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東都洛陽

查圖可汗帶領著突厥狼騎，從帝都長安一路向北劫掠，繞過靈武關隘的突厥主力由秦州邊界的鹽池城，一路向南，和查圖兵匯延安鎮，隨即在腹地將整個秦州劫掠擾亂。

屯兵靈武關隘的秦王在銀川城和回乞部落結成聯盟，打出“清君側”的旗幟，發下“永德帝被天監司妖僧和皇后蠱惑，天下英雄應當伐之，還大秦一個朗朗乾坤！”的征討文書。

此刻，秦州一分為三，不明真相的秦州三十萬大軍，有十萬人集結于靈武關隘，剩下的軍隊各自死守城池，被突厥人逐個粉碎。在永德帝逃亡洛陽的路上的近一個月的路程內，整個秦州徹底淪陷。

太子與涼州州牧兼五都護府大將軍白年山陳兵陳倉，守住秦州最后一片安土，對外宣稱“誓死守衛秦州”。

突厥四十萬大軍兵分三路，由查圖率三十萬主力直逼潼關，由其大兒子查哈王子率領四萬狼騎攻陷漢中繞道直入涼州，其小兒子查克王子率領六萬重騎兵，陳兵眉城與大秦太子十萬西涼鐵騎對峙。

——

洛陽頭上的天空，陰沉沉的，順著黃河呼嘯兩岸的西北風，吹卷整個兩岸蕭瑟的土地，前所未有的寒冬，悄然而至。

臨宮的一處小院，安幼娘正坐在床頭，小心翼翼地給贏臻銘喂藥，在前往東都洛陽的路上，贏臻銘時醒時睡，就這么一路顛簸，身上的傷雖然好的差不多了，可是精神卻越來越差。

“哎，殿下，您醒了啊？”

正在思考著為什么秦振等人為何離開的原因的安幼娘，感到一股炙熱的目光，立刻停下了還在攪拌湯藥的勺子，放在了桌上，輕輕地將贏臻銘扶了起來靠在自己的懷中。

“這里是哪里？上次醒來的時候還是在安新城的路上，難道已經到了洛陽了嗎？”

贏臻銘感受著腦袋后面柔軟的小腹，鼻翼之中盡是藥味和淡淡的清香，知道自己這一覺昏睡的時間有些長。

“看來殿下心神已經恢復了啊，這里正是洛陽。怎么了殿下？”

一只大手扶在安幼娘的臉上，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地看著懷中那消瘦的皇子。眼中盡是心疼，如果不是來救自己，贏臻銘哪會受這么重的傷？哪會差點丟掉性命，這份感動和七皇子給她的感動是有些不同的。

“想感受感受皇妃的溫度而已，我師父如今休息在哪里？”

贏臻銘第一次醒來的時候，看到霍懷清在車中便知道，很多事情都無法再瞞著安幼娘了，不過，他自從上次安幼娘大病，就決定不再隱瞞，只是安幼娘知道了自己的事情是這次意外造成的，想比主動告訴她，是有著極大的不同。

“霍軍神已經落腳在洛陽外的一處農家，殿下是想他老人家了嗎？”

“倒不是…。皇妃，其實我想告訴你一些…。嗯？”一根手指輕輕放在了贏臻銘的唇邊，他抬起眼簾，看到倒映的安幼娘臉山綻開的笑容，感到一陣無力。

“殿下的事情，妾身已經知道的很多了，可是，妾身不愿再知道的更多。”安幼娘掛著虛假的微笑，她的確知道了很多贏臻銘的事情，自從一路逃亡，從日夜相處的日子里，再不愿知道霍懷清身份和秦振身份以及贏臻銘為何總會不呆在程御邸的原因，她還是無意之間，一一猜到。

贏臻銘掀起安幼娘垂下的長發，輕輕地掛在她粉色潔白的耳廓上，盯著那掠有驚鴻的容顏，沉聲問道，“你，還是想著離開這里嗎？”

安幼娘不敢再看懷中少年那雙深沉的眼睛，仿佛自己再看一眼就會沉浸到那深不可見的海水之中一般，她怕自己的想法會被那燃燒盡內心血液的目光給改變。

“嗯。”

——

洛陽臨宮內，嘈雜的聲音驚擾了在外面守護的士兵，一個個伸長脖子看著宮內交頭接耳的群臣。

自從永德帝對外發布遷都洛陽之后，那些逃亡各地的臣子們以及軍隊不久前都到達了東都洛陽。

“這可怎么辦，今年冬季是自我大秦立國以來，來臨最早的一次，剛剛播種下去的大豆蔬菜，壓根就沒有成熟，這樣子，今年冬季定會面臨一次大饑荒！”

戶部侍郎一臉擔憂，他低聲在戶部尚書的身邊說道，看著對面陳列的武將們，眼中盡是厭惡。

“哎，這是陛下到達洛陽幾天以來，第一次上朝，也不知道，是先集結部隊還是要先整頓內務。”

丞相張龔若扶著蒼白的胡須暗自思考著，他看了一眼嘈雜的朝堂，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才湊齊大臣將軍的中央如此混亂，這對于大秦無疑是一次雪上加霜啊。

“都閉嘴！”臉色虛弱的永德帝在內侍的攙扶下，從后殿顫顫巍巍地來到龍椅旁，艱難地坐了下來。

以前大秦雖然被突厥襲擾，但大秦至少還算是安定的，迷戀女色的永德帝日益笙簫，酒肉池林，養尊處優的他自然沒得大病，如今在一月的瘋狂逃命的路上，風餐雨露，雖然有著各地的官員接待，可是身體已經被酒色掏空的皇帝，此刻的病態彰顯了出來。

“朕，咳！自平定大秦以來二十多年，百姓安康，天下太平，亂臣賊子里應外合，帝都二十萬禁軍腹背受敵，帝都淪陷，是朕之痛！爾等不為朕分憂，反而如此失文禮，成何體統？！”

白發漸染的皇帝扶著龍椅，激動而憤怒地吼著，他額頭上的青筋暴起，狂暴地跳動著，似乎只要一不留神就會炸裂一般。

“朕，將調集趙州、晉州、魏州、齊州、蜀地五州之兵，揮師北上！將逆子還有查圖可汗一網打盡！還天下一個太平！”

永德帝衣袖一震，那些蠢蠢欲動的文臣之中，戶部尚書一馬當先立了出來，他還未調養好的臉上盡是疲倦，老人渾濁卻不失精明的眼中只有心痛。

“陛下，大雪驟降，千里沃土被覆蓋，國庫被突厥洗劫，我們不先安頓從秦州逃難而來的百姓，而是就地反擊，怕是等到來年，大秦根基就會動亂啊！”

“放肆！你個老糊涂！難道就放任突厥在朕之秦州肆意馳騁？大秦顏面何在？朕之顏面何在？爾等千萬群臣百姓顏面何在？”

還未等戶部尚書把話說完，永德帝衣袖一揮便打斷了老者的話音，那雙透露著病態的瞳孔之中，依舊殘存著昔日殺伐果斷的余威。

此時，立在一旁身穿黑衣金蟒懷王站了出來，立到了人群前，他看了一眼以頭搶地的戶部尚書，直視著皇帝。

“陛下，依臣之愚見，不如派兵據守潼關，以蜀地為反擊的根據地，令蜀王派出大軍出川，與在涼州領導秦軍的太子殿下一同圍困查哈的部隊，令晉王出兵奪回銅川，將秦州中部地區的整個突厥人圍困，這樣以來，突厥人到了寒冬，毫無補給，我們再四方大軍出擊，定然大敗突厥！”

懷王身處太行山腳下的懷慶府，自然知道整個趙州其實糧食儲量也不算多，如果按照皇兄贏景隆的想法，五州大軍一到，將近一百五十多萬的士兵，可不是趙州養得起的，查圖老謀深算，潼關看似是一道攔截秦、晉、趙三地的關口，其實無論是對于誰而言，都是一個死結，誰也不可能得到好處，而這么僵持下來，別說大敗突厥，就怕還沒打一個月，趙州的糧食就被吃的一干二凈了！

“懷王，不是朕不想這么做，可是潼關的防守，你與朕也知曉，一但失守，緊接著就是懷慶府，到時候…。”

“報——燕州山海關被勿吉氏族攻破，鎮守將軍吳起戰死，灤城淪陷，燕京告急！”一位頭上插著紫色羽毛的斥候慌慌張張地從大殿外沖了進來，還未到達龍椅之下，已經急迫地喊道。

永德帝轉身抬頭之間，看到了那斥候手上的滴著紅蠟密封的黑色信件，聽到那斥候口中大喊的燕州告急，整個人瞬間感到天旋地轉便倒了下去。

身后的內侍們眼疾手快立刻沖了過去，攙扶住了皇帝，還沒等詢問皇帝的身體，他便一口血水被吐了出來，內侍臉色蒼白，尖聲喊叫。

“傳太醫！傳太醫！快！”

頃刻之間整個臨宮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