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陳也突發奇想,想給校隊成員送早餐。
送給控球后衛的飯團里夾著“別學陳殤的假動作“紙條,塞給中鋒的漢堡包裝紙上畫著“你卡位像樹懶“。
但當他準備在蘇楠的豆漿杯底藏入櫻花標本時,手指被熱飲燙出三個水泡。
…
“幼稚鬼。“新澤明撕碎寫著“你運球像拄拐“的便當貼紙,卻發現飯盒里鮪魚三明治切成了櫻花形狀。
最拙劣的惡作劇發生在更衣室。
陳也把所有人的球鞋涂成普魯士藍,卻在鞋墊下墊了定制硅膠——“根據權威數據建模,能預防踝關節扭傷“。
當韓東烈拎著染色的球鞋要揍人時,校醫突然沖進來拎著一雙紅白瓶驚呼:“哪個混蛋把Penetrex換成這玩意?“
更衣室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響。
十二個嶄新的易拉罐排列成勝利的V字,每個罐底都畫著滑稽的哭臉,而第一個罐子里塞著皺巴巴的糖紙,上面是陳也的新留言:“加油!深紅隊!下周目標:輸滿20場!”
誰都能作證,當時的韓教練差點氣暈過去,并不只一次表示要調取監控,將所有一切都上訴到保衛科,只不過這一系列的惡作劇,隨著晚間的一場20分的大勝煙消云散…
雖說對面是今年將代表常春藤聯盟出戰NCAA的賓夕法尼亞大學,但是比起那些瘋狂慶祝的球迷,陳也卻十分不悅的嘟囔。
“一場訓練賽而已,好像明年你們就能代替人家去NCAA一樣。”
奇怪的事,不止是這一件。
當他掀翻食堂餐桌時,潑出的羅宋湯在墻上暈染成血痂般的暗紅色時,對面阿姨只是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不動聲色的打掃,并沒有如他想象中般,將手里的湯勺,以每秒200碼的速度,朝自己后腦勺扔來——
起因只是打飯阿姨多給他加了個雞腿——“小殤以前最愛吃這個”,這句話他這周已經聽了28遍。
還有最近的公開課,就算他本人到了,每一個教授點名時,都是到他這突然頓一下,然后莫名其妙的就跳開。
盡管有一次他再也忍不住的大聲咳嗽,提醒某些人的存在,每一個都是一臉驚喜地感嘆了一句,然后眼神逐漸在柔和中帶點同情。
“噢,來了呀…真是了不起的孩子。”
然后四周都投來各種感情色彩的目光,就好像那種曾經一直期待的明星光環,卻以這種可笑的方式實現。
“嗨~我看了那些視頻,贊助商就是欠揍…同情你,兄弟!”
看著身旁遞來的拳頭,他有種莫名想咬上一口的沖動。
…
“一群神經病!”
每次陳也氣呼呼地在下課路上對蘇楠抱怨時,女孩總是微笑著瞇起眼張開手,仍風吹動她的裙擺。
因為只有她知道,他可能并不比任何人堅強,但是他比任何人都善良。
“我知道你的擔憂,‘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尋夢環游記)”女孩溫柔的拉起他的手,盡管在他看來,那只是和小時候一樣。
【時間是最牛掰的療養師】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以前弟弟最看重的大一頭一個賽季,作為5星高中生進小綠屋的數據憑證,哈佛深紅隊在最菜的常春藤聯盟,戰績定格在7—21。
沒人會在意開局的5-0,或許稍有ESPN的專家也曾提到一個場均26.8分,5.4板,7.7助的好苗子,有些教育專家會把明星高中生的抗焦慮作為一期課題。
生活會帶著你前進,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陳也還是會偶爾去喂貓,但是仍然占據不了他太多的時間和精力。
父親也不在像高中時期一樣,要求他必須放下某些荒誕的行為藝術,去參加量子力學的學術研討會。
到后來,他只能蟄伏到中餐館的后廚搗鼓他的“陳也套餐”,直到老媽攆著自己才走。
大把時光啊。
他開始懷念起,似乎只有加州的陽光才能讓他想起生活的意義,公開課甚至各種冷門的選修課,他拿著一些自己都不知道哪里來的課本,佯裝每天過得很充實。
他總是小心翼翼的,找個沒人關注的角落,偏偏那些地方是很多男男女女,甚至‘男男’‘女女’的重災區,只有他以為這大學四年,他就要跟一堆數字過了。
對了,蘇楠。
“不會啊,除了該完成的學業,每個比賽日前都有很多數據要做…小也,你是真的很閑唉!”
不知道是不是三人行變成男女的獨處,還是他們日漸增長的年齡。
每天的那段路程,兩人無可避免的成為焦點。
郎才女貌,至少從表面上看。
按蘇楠的話來說,是因為陳也2米多的個頭,甚至還變相幫她勸退了很多不了解情況的種馬。
但是更多需要通過陳也傳達的約會邀請,每次的解釋也讓他煩惱不已。
“哥們你們真不是一對?”
“你該去看看眼科了。”
“你該不會是GAY吧?”
“真羨慕你啊,兄弟!”
某天他再也按耐不住的抱怨起來,“在解釋我就要瘋了,為什么你那么受歡迎!”
“阿也…”女孩微笑停下步伐,“你是在吃醋嗎?”
“想屁吃吶,我就是很煩…為什么…”
他瞟了一眼,栗色波浪發垂在曲線飽滿的腰臀線,運動背心勒出蜜桃弧度的瞬間會被金絲眼鏡的冷光中和。天生微翹的睫毛下綴著焦糖色瞳孔,右眼尾三點式淚痣像籃球戰術板上刻意留的破綻。總把數據分析報告卷成筒插在牛仔褲后袋,露出半截紋著二進制編碼的腳踝,銀鏈串著枚微型籃球掛墜隨步伐在腿側晃蕩,每一步都能踩踏在一個正常男人的心坎里。
此時此刻正欠身微弓著腰,帶著某些期許式的微笑看向自己。
“要是小殤在就好了…這樣就沒什么人會來自取其辱。”
陳也抬起頭望向天空的蒼穹,時間仿佛又被拉回三個人的少年時,眸子有些濕潤。
蘇楠突然回憶起,高中的最后一場比賽,當小殤第4次被吹帶球撞人時,陳也沖進場扯開領帶對著裁判怒吼的畫面…
攥了三節的護腕終于松脫在第四節,弟弟隔著半個球場對他比劃勝利的手勢。
觀眾席爆發的聲浪里,他忽然看清記分牌反光中蘇楠被風吹亂的發絲——那姑娘正用他教的全場緊逼姿勢,死死按著差點被掀翻的記分板。
當弟弟完成絕殺后仰時,陳也的素描板從指間滑落,紙頁在風中翻到他始終沒看懂的那頁:蘇楠用熒光筆在防守陣型圖旁邊畫滿了小草莓。
更衣室傳來碳酸飲料開罐的脆響,他轉身時撞碎十七歲夏夜自縛的繭,發現蘇楠早就抱著冰敷袋守在球員通道,發梢還粘著他上周特訓時打飛的籃球場橡膠屑。
夕陽把弟弟的冠軍剪影烙在籃板時,陳也突然搶過蘇楠的戰術板,在背面龍飛鳳舞畫了條直通奶茶店的路線圖。他脖頸滴落的汗珠砸穿了板子上所有關于「長兄如父」的坐標系,而蘇楠踩著他影子的腳尖,正悄悄丈量著從青梅到盛夏的最短突擊距離。
也正是那一場,有關哥哥能夠狂炫20個漢堡的消息不脛而走,只是誰也不知道,結束了那個搞笑的采訪,少年面對面輕撫著女孩的腰,激動地說著——
“小楠,也許明年我們就能收到去小綠屋的邀請函了喲…”
“嗯!”女孩低下頭,雙眸不止的流下淚水,那是她逼著自己,刻意壓抑內心本能的抗拒。
只是誰也不知道,畫面的某個陽臺,小也枕著頭,看向星空,眼神里盡是說不出道不明的色彩。
只不過,當這一切戛然而止,舞臺劇里光鮮亮麗的王子意外殺青,原本已經做好流浪準備的騎士,卻沒有做好登場的準備。
…
【破繭時分】
校慶運動會報名表被陳也折成紙飛機,精準投入體育館二樓的女廁垃圾桶。
當系代表哭著求他頂替鉛球項目時,他正用馬克筆在跳高墊上畫草帽路飛的Q版頭像。
“反正我這種廢物......”他故意用左手擲出鉛球,金屬球卻鬼使神差地砸中三十米外的垃圾桶,一群專業的田徑特招生紛紛投來異樣的眼神。
“拜托了,楠楠。”當系代表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找到抱著一摞數據的蘇楠,并且追到便利店時,女孩也是吃了一驚。
“沒錯,所有人都稱作這是哈佛書呆子們的奧林匹克,只是導師們為了把某些把實驗室當家的,或者看看那些人還是否健在的一次被動體檢…”
“畢竟那家伙好像有6尺6,我們整個系絕對找不到第二個…”
跳高決賽橫桿升到2米時,陳也扯掉了運動短褲外的籃球褲。當裁判提醒他必須用背躍式過桿,這家伙竟然助跑后直接騰空,像跨欄般劈開雙腿騎過橫桿。落地時他故意摔進沙坑,嘴里卻叼著從觀眾席飛來的棒棒糖——草莓味,是陳殤半月板撕裂期間唯一能吃下的甜食。
“哈佛21屆商學院,本次獲得了五項冠軍!”廣播聲撕裂云層時,陳也正用金牌開啤酒瓶。
女子啦啦隊隊長遞來的礦泉水被他澆在頭上,水流沖刷著鎖骨處逐漸清晰的圖騰——那根本不是洗掉的紋身,而是用特殊藥水繪制的鳳凰,遇水才會顯形。
當蘇楠踹開更衣室門時,陳也正用冰鎮可樂敷膝蓋。濕透的襯衫下,腹部肌肉線條驚現八塊腹肌的輪廓——這哪是天天吃便利店的人該有的身材?
“你十歲就能跳過后巷的圍墻!”她摔出手機偷拍的畫面,畫面里十三歲的陳也正在屋頂間飛躍,像只野性未馴的豹。
“喔…”他吊起一根烤腸,滿不在乎的掃了一眼女孩手里拿著的信。
“拿去,”蘇楠有些憤憤地哼了聲,然后將手里的信扔了過去,耳旁還回蕩著某個好閨蜜的贊賞。
他兩本來就是雙胞胎,長著一模一樣的臉,小也更多了點狂放不羈的氣質,楠楠你要是不介意的話…
“哦?什么東西?”
“約戰書!”女孩堵氣般的呵斥道。
【黎明的晨光】
“快進到這個男生這里,對,就是他,停下…”當韓裔哈佛深紅隊教練韓東烈,逐幀觀察每個剛剛結束不久的校慶運動會,每個奪冠的精彩集錦時,某個醋意大發的小妮子故意唱起了對臺戲。
“不是吧,您不會真為了那些小惡作劇,要打斷他的腿吧?”
噗…一旁的新澤明差點沒忍住。
只有大白熊比爾嘲諷道,“那個混蛋肯定是因為家里的關系才被錄取的,哼…正所謂上梁不正…”
“他不是陳殤同學的雙胞胎哥哥嗎?”看著畫面里吆喝著,平躍過2米的少年,韓東烈眸子里閃過一絲驚喜。
“對,就是那個廢材哥哥。”蘇楠努起了小嘴,嘴角卻莫名的咧開。
…
“系籃球比賽?學校有這種東西嗎?”
當陳也被三個院系女生堵在櫻花樹下時,她們之中的蘇楠終于爆發了。
“你以為裝瘋賣傻就能躲一輩子?”
“我不去,我忙得很。”
“屁。”
…
“哎,為什么我爸媽也來了?”
最后一場商學院對土木工程的比賽前,陳也無奈地抓著臨時兼任商學院啦啦隊隊長地小楠訴苦。
“喂,比賽要開始了,你打不打,不打下去。”充當臨時裁判地校隊中鋒比爾生氣地說道。
嘖,麻煩。
此時此刻,蘇楠地腦海里分明播放出童年的錄像:十二歲的陳也連續十次封蓋弟弟的投籃,卻在比賽結束時故意踩線犯規。
“哥,為什么總讓我?”小陳殤氣鼓鼓地扯他球衣,鏡頭外的陳也笑著揉亂弟弟頭發:“當經紀人多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