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應對

洛陽終歸沒有躲過沿著塞外侵襲而來的西風，一場跨過雄偉奇駿的太行山的大雪，剛剛種下去的麥子還沒來得及發育，便被白雪覆蓋，鄉野田間，無數的百姓們跪在雪地之中，悲痛地長嘆，怕是來年開春，饑荒會像蝗蟲一樣席卷整個黃河平原。

安幼娘一早被從床褥間的寒冷凍醒，她一睜開雙眼，發現身邊的贏臻銘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了。

喚了幾聲，卻發現就連陸德也不見了蹤影。

穿好衣服，安幼娘推開房門，幾片殘雪被風牽引著滑落她的衣領之中，令安幼娘打了寒顫。

來不及吃飯，安幼娘頂著大雪，向張大虎的住處走去。

今天就是贏臻銘的封王儀式，明天就要北上，只有今晚！今晚就是一場豪賭！賭贏了，自己或許還能再多活一些日子，等下次蠱蟲發作而死，輸了，大概就是被楚王身邊的那個老者所殺！

張大虎由于救安幼娘有功，臨宮也缺乏人手，所以被贏臻銘留在這里，并且給了一個小小的官職。

“大虎哥！”

“哎？幼娘妹子？咋了？你怎么過來了？”

正在一個茅屋下劈著柴火的張大虎哈了哈手，然后一搓，插在兜里便向立在院中的安幼娘走去。

“大虎哥！我…。”安幼娘后面的話如鯁在喉，于是噗通一聲跪在雪地里，向張大虎磕頭。

張大虎見狀立刻沖了過去，一把將安幼娘拽了起來，打掉棉襖裙上的積雪。

“妹子，你這是干啥？你可是皇妃的身份啊！哪怕再有什么事情，也不能跪我一個小小的百姓！”

“不，大虎哥！你聽我說，這次…這次，九皇子殿下被人盯上了，妹子沒得辦法，只能來求你！可是，可是這次的事情太嚴重，我…。”安幼娘反手緊緊抓住手腕上粗糙的大手，臉龐之上竟然落了眼淚。

張大虎看了看院外，然后一把將安幼娘抗在了自己的肩上，安幼娘剛才那股倔強的樣子，再和自己這樣糾纏，要是有人看到，指不定會說什么，索性先將她控制住。

飛快的關上院門，然后來到了里屋，將安幼娘放在了火爐旁邊的凳子上，張大虎也坐了下來，虎目之中盡是疑惑。

“妹子，來，先喝點熱水，暖暖身子。你剛才說什么，九皇子殿下被人盯上了？我怎么聽不明白？還有這次的事情是什么？”

端著水碗的安幼娘，臉色沉重，那擰起的眉頭，更是為她增添了一絲愁云般的感覺。

“大虎哥，我沒得辦法，這皇宮里，也就只有你能幫幫幼娘了！”安幼娘將水碗放在了地上，一把抓住了張大虎的手臂，那雙眼睛里盡是懇求。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很快，整個洛陽被籠罩在了白色的瀑布之中。

安幼娘焦急地將自從被七皇子救走的事情一直講到前天黑三的到來，這其中的事情，足夠將張大虎大吃一驚，他從沒想到，安幼娘和九皇子的成親，不過是一場所謂的政治聯姻，對于他這種的游俠，其實太過遙遠。

張大虎看著火爐中跳動的火星，沉聲問向懷抱著腦袋，小聲抽噎的安幼娘，“妹子，說吧，我們該怎么做？我被九皇子的人所救，如今殿下身臨險境，我不能袖手旁觀，可是，你身上的蠱蟲怎么辦？”

“蠱蟲的事情，沒得事，你不用擔心，天音寺的高僧慈悲為懷，有位在帝都云游的僧人更是與我有著一段善緣，如果我去求他們，應該會出手救治我的。”其實安幼娘說的是謊話，她壓根就不認識什么天音寺的高僧，再說，自己能不能活著出去還有著幾率。

“今晚，大虎哥只要將我送到黃河渡口邊上，就可以了，到時候，幼娘自有辦法的。”安幼娘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盯著火爐的張大虎并沒有看見。

“你一個人過了黃河，去懷慶府嗎？不行，我得陪你一起去！”張大虎的大手揮了揮，否定了安幼娘的想法，“從你的話中，那楚王的手下，看起來不是什么好人，你一個弱女子，怎么…。哎，妹子，好好說話，快把簪子放下來！”

余光瞄到了安幼娘拔下頭上的簪子抵在了頸上，張大虎慌張地站了起來。

“大虎哥，算幼娘求你了，不要跟過來！送到渡口，你就回去，我真的有辦法躲開他們，我不是說了，天音寺的高僧之中，有位曾經在帝都的時候，和我有著一段因緣，那位高僧說了，會幫我的！你跟過來，就是亂了大事啊！”

張大虎看到簪子刺破了那雪白的肌膚，那眼神之中終于妥協，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好，妹子，你把簪子放下來。”

“你發誓！你發誓不跟過來！我就放下簪子！”安幼娘的眼里閃著淚花，她能怎么辦？還能怎么辦？她什么都沒有，有的只有用對愛護自己的人逼著就范！不然，怎么幫贏臻銘躲過楚王的人，怎么能不讓張大虎和自己一起九死一生？

“我發誓！要是我張大虎跟妹子你一起渡過黃河，去懷慶府，定會不得好死！”

張大虎立刻對著天發起毒誓，看到安幼娘手中的簪子掉落在地上，立刻找來干凈的白布，倒了一些酒水，幫安幼娘擦拭頸上的傷口。

——

“王爺，這是安幼娘提供的消息，看來，今晚贏臻銘就要動身。”

黑三將安幼娘傳遞的信息交到楚王的手上，立在窗邊，看著狂暴的大雪，覺得贏臻銘此舉再正常不過。

贏臻銘身為韻陽皇后之子，想要他命的人很多，那些被韻陽收回過田地和商業壟斷的皇族，那些被韻陽打壓過的臣子以及被“騭”所壓制過的門派，都盯著贏臻銘呢！他深居帝都，雖然皇帝不待見，可是畢竟在帝都，有著十萬禁軍的鎮守，鎮守衛的眼線，誰也不敢動手，可是如今只有五千兵馬護送的贏臻銘要前往燕地，嘿嘿，這可是天大的好機會。

“我倒是覺得老九不會今晚動身。”楚王將那難看的筆跡再看了一邊，輕輕一笑。

“為何？如果我是贏臻銘，我也會提前動身，神不知鬼不覺，沒人曉得行蹤，那才是安全的！跟著禁軍前往保定，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黑三轉過身來，有些不解地看著楚王，然后搖了搖頭，覺得楚王的想法不對。

“反其道而行之，天下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黑老，您是不是忘了，贏臻銘身邊的那幾位武人？”

楚王將杯中的紅茶品上一口，繞有興趣地沾著飛濺到桌面上的茶水，在桌子上寫下“瞞天過海”。

“那也不能這么瞞天過海個法！老夫不信，他還能在這武林之中逃出升天！”

“那，我們兩手準備，黑老帶著本王的死侍，明日離開洛陽，暗中跟著五千護衛，如果有人來刺殺，便出手救下，和贏臻銘建立起聯系，風雨軒派出十名玉守和一些金守，跟隨今天晚上出發的馬車，如果真的是贏臻銘，分兩隊人，一隊刺殺，一隊營救，如何？”

楚王喝光紅茶，站起身來，對著身后的死侍首領招了招手，將腰牌放在死侍的手上，然后征詢黑三的意見。

“甚好！就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