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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危局博弈(六)

  • 寧宋
  • 西峰紅葉
  • 3235字
  • 2018-09-17 09:33:37

夜空之中繁星璀璨,涴紗河靜靜地躺在月光之下,河水緩緩流動,偶爾發出輕微的嘩嘩聲,月光照在水波上反射過來,籠罩著整個河面,飄渺,迷茫。

牢房之外,岳霖蹲在河邊,掏出那些龜背竹,削去外面的枯皮,裸露出暗紅色的內莖,色質有點像是風干之后的血跡,這可是帶著劇毒的植物啊。

端詳著手中的毒物,他異常鎮靜,沒有絲毫的膽怯,毫不猶豫地用力擠壓中這暗紅的內莖,將暗紅的液體涂抹在身上,冰涼、冰涼的,沒有任何異樣,可他知道毒性暫時還沒有發作。

他把殘存的碎渣扔進河里,又把匕首藏在河邊荒草之中,一切做得都很隱秘,沒有人會察覺的。

翻進牢房,他沒有驚動母親,心中微微嘆息,唉!母親,這事不能讓你知道的,只有這樣戲才能演得逼真,又要讓你擔心了。

回憶起上次自己被用私刑時母親的痛苦,他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拉過被子,依偎在冰冷的墻壁,他微閉雙眼,等待著不可預測的結果。

天色漸漸轉亮了,微明的天際抹過一絲紅色的霞光。

此刻,岳霖渾身燥熱起來,睜開眼睛,整個牢房仿佛在晃動,他感到惡心,嗓子眼很癢,渾身打顫。

心念電閃,終于見效了,接下來就聽天由命了。

嘔吐的聲音驚動母親和眾兄弟,看到岳霖呼吸短促,渾身發紅,泛白的血泡遍布全身,甚是嚇人,眾人束手無策,只是驚恐萬分的呆立在那里。

靜寂片刻,驟然間,母親哭天搶地:“造孽啊,老天爺,這是怎么啦。”

女人的尖叫聲刺透廊道,驚動了值宿的獄卒,頃刻間,三兩個獄卒匆匆忙忙跑了過來,嘴里抱怨著嘟噥個不停:“他娘的,這大清早的,出什么事了?還讓不讓老子睡個安穩覺!”

然而打開牢房門,一看到岳霖這副模樣時,眾獄卒陡然被嚇得渾身篩糠一般,這怎么又有人中毒了?

有人嚷嚷:“快,快去報告大人。”

錢三麻子告病不在,這事自然輪到二號人物魏良身上了。

這些年他魏良一直過得渾渾噩噩的,自從成為大理寺獄的獄卒,成天被錢三麻子擠兌著,甚是不爽。

錢三麻子出了狀況,原本以為自己終于時來運轉了,可偏偏又出現了這種狀況,暗暗道了一聲,真他媽的倒霉。

“大……大人!”

魏良跌跌撞撞地進了萬俟卨臥室,此時萬俟卨正摟著紅牌樓帶回的歌女小翠快活呢,兩人相擁而睡,端的是楚夢云雨,春風一度。

見有人闖進,定睛一看,是魏良。

萬大人惱羞成怒,完全沒了平日里朝廷大員的溫文爾雅,換了個人似的,大聲呵斥:“你這狗賊,誰讓你進來的?還不給老子滾出去。”

魏良嚇得呆如木雞,面如土色,心道這下可完了,前程全毀了,他哆哆嗦嗦:“是,是,小人什么也沒看到。”復又連滾帶爬地來到外間。

萬俟卨穿好衣服,走出里屋,瞪著魏良,忍著怒氣:“發生何事了?竟如此慌張,成何體統!”

魏良哭喪著臉,大氣不敢出一下:“大人,是岳家小哥出事了,渾身血泡,已經昏迷不醒了。”

“啊!怎么回事?你們是怎么看守的,盡給本官惹麻煩,這幾天朝中雜聲很多,有些大臣居然頂撞圣上,為那岳飛說話,萬一……”萬俟卨聽到這消息也慌了神,沉聲抱怨:“走,快去牢房瞧瞧。”

走進牢房,一如魏良所言,萬俟卨緊鎖眉頭,了解事發經過后,心中暗念頓生,奇了怪了,這小小監牢之中,一無蛇蟲毒物,也無獄卒投毒,怎生如此事端,看看岳霖模樣慘不忍睹,貌似中毒又非中毒,為官這么多年可從未遇到這種情況啊,他也怔怔的出神,呆立現場。

萬俟卨就算想破頭也不會想到岳霖小小年紀,竟然行如此極端之事!如諾知道岳霖計策如此奇特,行事如此果決,他肯定會睡臥難安了。

不想發生的發生了,不該來的也來了。正在萬俟卨惶恐不安、左右為難之際,韓世忠父子又來探監了。

望著韓世忠父子,萬俟卨驚疑不定,怎么回事?這個時候韓老粗怎么過來了,是巧合嗎?

韓世忠俯身查看情況,見到岳霖渾身上下紅腫不堪,嚇人的血泡十分刺眼,他心中痛苦難忍,勃然變色,斷聲大喝:“萬大人,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命人投毒,一而再再而三,這是不把我韓某人放在眼里嗎!”

魏良見狀,趕緊躬身使禮,“韓元帥,韓大人,岳家人早飯還沒有吃呢,怎么會是被人投毒呢,不信你問問李氏夫人和岳家眾小哥。”

“去你媽的,何時輪到你這狗賊說話!”韓世忠一腳將那魏良踹了個趔趄。

感受道韓世忠的雷霆之怒,岳霖心中好笑,彥直這小子夠意思,肯定保守秘密,沒有將此事告訴他老爹,戲演得真好!他強忍痛楚,兀自不動。

事已發生,萬俟卨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甚是郁悶,萬般無奈,他笑臉絮叨,“大帥,我已瞧過,沒有嘔吐污穢,不像中毒,倒有些像是瘟疫之癥。”

這該怎么辦呢,久經沙場、殺人如麻的韓大帥也感到棘手了,一時語塞,竟也沒了主意。

“我瞧岳公子情況危急,監獄之中救治委實困難,不如直接帶出,重金墾請名醫救治,或有生還希望!”韓彥直見機唱起了雙簧。

“這個……這個,就這樣吧,就依我兒吧!”韓世忠猶豫片刻,看著忠良之后如此慘狀,看著李氏夫人悲痛欲絕,他復又堅定起來。

萬俟卨頓感為難:“韓大帥,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嗎?這個可是謀逆之罪啊,圣上那邊可難以交代,再說秦相也不知情啊!”

“這可是個屁大的孩子,就是出去,他又能如何?凡事留點余地,不要做絕了!”韓世忠牛脾氣上來了:“萬大人,你身為獄丞,獄中竟然出了這種事情,瘟疫一旦蔓延開了,我看你如何收場!”

萬俟卨緊張不已,確是瘟疫的話,很有可能危及整個監獄,那就很不妙了?對!把這燙手的山芋扔給個這個大老粗吧,打定主意,他咬咬牙:“這可是大帥自己要帶的,與我無關啊。”

韓世忠冷哼一聲,全然不懼。

李氏夫人見韓世忠如此真誠,心中甚是感激,她顫聲不已,微微叉手施禮:“這下霖兒有救了,落難之人無以言謝,請受我一拜。”

計策得成,韓彥直心中暗暗得意,他抱著岳霖出了監牢,扶上馬車,坐穩后,親自駕車而去。

馬車一路狂奔,車后卷起漫天的落葉。

一路上,馬車風馳電掣般的穿過荒野,穿過街市,勢不可擋地朝著鳳凰山方向馳去,嚇得路人紛紛避讓,驚訝萬分。

誰啊?大清早的,不要命了,馬車行的如此之快。

轉眼間,馬車行至韓府。

沒做任何停留,馬車直接進了大門,轉進東院。

綠豆湯早就準備好了,很濃,很濃,書童韓嵩服侍岳霖喝了一大碗。見岳霖喝了綠豆湯,氣色略見好轉,復又安穩入睡,韓彥直稍稍放心,他囑咐韓嵩不要離開,照顧好岳公子,隨即就出去找爹爹了。

大廳之上,韓世忠危襟正坐,等著韓彥直過來回話。

望向父親,韓彥直一陣愧疚:“爹爹,岳公子中毒不假,但事先與孩兒計議在先,那所中之毒是龜背竹,一種劇毒植物,岳公子多年前就知其毒性特點,是岳公子自己下的手,事先并沒有征得岳母和爹爹同意!”

見兒子如此之說,加上岳霖近乎瘋狂的舉動,韓世忠愕然了:“胡鬧!這多么危險啊,萬一出現意外怎么辦?哼!你們兩個臭小子,行事竟然沖動,如此不知禮節,害得岳母悲痛欲絕,為父滿腔憤恨,只差獄中殺人了。”

說完后,韓世忠甚是不滿,氣的臉色發青,坐在一旁直哼哼。

見父親大為老火,韓彥直揣揣不安,深深一躬:“爹爹,是孩兒行事魯莽了,以后遇有大事一定稟報于您!”

轉而,韓彥直昂然而立,聲音肅然:“儒家行事重禮節,不以成敗論英雄,孩兒亦有此感。只是岳元帥蒙冤入獄,實力較量奸佞占優,果真岳霖出現意外,我必將遺憾終身!臨時變通,實屬無奈。孩兒無懼金人,無懼奸佞,真要到舍身取義,殺身成仁之時,孩兒定當長笑應對,何懼之有。”

聽到這,韓世忠心中暗贊,我兒真英雄也!臉色也好看許多。

此時,一旁的梁紅玉莞爾一笑:“你們父子整天爭吵不休,真是一對大小冤家!”

“對了,岳霖賢侄現在怎樣?可有危險?”她又細心的詢問。

韓彥直正色道:“母親,已過危險,料無大礙,岳家公子現已安頓在孩兒臥室。”

韓世忠夫婦聽了均松了一口氣,夫妻倆相視而笑。

梁紅玉望向韓世忠,輕聲詢問:“真讓人不省心,也不知岳公子現在如何?我們去彥直那里瞧瞧岳公子?”

“我正有此意,一起去吧。”韓世忠爽快地回答。

一行人走到東院,進得韓彥直的臥室,看到岳霖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穩,只是臉色略顯蒼白,皮膚的紅腫消退了不少,泛白的血泡也沒有當初那么扎眼,久經沙場的韓世忠夫婦知道毒性已經控制,岳公子性命無憂了,倆人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這時,小蘿莉韓靈兒急急忙忙闖了進來,面色蒼白慌張,帶著哭腔急問:“岳霖哥哥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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