自己,氣的不打一處來。
她幾步上前,伸手用力拍了拍桌子,叫道,“拾時?。?!”
“喲…輕點…我是年紀大了些,又不耳背?!?
拾時轉頭,皺眉看著地上的一眾碎片,頗為可惜道,“天幕元年的東西,那可都是有市無價的寶貝。悠著點?!?
說完,抬手。
左手指著落地的茶壺,右手在空中逆時針虛畫了一個圓。
碎了一地的茶壺和落了一地的茶水,竟然就像倒帶一樣,以肉眼能見的速度開始自行還原,最后安然無恙的擺在了桌上。
蘇姬見他此等閑情逸致,已然如同火線燒到最后一絲就要爆炸的彈藥。
蓄勢待發要大鬧一場。
而拾時卻像是看透她的心思一般。
拿起茶壺,懶散隨意道,“別急,讓你來,是老板下的任務?!?
他端著茶杯輕輕抿了抿,漫不經心補道,“七煞,在這。”
蘇姬聽見“七煞”二字,一改之前的盛世怒焰,心情頓時平和安詳了起來。
無法抑制的震驚之余,還莫名帶著些小激動。
蘇姬楞楞看著悠閑自在的拾時,依然不敢相信的再度確認。
“七煞,可是從不跟人一起出任務的大神。怎么,陰溝里翻船,竟要我來為他善后?”
這真不是蘇姬輕視自己,的確是,實力懸殊太大了。
別說她邏夢只是一個小小的盜夢者,就是放組織內的其他大神來。
只要得知同組還有七煞,也都是像撿了天大便宜一樣啊。
因為七煞,是盜影者。
而影子與人形影不離。
它了解所有人背后的秘密,骯臟的,齷齪的,有時比人自己還要了解他。
而且和身體所有的能量不一樣的是,影子從不說謊。
拾時抬眼一臉平靜的看著蘇姬,用鼻音發出一個冷笑的音節。
“那倒不是?!?
他不緊不慢的吊足了蘇姬胃口,再輕輕一置。
“老板下的是殺令?!?
殺令?
不可能!
“老板怎么舍得對他下殺令?”
“這嘛,你就得去問問老板了。”
對他撇清關系的說辭,蘇姬不滿的翻著白眼。
“哦...對了?!?
拾時飲完杯中的茶,將茶杯輕輕置放于桌上。
“這個空間有屏障,進了空間原體和本體就合為一體了。也就是說你在這,死了,就是死了。沒有回城加血功能這一說?!?
蘇姬聽了,只覺脖子一陣陰涼。
也就是說方才如果不是拾時的及時出現,她真一抹脖子,就嗝屁了?
我...去...你...的。
“憑什么是我,我就是一個坐辦公室的文員,手無寸鐵的...刺殺組的業務員呢?”
拾時見她惱羞,逗趣似的握起她胸前的一縷秀發,放在唇邊吹拂玩弄。
“都死在這了?!?
說完他微微皺了皺眉。
但是蘇姬可以肯定,他這個蹙眉絕對不是可憐那群死在這里的人。
而是覺得談到死這個話題,過于晦氣。
“天字期,就剩下你一個人了。你也知道規矩,不死完最后一人,這業務是不能下放到其他期的?!?
這...根本就是晴天霹靂好嘛?!
“天字輩都是暗殺高手,怎么可能全軍覆沒!”
“啊...這個問題啊...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呢。”
拾時回的理所當然。
蘇姬卻是被氣的七竅生煙,氣鼓鼓的瞪了他一眼。
“朝代變更,重大事件,重要人物,空間接口,你總要告訴我吧?!?
“我不知道?!?
蘇姬瞪大了眼,叫喚著,“你不知道是幾個意思???”
“天幕,這個朝代,只在1905年,英國Lily拍賣行出現過一次。是一件雕花玉器。展品一出現,就被一位神秘男子高價拍得。此前幾千年,此后一百多年,便再也沒有出現過。換而言之,這個朝代的存在和消亡,史書上不曾有過任何記載?!?
蘇姬聽著全身的汗毛豎起。
“那個神秘的男子,拍的那件玉器的男子,是誰?”
拾時不經意偏頭,淺笑卻不見笑意。
“七煞?!?
蘇姬的感受,恍惚烈日炎炎被人猝不及防的推進了冰窖一般。
四面八方全是寒氣。
怎么會是七煞?!
他為何會拍下天幕的藏品?
為何他會出現在這?
為何自己會被派發到這?
難道拾時所說的他們的由來,和這里有關?
蘇姬腦子一片混亂,一瞬間有太多的猜想和揣測,全部擁擠在了一起。
像是一條擁堵的路面,塞滿了疑慮的車輛,堵的水泄不通。
而想不通透的問題,便像是脾氣暴躁的司機,一遍遍的按壓著喇叭。
她無措的望向拾時,后者收起了平日里的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眼眸往下沉了沉,嚴肅的問蘇姬,“邏夢,你可曾想過我們是從哪里來的嗎?”
“世間的人,從母體而來,在世上活個幾十年,便要歸于塵土。可我們,生生世世的活著,無休無止,無欲無求。像是人類發明的不生銹的機器,永生永世的行走在土地上。邏夢,你有沒有一瞬間想過,我們從何而來?”
蘇姬被他一問,愣著不知如何回答。
她從何而來?
幾千年的生命,她早就忘記自己有沒有一瞬間想過這個問題。
因為太久了,她,他們都活的太久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知道我們從何而來?”
“大概吧。”
拾時目光飄向遠處,深邃的眸中看不出喜憂。
他目光久久看著窗外靜止的風景,像是一位遲暮之年的老人。
蘇姬以為下一秒他要說出怎樣震懾她三觀的驚世憾言。
而他卻只是淡淡一笑,伸手將杯中的茶水飲盡。
平心靜氣道,“既來之則安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