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等待
- 夜岸
- 吾過不過
- 2000字
- 2019-03-01 07:59:47
“我不想死，我為什么會死，不要抓我！”奈何橋邊老遠就傳來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吶喊。
“哎，又是一個不愿意面對死亡的小鬼。”在孟婆店里泰然自若的喝著孟婆湯的鬼感嘆道。
“誰一開始又愿意相信自己已經死了呢！”
“是啊，像我這種自然而亡的老人都有些無法面對自己真正離開人世的事實。更何況那些年紀輕輕的小鬼。”一位滿頭銀發的老者鎮定的坐在一張案桌前，桌上是滿滿的一碗孟婆湯，就像外婆煮的綠豆粥，冒著熱氣。
盛放它的陶瓷碗甚至有了一個缺口。
現在愿意坐在這孟婆店里等湯喝的鬼，都是經歷過一番掙扎，已經接受了自己死亡事實的。
上一世或許還有留戀，或許還有遺憾和不甘，坐在這里，那就只有發發呆罷了。
等待著下一世的開始，經歷新的人間疾苦。
店前的忘川河一眼望不到對岸。
你說它是一條真正的河，可它又像是只是一個幻影，因為它就像你生前見過的最熟悉的一條河，像你小時候常去摸魚的那一條。
又像是你想象出來的最宏偉的河。
總之每個鬼都說他看見的忘川河，奈何橋，以至于孟婆店都不盡相同。
唯一相同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都說像是回到了自己的故鄉，感覺奶奶或者外婆會燒好飯在等自己。
店里每一張案桌前都坐著鬼魂，有的像在等湯，有的更像在等人。
孟婆店看著有些破敗，空間似乎也有一些狹窄，但卻一直在接納千千萬萬個鬼魂，仿佛塞不滿。
湯的熱氣永遠在飄，不會涼。
有鬼魂喝了就走，也有鬼魂永遠不喝。
喝完這碗孟婆湯，踏上奈何橋。
橋的前半段告訴你生生世世幾代輪回的因果，閃現你幾番輪回不同人生的苦樂哀愁，為你結算這一世的賬，為你存檔。
橋的后半段剝離你一世又一世的記憶，一層一層。抽絲剝繭般將你幾世積累的笑和眼淚帶走，懲罰你的過失。
最后直到你忘記所有，你的靈魂重新白白凈凈，你的橋才會走到盡頭，投胎進入新的一世。
“我死前被病痛折磨至深，人生也體會的八九不離十了，沒什么不能釋懷和留念。”滿頭銀發的老者再次發聲道，沒有病痛軀體拖累的緣故，聲音洪亮如青壯年。
接著端起了桌上那碗孟婆湯，“那我先走一步了。”話音剛落，一飲而盡。
其他案桌上的鬼魂面色各異的看著老者，注視著他走上那奈何橋。
“夜岸，你去送送他。”孟婆坐在熬湯的灶前，守著火，不動聲色。
“好。”一個正在給各位鬼魂遞孟婆湯的少年應道。
整個人輕飄飄的跟在老者后面，陪他走過奈何橋。
投胎，最易在橋上生變，幾世的回憶交織在一起，最叫鬼魂難熬，一個不小心就會投錯胎，或者直接成為孤魂野鬼。
人的一生無非期盼著有人接、有人送、有人陪。
為鬼魂送最后一程，陪他們過橋這件事夜岸已經做了五百年了。
“小伙子，我看你氣宇軒昂，為何不投胎前去塵世間，感受陽光和朝氣，而要待在這陰森的地獄呢？”老者看著少年。
“我在等人，他還沒來。”少年淡淡然道。
“等了多久了？”
“五百年。”
“那他輪回了好幾生了。”
“是啊，可我卻從未看見他。”
“見到，你可還認得出他？”
“認得，我們約定過生生世世，必然認得出。”
“為何不直接投胎去塵世間找他呢？”
“世界太大了，命數不在自己手里，我怕。
而且投胎對我來說本就是得不到的東西。”
滿頭銀發的老者還沒有來得及說什么，就被奈何橋拖入自己的回憶中。
這一世的結算開始了。
夜岸在這座橋上送過太多的鬼魂，也親眼目睹過那些鬼魂的世代恩怨，早已淡然處之。
可今天，他在老者這一世的回憶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面龐，五百年了，他終于再一次看見那張臉。
夜岸不淡定了，他想見到他。
遞湯給鬼魂這種重復了五百年的單調事情，他剛剛已經出錯了三次。
“你是不是看見他了？”孟婆聲起，語調柔和。
“只是在老者的記憶里一閃而過。”夜岸有些局促不安。
或許是盼了五百年突然看見線索，有些手足無措。
“可是你無法投胎，你……。”孟婆的語氣有幾分無奈。
“我知道，我只是想見他一面，有些話想問問。”夜岸盯著店外波瀾壯闊的忘川河。
接著自言自語道:“等了五百年了，不差這幾十年。”
“即便他死了，來到橋這里，你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啊！”孟婆的語氣里都是疼惜。
“已經足夠了。”
“真是個傻孩子。”
孟婆停下往炤里添材，站起身來攪一攪咕嚕冒泡的鍋。
孟婆湯的火候非常講究，這關系到鬼魂投胎的早晚，火候過了，忘得快，投胎早;火候不足，在橋上走半天忘不了，耽誤投胎。
那命數就完全不一樣了。
所以，熬湯是一門技術活。
孟婆就和這里的一切一樣，在千萬鬼魂眼中有千萬副慈祥的面容。
但只有相伴了五百年的夜岸知道，孟婆不過一芳齡20的女子而已。
甚至有幾分傾城之色，只是她說:老人會給所有鬼魂一種親切感。
所以也就成了鬼魂眼中最慈祥的孟婆婆。
“夜岸，熬湯的凈魂草要用完了，你明天再去采一點。”孟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對正在發呆的夜岸喊到。
“好。”夜岸答到，干凈利落。
凈魂草長在沸油谷的懸崖邊，油谷里的鬼魂越是罪孽深重，沸油越是燒的旺，凈魂草也越是茂盛。
凈魂草好摘，只是油谷里的呼喊聲太刺耳，聽得其他鬼魂腿發軟。
不過五百年也習慣了，明天多摘點回來就是了，少去幾次也是好的。
夜岸撇撇嘴，繼續按部就班的給要投胎的鬼魂端來孟婆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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