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鄂州整軍
- 寧宋
- 西峰紅葉
- 3266字
- 2018-10-24 18:31:59
三月,大自然的色彩開始豐富起來,不再固守冬天單調的青灰色,歷經風雪磨礪的柳樹、槐樹……,在春風的吹拂下,不經意間就長滿了嫩綠的葉子,漫山遍野的小草更是爭先恐后地鉆了出來,山坳間,林子里,原野上,到處都是生機盎然的翠綠,遠近各種聲音開始爭鳴起來,冬的冷寂已蕩然無存。
連日來,地方大員接踵拜訪,就連當今丞相大人也設宴邀請,觥籌交錯之間,彰顯當朝樞密使位高權重,珠寶金銀、古玩字畫等各種禮品更讓張俊心花怒放!
出了臨安西門,張俊一行曉行夜宿,快馬加鞭。走湖州、過金陵、穿無為……數日后便來到鄂州大營。
顧不上舟車勞頓,張俊安頓好行營后,就著手開始整軍事宜。
次日,眾將領齊聚帳中商討整軍大計,身為大宋最高武官,又是整軍欽差,張俊有點趾高氣揚,他緊盯牛皋,單刀直入:“牛將軍,不知鄂州駐軍現有多少,主要駐防哪些地方?”
二爺牛皋可是從死人堆里走出來的將軍,除了大哥岳飛,他這一生從沒有懼怕過誰,更況且對岳飛含冤致死還一直耿耿于懷,他早已打好了腹稿,不慌不忙地回應:“這事趙廣大人已經核查過了,你可以問他。俺老牛是個粗人,沒有你們這些個彎彎道道。”
張俊沒來由的被牛皋頂撞,輕輕咳嗽幾聲,掩飾慍怒。
站在一旁的趙廣可是老江湖了,看看情況不對,趕緊插言:“對,對,這事牛將軍沒有下官清楚,我已核查這鄂州駐軍現存三萬五千六百余人。”
“三萬五千六百余人?”張俊一臉驚訝。
趙廣滿臉堆笑,恭維道:“張大人,你也是帶兵之人,前些日子,金兵五萬南侵信陽、隨州,我們盡起鄂州五萬駐軍救援,兵力對比不占優勢,幾場惡戰,金兵戰死萬人,我軍也損失了一萬五千余人。”
張俊知道岳營諸將只有王貴被拉攏收買,他轉向王貴,站了起來緊緊地盯著他:“王貴統制,鄂州駐軍戰力在我大宋首屈一指,怎么折損這么多兵卒啊?”
王貴小心地回話道:“張大人,誠如趙大人所言,隨州、信陽戰事兇險,我局折損嚴重。”
張俊臉色微變不滿地沉聲追問:“那二萬‘背嵬軍’現存多少?”
“戰損約一萬四千,尚存六千。”王貴肯定地答道。
這個數字讓張俊心里涼了半截,心道壞了,內侄那里就要五千“背嵬軍”,皇城一萬指定沒有希望了。
想到這,他有點惱怒了,扭頭喝問一旁的趙廣:“趙大人,這怎么回事啊?”
趙廣正在走神,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唯唯連聲:“這個,這個……”說話間,額間和手心都滲出了涼汗。
這一問一答之間,巧妙地將疑惑轉移到趙廣身上。不知不覺,趙廣對張俊產生不滿,不過他可沒有二爺牛皋那副膽量,敢叫板當朝樞密使。
一場調查,不歡而散。
張俊這只善于揣測的老狐貍,閱人無數,處事老道,要不然也不可能混到大宋樞密使這個位置。
從軍二十余年,張俊也積累了一些治軍的經驗,鄂州駐軍銳減疑點重重,自始至終他也是心存疑慮的,心中的疑慮沒有打消之前,他是不會放棄的。
入夜,亮白的月光灑滿整個軍營,偶爾有巡邏兵卒在營中走動,整座軍營顯得十分靜謐。樞密使的行營依舊燈光明亮。
張俊一人獨坐帳中沉思,這些年,這張俊沒少與岳家軍諸將打過交道,他沒有指望從牛皋、諸葛英、湯懷等人身上找到突破口,年前王貴被趙廣挾持而誣陷岳飛,這個王貴也許是個慫包吧。隨即安排隨從叫來王貴。
欽差大人有召,王貴稍作遲疑,硬著頭皮進了大帳。
張俊臉色輕松,眼睛帶著笑意,話語和藹可親:“王貴將軍,深夜打擾,實乃有要事相商。”
王貴見張俊一反常態,沒有了白天盛氣凌人的模樣,自然知道深夜召見的用意。連忙拱手道:“樞密使大人有召,末將很是榮幸。”
對于王貴這個禮貌性的回答,張俊還算滿意,
他微皺眉頭,頗有深意地望著王貴:“此次整軍實乃上意,軍中眾將的支持尤為重要。王大人現在官居統制吧,沙場征戰二十余年,這是朝廷的失察啊,此次回京后,本官一定奏報圣上,力求給王大人加官進爵。”
“開出優厚條件,下一步就要問及軍隊的事情。”王貴暗想。
果不其然,張俊輕咳兩聲,直盯著王貴緩緩開口:“王將軍,這鄂州駐軍原本有五萬多,現在怎么還剩下四萬不到,個中是否另有隱情?還望將軍深明大義,告知本官。”
王貴沒有遲疑,給出答復:“張大人,軍中無戲言,誠如白天所說,隨州、信陽大戰,我軍折損一萬五千左右,此事趙廣大人早已明查。”
對于王貴給出的答案張俊很不滿意,他輕聲冷笑:“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希望你珍惜機會,如實提供情況,本官保證今后絕不虧待于你。”
上次為了母親受趙廣脅迫,三個多月時間,感覺自己的靈魂已被打上叛徒的烙印。無數個不眠之夜,每每想到大哥,就愧疚不已。面對張俊的誘惑,他再也不會出賣兄弟,哪怕再以母親來要挾自己。更何況大別山屯軍一事是秘密進行的,他只知起初的籌劃,并沒有參與其中。
面對張俊的威逼利誘,他淺淺一笑認真地答道:“張大人如若不放心,大可去問趙大人或者其他將軍,如有不實之處,末將甘愿受罰“。
”人生如棋,要知進退,這個你比我更懂不是?”張俊注視著王貴,冷冷的說道:
此刻,張俊已經羞怒異常了,不過他想到年前王貴屈從于趙廣,說不定已經進入秦檜、趙廣的派系,動作過激,弄不好會得罪秦相。沒有辦法,只得悻悻地任由王貴離去。
一夜無眠,翌日上午,張俊又找來吉青、趙云。
這吉青、趙云的底細張俊可清楚呢,早年間這兩人隨同羅延慶在羅浮山占山為王,后被岳飛招降。這些年,隨同岳飛征戰四方,功勞也立了很多,就是個人仕途沒有進步,到現在才混到個統領之職,岳營其余諸將最起碼也是副統制以上的官職啦。
張俊笑容可掬,柔聲道:“帳中敘話,還望二位將軍勿怪。”
吉青、趙云二人不想多生事端,拱手回答:“樞密使大人有召,敢不前來。”
張俊用欣賞盯著二人,笑瞇瞇的問道:“本官要調查一下鄂州駐軍戰損一事,還請二位將軍如實稟告啊。”
“我們兄弟身居軍營下層,只知沙場搏命,至于戰損問題確實不知。”吉青如實答道。
“二位將軍官居何職啊?”張俊緊盯二人,故作疑問。
“沒什么官不官的,就是軍中統領。”兩人有點詫異,這樞密使大人怎么如此發問?怔了怔,吉青拱手回話。
是嗎?可我聽說這鄂州駐軍中諸將可都是副統制以上的,莫非你二人沒有功勞?”張俊惺惺作態。
吉青、趙云二人突然間嗅到了挑唆的氣味,兩人相視一下。
還是年齡長的吉青回話:“我們兄弟是粗人一個,在軍中就混個飯吃,也沒有指望當什么大官。”
二位將軍一看就是忠義之人,此時正是朝廷用人之際,不知二位將軍有意隨同本官為朝廷效力?”張俊主動出言招攬。
“多謝大人垂青,做個軍中統領我們兄弟已經知足了,能力有限,對升官已無興趣”默不作聲的趙云表情平淡,語氣卻是生硬。
統領一職是南宋武官的最底層,平時要想見到樞密使這樣的大官幾無可能,更何況這樣面對面談話,算是給足面子啦。見二人如此反應,張俊心中惱怒異常。
“聽說二位多年前曾在羅浮山占山為王,朝廷也曾屢次派兵征伐剿。”張俊面露微笑,眼神卻意味深長。
趙云年輕氣盛,憤怒而言:“張大人,我們兄弟卻是占過山,可干的是殺富濟貧的勾當,并未違背良心做事。前些年,岳元帥抬愛,我們從了朝廷,現在官職雖小,可也是朝廷的兵將啊……”
張俊并想和二人啰嗦,直接喝令左右將二人拿下,嚴刑拷打。處置軍中一統領,對他張俊而言就像踩死一只螞蟻。
牛皋、諸葛英、羅延慶等諸將見吉青、趙云二人被張俊所召,已有大半天功夫沒有走出樞密使行營。按耐不住,眾人直接去了行營要人。
見到吉青、趙云二人被拷打的慘狀,牛皋怒不可遏,罵道:“我等為了朝廷搏命沙場,卻要受這小人之氣。”拔出佩劍就要殺人。
此時,帳中的張俊大人已嚇得面如土色,哪敢多言。
還是諸葛英拼力攔住,勸道:“二哥,不要沖動,這樣會損了大哥的一世英名。”
在諸葛英的勸解下,眾人憤憤離去。
第二天,天色微亮,營中傳來兵馬集結聲音。
牛皋、諸葛英、王貴等人緊急出帳查看,見是羅延慶、趙云、吉青三人率領原來羅浮山剩下的二千余弟兄整隊離開營地。
心高氣傲的羅延慶見是牛皋等人,就拱手招呼:“諸位哥哥,大哥已死,我等早生絕望。如今奸佞當道,兄弟受不了小人之氣,羅浮山五千弟兄還剩余二千,我們賣命可以,但是不能給奸佞賣命,今日惜別,此生有緣再見吧。”隨后就頭也不回的率兵離去。
見自家兄弟如此,二爺牛皋、諸葛英等人也不好阻攔,張俊更是束手無策,眼巴巴的望著這隊人馬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