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章 死谷之主

陰蒼與卓無名對面而立!

兩個人一樣的雄魁偉岸,一樣充滿傲然萬物之氣!

陰蒼道:“這是你第二次進入死谷了,第一次,你留下了一條手臂,那這一次,你又準備留下點什么東西在此?”

“也許,是我的命。”卓無名平靜地道。

“你是為穆風而來的?”

卓無名道:“如果他是一個會膽怯的人,你會指名要他來嗎?”

陰蒼緩緩地點了點頭,道:“不錯,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是不會錯的。莫非他根本就未曾見到我送給他的信?”

卓無名道:“你很聰明!”

陰蒼道:“難道你不知道進入死谷有多危險?”

卓無名道:“我知道——甚至可以說我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來此的。”

陰蒼皺了皺眉,道:“我知道你是白道中最受尊敬的人,因為你極具俠義之心,可我仍是想不明白你為何能為穆風二次做出這么大的犧牲!”

卓無名道:“如果你能夠明白,那么你便不成為你了。”

陰蒼道:“我要見的人是穆風,你代他來,又有何用?雖然你名滿天下,人人尊你為圣,但也無法代替他!”

卓無名道:“但我有別的東西可以與你交換。”

“哦?你且說說,看能不能打動我?”

卓無名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的所有昔日同門現在何處?”

陰蒼神色大變!他的瞳孔漸漸地收縮了,收縮得如一枚可以刺破一切的釘子!

卓無名道:“如果你想知道,便把二位姑娘放回去,我便告訴你。”

陰蒼緩緩地搖了搖頭,道:“我只能先放一個人,因為我不知道你的話是真是假!如果你說的是真話,那么也許我會考慮放走另外一個。這樣的條件,如果你不答應,那么這筆交易便做不成了。而我并非正人君子,所以,我未必會放過你。”

“不,你一定不會放過我!”卓無名道:“我答應你的條件!”

“好吧,兩個女人當中你選一個。”

卓無名不假思索地道:“葉飛飛。”

“葉飛飛是誰?”陰蒼道。

“兩位姑娘一個名叫水紅袖,另一個則是葉飛飛。”卓無名道。

“葉——飛——飛?”陰蒼若有所思地重復了一遍,然后,他的臉上有了一種古怪的笑容。

陰蒼道:“我可以答應你。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何不選水紅袖?水紅袖與穆風的關系不是很不一般嗎?”

卓無名道:“正因為他們的關系不比常人,所以我才沒有選擇她,我知道如果穆風在這兒,首先要救之人也不會是水紅袖!”

陰蒼嘆了一口氣,道:“什么時候才會有人如你理解穆風那樣理解我?”

卓無名道:“你什么時候放人,我便什么時候將你要知道的東西告訴你。”

陰蒼向后招了招,大聲道:“現在便將葉飛飛放了!”

少頃,便見幾名死谷弟子帶著一個女孩出來了,卓無名一看,正是葉飛飛!

葉飛飛一見卓無名,先是一愣,接著便道:“卓前輩,你怎么會在這兒?”

卓無名慈祥地一笑,道:“你且先回去,以后我再慢慢與你分說。”

葉飛飛似乎明白過來了,她失聲道:“卓前輩,是你救我出去的?”

卓無名不置可否地道:“葉姑娘快些走吧,也好讓穆公子他們少些擔憂!”

葉飛飛道:“不,我怎能獨自一人逃生?”

卓無名道:“如果你執意不走,那么最后只能是我們三人誰也走不了!你且放心,第一次我能活著從死谷出去,這一次也一樣能夠活著出去!你若留在此處,反倒會使我束手束腳。”

葉飛飛“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響頭,然后再也不出一言,便默默地向死谷外走去!

她已是淚流滿面!

五年前,卓無名救了她那性情孤僻的哥哥葉孤星,如今,他又救了她!

她知道卓無名對她的恩情,已深到難以言報的程度,如今,她所能做的,只有不讓他的努力白白付諸東流!

眼看著葉飛飛出了死谷口,卓無名這才轉過身來,對陰蒼道:“你是個聰明人,按理應該猜得到我可能是什么人了。”

陰蒼的神色先是有些茫然,然后,他的神色一變再變,終于嘶聲道:“你……難道你……你會是……”

下邊的話,一時竟說不出來了!但見陰蒼嘴唇有些發白,便知他此時內心必定是極不平靜!

卓無名道:“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旦樂已死,朝莫、冬丑也已死,而我,便是夏戈。”

陰蒼此時的神色便如同被人重重地砍了一刀!

半晌,他忽然笑了,他道:“江湖誰不知卓無名乃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怎么會是弒師的小人呢?哈哈哈!卓英雄啊卓英雄,你怎么把玩笑開得這么大?不怕因此而折損你的一世英名嗎?”

卓無名長嘆了一口氣,道:“我亦希望這只是一個玩笑,遺憾的是它的確是一個不爭之事實!其實,我知道你已相信我的話了,你故意如此說,自是有其他目的!”

陰蒼的笑容僵住了。

少頃,他緩緩地道:“不錯,你能說出這幾個名字來,我就不能不信你的話了,可我的確很難相信這一切,一個被武林中人奉為圣者之人,居然與我一樣是個不為世人所容忍的小人!這是不是太過于滑稽?”

卓無名道:“確切地說,夏戈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是卓英雄!”

陰蒼陰陰一笑,道:“這只是你的一廂情愿!如果你把這件事公諸于眾,世人還會像以前那樣敬仰你嗎?”

卓無名沉默了好一陣子,方道:“也許,你說的不無道理。但那些不能理解我的人,定是我并不期望他們理解的人。”

陰蒼失聲笑道:“這純屬自欺欺人,我一日為惡便終生為惡,只要我自己覺得活得開心而有意義,又何必去顧及所謂的正義?我知道世上有許多人恨我,卻又有同樣多的人怕我!有朝一日,只要我一統江湖了,那時,即使將黑說成白,將驢認作馬,將大俠視作邪魔,他人又豈不是只有唯唯諾諾的份?大丈夫處世,若不能流芳千古,便要遺臭萬年,總之須得轟轟烈烈!我已弒師,流芳千古無論如何也指望不了,所以我只好選擇遺臭萬年!”

卓無名道:“邪永遠也勝不了正,這是不變之道!”

“不,天道無常,常常黑白是非不分!何況天道又如何?我便要逆天而行!我要讓黑色統治世界!孰為正?孰為邪?一張紙上有正有反,你說這邊是正的,我偏偏說那邊是正的,只要我的力量足夠強大,正確的就是我!”

他一指卓無名,又道:“倒是你,說不清是黑是白,是正是邪,終有一日,你會同時為黑白兩道所不容!”

卓無名平靜地道:“你所說的,我又豈會未考慮過?但直到現在這一刻,我仍未曾為這種選擇而后悔!”

陰蒼道:“我倒有一個很好的建議。如今你在白道中聲望如日中天,如果你能與我攜手合作,在白道中作我內應,以你我之能,何愁天下不唾手可得?若是如此,我決不負你!”

卓無名道:“你無需多費口舌了。自從我清楚地看著自己之丑陋而猛然頓悟的那一天開始,我便立志要將當年與我一起犯下欺師滅祖之惡行的同門一一殺之,然后再以一死向師父謝罪。今日,存者僅剩你我兩人,我愿與你一起自絕以洗清罪孽,你若不肯,你我之間,便無他話,只有一戰了!”

“讓我為老家伙自絕?你瘋了嗎?難道我會放棄這數十年來辛苦創建下的基業于不顧?難道我會拋卻即將到來的千秋霸業?真是天大的笑話!”

頓了一頓,他冷冷地笑道:“自從你自廢一臂之后,你本再無資格與我一戰,但你終是一個曾做了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之人,況且又是我的同門,我便給你這個機會!不過我可要提醒你,我本就有殺你之意,如今知道你是夏戈,我就更不會放過你了。所以,這一戰之后,你我可就是隔世為人了。”

卓無名哂然一笑,道:“我早已不是個拘于生死之人了。”

陰蒼緩緩地踏上半步,沉聲道:“你拔劍吧。你的右臂已斷,我也不會用我的右手!”

言罷,他果真將他的右手背于身后!

卓無名目光一閃,忽然詭異一笑,道:“你可知道我的左手劍比右手劍更出色?”

陰蒼眉頭一跳,沉聲道:“此言當真?”

卓無名不答反問道:“你說呢?我勸你還是不要盲目托大的好,若不是我的左手劍比右手劍更出色,我又怎么會那般輕易地自斷一臂?”

陰蒼若有所思:“無論你將這一點告訴我的目的是什么,我都會小心從事。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說到這兒,他本已背在身后的右手已重新放下!

誰會明白卓無名說出此事的原因?

他終于拔出了他的劍!

劍極寬,極厚,呈一種古樸深沉的灰色——幾乎與他有關的所有東西,全都是灰色的,包括他的衣衫,他所在的英雄樓……

也許,在他心中,永遠都有一種無法抹去的灰色記憶?或是借此時時刻刻地提醒他自己不要忘記心靈中曾經有過的灰暗?

仗劍在手,卓無名轉眼便似已換了一個人,一種無形的凌駕萬物之氣從他身上煥發出來,充斥于天地之間!

這不是殺氣,但比殺氣更讓人有受壓迫之感!

死谷中人神色都不由微微一變!當卓無名的目光掃過他們時,每一個人心中都會升起一種不安,一種類似于久處于黑暗之中,突然有一天被強烈的陽光照射時的不安!

陰蒼心中殺意大熾!

因為,他無法忍受卓無名的凜然之氣!這種氣勢,唯有心中坦蕩之人方會擁有,他無法接受一個曾與他一起為惡之人能如此坦蕩浩然!

而這一點,即使自己的武功再高,也是無法比擬的!

嫉恨最容易在相識的人中間產生,沒有人會去嫉恨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人!

陰蒼的目光越來越冷,仿佛天地間所有的仇恨之氣全集中在他的目光之中!

而他的雙手卻在漸漸地發生著令人驚駭之變化!

他的雙手先是變得通紅,然后慢慢變成白色——不是灰白,而是銀白色!

他的手竟已如同金屬鑄造,泛著幽亮的銀白色光澤!

陰蒼的十指慢慢收攏!

一種類似于金屬摩擦的聲音由他的雙手傳開!

這,還是人的手嗎?

陰蒼無需任何兵器,他的雙拳便是驚世駭俗的兵器!

陽光照在他的雙拳上,泛著眩目的光亮!

卓無名的瞳孔慢慢地收縮了。

不是駭怕,而是震驚!他明白了陰蒼敢于向武林正道公開挑戰,并非僅僅是狂妄!

他是有所恃的!

卓無名的劍緩緩上舉。

他舉得那么慢,仿佛劍尖上凝有千斤重壓!

觀者心中亦越來越覺得有如重石壓著,且越來越沉!

倏地,卓無名手中之劍如同神靈附體般暴掠而起,化作萬道眩目光練,無邊無際、無始無終地卷向陰蒼!

似乎已可囊括一切,粉碎萬物!

空氣受不了銳利劍氣的切割摩擦,發出了驚人之“噼啪”聲。

凌駕萬物的劍氣已將陰蒼整個身軀罩于其中!

陰蒼身子四周已是碎石四射,枯草落枝被卷得漫天飛舞!

死谷眾人的心不由提了起來!

唯有陰蒼氣定神閑!

就在他的身軀似乎便要被劍影覆沒、被劍刃斬成千萬碎片的一瞬間,只聞一陣暴喝,陰蒼已沖天而起,右拳倏出!

“轟”地一聲,儼然如同泰山崩潰般的一聲巨響,陰蒼右拳已徑直向眩目劍影當頭迎去!

“當”的一聲,漫天光弧頓時無影無蹤!陰蒼一拳之下,竟將卓無名氣貫長虹之一劍化去!

光芒乍收,倏而再現,卻已凝成一縷寒芒!卓無名的劍如同一抹寒電般徑取陰蒼的心臟!

其疾其快,仿若已可返回流逝的時光!

死谷中人的心臟在這一瞬間都不由自主地收縮了。仿佛卓無名之劍所刺向的不是陰蒼一人,而是死谷的千百人!

這些年來,死谷尋常幫眾根本沒有機會見識陰蒼的武功,因為無需陰蒼出手,他屬下的人已可以把諸事辦得穩穩妥妥!

陰蒼冷笑一聲,雙拳齊出!

凌厲拳風狂襲而出,在陰蒼身側形成一道無隙可乘之氣墻!

卓無名力逾千鈞、快比驚電之劍在閃掣千百次之后,竟仍是無法突破這道氣墻!

偶爾幾次劍拳相擊,竟是如同金鐵交擊!對方的拳頭,已是金剛不壞!

卓無名得到的是“平天六術”中的劍術,但他從未學過“平天六術”上的武功,在與牧野靜風化解恩怨之后,他更是已將那冊“平天六術”之武學經典交給了牧野靜風。

他的劍法,完全是以空靈子平日教給他們的武學為基礎,在以后的日子憑著他自己不凡的天分,加上心中有一種他人無可比擬的韌性,在這三十幾年中,借著超人的毅力,自創出來的。

雖然他未看過“平天六術”,但先前已從空靈子那兒接受了不少“平天六術”中所蘊含的武學思想,所謂潛移默化,他的劍法及神韻,與“平天六術”中的劍術頗有相似之處!

就憑他能自悟一套劍法這一點,他也可當得“一代宗師”之稱謂。

一聲長嘯!

陰蒼已如鷹隼般掠空而起,暴喝一聲:

“有——拳——無——心!”

他的拳影便極為雜亂無章地狂擊而落!

但“亂”的只是表面現象!

因為“亂”,所以可以隨心所欲,心發意到!

因為“亂”,所以沒有人能夠判斷出漫天拳影孰虛孰實!

“亂”到極致,便是“無心”!

既是無心之拳,又豈能捉摸得透?

卓無名身形騰走挪掠,快不可言!

但他終是無法閃過對方“亂”至“無心”的拳法!

“砰!”的一聲,卓無名已被擊中一拳!

卓無名只覺胸口劇痛難當,身軀便向后疾飄了出去!

長劍倏然指地,劍尖在地上拉出了一道耀眼的火花,去勢頓時減緩!

再一沉腕,劍身彎如滿弓,倏然一彈,卓無名已如利箭疾射而出,人劍合一,直取陰蒼!

“還不死心!便讓你見識見識我的‘魔拳滅世’吧!”

雙拳暴出,隱隱有風雷之聲!

拳風與空氣相互撞擊,竟有隱約之火星冒出。

卓無名強壓胸中上涌的逆氣,將體內真力提至極限!

無數劍芒之光弧穿射翩飛,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光圈,向對方霸道無匹的拳風迎去!

“轟!”

然后便聽得金屬斷裂之脆響聲!

卓無名的劍在對方驚天地泣鬼神的拳風下,竟然寸斷。

一口血箭狂噴而出,卓無名已被震得倒飛出去!

落地之時,他踉蹌了好幾步,方勉強站穩身子!其臉色已是蒼白得可怕,沒有一絲血色!

不斷有血絲從他嘴邊溢出!

陰蒼嘆息一聲,道:“你的左手劍不可能比右手劍更出色,如果你的右手尚在,也許未必會敗。我真不明白你為何要騙我說你的左手劍比右手劍更出色?”

一個人若是突然失去了一只手,那他的身體勢必難以保持平衡。

而一個使慣了右手劍的人,突然改用左手,他的武功不可能不大打折扣!

卓無名吃力地道:“你……不會明……明白的!”

說到這兒,他突然雙足一點,已向谷外倒掠出去!

但他身上的傷勢已根本無法讓他實現自己的想法!方掠出不及一丈,他便如一只折了翅的鳥一般墜落!

又是一大口熱血噴出!鮮血灑在了他的胡子上,其狀悲壯至極!

死谷中立即有人欲上前攔截。

卻見陰蒼伸手一攔,道:“讓他去!”

眾人不解地望著他,卻無人敢問,方才雙方驚世駭俗的一戰,已使他們心中有了一種自慚形穢之感。他們自知對于卓無名這樣的人物,他們根本不配殺他!

陰蒼眼看著卓無名跌跌撞撞地向“死亡大道”走去,長吁了一口氣,道:“我現在已明白他為何要設法讓我以雙手對付他了!但我卻不明白穆風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使當今名滿江湖的卓英雄這么做!他傷得這么重,按理連站立都有些困難了!但現在我相信他在見到穆風之前,是絕對不會倒下的!”

他的眼中有了一種極其復雜的神色,低聲自語道:“穆風!穆——風!”

牧野靜風剛剛趕至“死亡大道”與死谷接近處,便聽得有人驚呼道:“葉姑娘回來了!”

牧野靜風一驚,急掠上前,果見葉飛飛從死谷那個方向疾奔而來!

他急忙迎上前去,道:“葉姑娘,你是如何逃出死谷的?水姑娘她現在怎么樣了?你有沒有見到卓前輩?”

葉飛飛歷盡劫難,九死一生,奇跡般地從死神手中留得性命,已是百感交集,思緒混亂!她一見牧野靜風問起卓無名,頓時支撐不住,竟失聲痛哭起來!

牧野靜風神色大變!一種不祥之感頓時自心頭升起!

他一把抓住葉飛飛的雙肩,大聲道:“葉姑娘,卓前輩他怎么了?你快說呀!”

他用力地搖晃著她的雙肩,眼中有一種讓人駭怕的光芒!

卓無名是為他而入死谷的!若是卓無名再有不測,牧野靜風如何能夠接受?

葉飛飛見他神色格外的激動——甚至有些瘋狂——頓時清醒了不少,忙止住哭泣道:“我——我便是卓前輩救出來的,卓前輩他……他大約暫時還沒有事!”

事實上最后這一句話,她自己都覺得沒有底!

牧野靜風目光一寒,道:“回去告訴范書,半個時辰我若不能回來,便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葉飛飛一把拉住他,驚然道:“穆大哥,你不能沖動!”

牧野靜風沉聲道:“放開我,我意已決!”

葉飛飛道:“卓前輩此去死谷自有他的打算,你怎可貿然入谷?若是你與卓前輩都有了閃失,‘死亡大道’之局面將會更難支撐!要救卓前輩,也得想個萬全之策!”

牧野靜風道:“卓前輩的用意只有我一個人明白!如果我去遲了,他……他會有不測的!”

葉飛飛無論如何也不肯松手,她幾乎是喊著道:“你以為你進了死谷,便可以改變一切嗎?”

牧野靜風只覺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沖動,他突然脫口而出:“這兒的事與你有什么相關?當初你冤枉了我,我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又何需你來報恩?如果不是因為你,也許就不會有人被死谷的人挾制而去!”

說完這些話,兩個人都同時愣住了!

牧野靜風仿佛從惡夢中驚醒一般,他不敢相信方才那么刻薄的話竟是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

葉飛飛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但她卻仍未松開手,而是望著牧野靜風的雙眼,輕輕地道:“我知道你是故意氣我,想讓我放手,對不對?其實你心中并不是這么想的,對不對?”

她的神情告訴牧野靜風,如果他現在說一聲“不對”,那么她的心將會因為這一句話而破碎!

牧野靜風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后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說。”

他看著葉飛飛,緩緩地道:“讓我去吧!”

葉飛飛堅決地搖了搖頭,道:“你若去了,便是辜負了卓前輩的一片苦心!”

牧野靜風嘆了一口氣,伸出另外一只手來,伸向葉飛飛,他似乎是要替她理一理散亂在肩上的發。

葉飛飛沒有閃開——甚至,她的臉微微一紅。

然后,她便覺得后頸一麻,全身已無法動彈!她呆呆地望著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將手從她手中抽了出來,道:“得罪了。”

然后轉身,對附近的幾名霸天城中人道:“麻煩幾位兄弟在我離開后解開她的穴道。”

幾個人同時道:“穆公子,你還是與眾人相議后再作打算吧!”

牧野靜風拱了拱手,道:“多謝各位好意,如果我同意與他們商議,他們又豈肯放我?”

“不錯,你本就不該這樣獨自一人闖進去。”

卻是司如水的聲音!

牧野靜風一聽是他的聲音,不敢怠慢,身子一躬,便要掠出!

又聽到另一個聲音:“穆公子且慢!”

此聲空靈清朗,讓人一聽,心中登時有澄明之感!

卻是陌生得很!

牧野靜風一愣,生生收住去勢,驀然回首,卻見是一個七旬老者,仙風道骨,隱然有一種飄飄出世之感!

牧野靜風一呆,驚疑地道:“前輩是……”

司如水插話道:“是我師父。”

牧野靜風感到極為意外,他忙行禮道:“原來是懸壺老人,請前輩原諒晚輩的不知之罪!”

懸壺老人慈祥一笑,道:“穆少俠容貌骨胎非凡,將來必成大器!”

牧野靜風道:“前輩謬夸了,不知前輩為何也要攔住在下?”

懸壺老人道:“穆少俠可知你若便這般去死谷,將是必敗無疑?”

牧野靜風一震,想了想,道:“勝負在天,我只求心安,若是卓前輩困在谷中,而我卻坐視不管,那于心何忍?”

懸壺老人道:“老朽甚是佩服穆少俠與卓大俠肝膽相照之心,只是穆少俠難道不希望有一個萬無一失的機會嗎?”

牧野靜風沒想到懸壺老人會出此言,忙道:“請前輩多加教誨,若是能除去陰蒼,晚輩萬死而不辭!”

這時,范書與耿秋、戴可也已趕至,范書將葉飛飛的穴道解開了。

懸壺老人道:“此事關系著一個重大的秘密,這兒不是議事之處。”

在一間不大的屋子里,只有懸壺老人、司如水、范書、耿秋、戴可、葉飛飛、牧野靜風等幾人。

懸壺老人道:“諸位見諒,并非老夫賣關子,實在是此事關系重大,不可輕易說出。因為也許鏟除陰蒼,便在此舉了!”

眾人相顧一眼,都頗為吃驚!

眼下局面,要想鏟滅陰蒼,談何容易?但懸壺老人懸壺濟世,醫德醫術皆是無人可與之相匹的,其地位之尊崇,不在武林七圣之下,只是武林七圣還講求武學,而這一點,懸壺老人則相對弱些,才未成為“武林八圣”,所以按理來說,他也不會信口雌黃。

范書站起身來,慨然道:“若是前輩有除去陰蒼之策,晚輩也愿為之肝腦涂地!”

懸壺老人搖了搖頭,道:“此計只有穆少俠方可行之!”

范書“哦”了一聲,有些遺憾地重歸于座。

懸壺老人道:“穆少俠,你曾入過一次死谷,對不對?”

牧野靜風點頭應是。

懸壺老人道:“穆少俠天賦奇稟,連陰蒼也對你格外賞識,所以他便設下一計,讓穆少俠不得不從他之命。”

牧野靜風肅然道:“晚輩怎么會這般沒有骨氣?”

懸壺老人道:“你且莫慌,你是否中過名為‘源惡’之毒?”

牧野靜風一驚,道:“前輩是如何知道的?莫非是司先生……”

懸壺老人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徒兒告訴我的,我之所以知道這一點,是因為這毒本就是我下的。”

“咣當!”一聲,司如水手中杯子在地上砸了個粉碎!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

懸壺老人看著他的徒兒,苦笑著道:“難道你還信不過為師嗎?”

司如水愧然道:“師父此舉莫……莫非另……另有深意?”

懸壺老人頷首道:“穆少俠所中的毒其實是陰蒼所下,而這一份毒,卻是由我提供的,他故意設法讓我徒兒與卓大俠在穆少俠毒發時到場,為的就是要兩人出手救治穆少俠。”

眾人此時都已被懸壺老人所言深深吸引,一時屋內只存在懸壺老人一個人的聲音。

此時眾人心中都在暗自嘀咕:“陰蒼為何既要毒殺穆風,又要讓司如水救他?懸壺老人既然知道藥的用途,為何還把它提供給陰蒼?陰蒼又為何要費這么大的周折特意用懸壺老人的毒藥?”

一時云里霧里,難辨難分。

懸壺老人道:“此‘源惡’我徒兒自然識得,而且也知道解法,因為我以前便與他說過,他會告訴卓大俠此毒有一味藥必須用死谷巫姒的‘忘情水’,或用東海素女門掌門人秦樓的‘九醉香狐’之精血。而江湖中人又有幾人真的見過秦樓及她的素女門?所以為了救人,卓大俠一定會去向死谷巫姒求得解藥。”

聽到這兒,眾人心中已有一點明白過來了。

懸壺老人繼續道:“然后死谷便給了已做過手腳的‘忘情水’,我徒兒用它調成的解藥,只能暫時保住穆公子無憂,但一個月后,必定會全身經脈盡爆而亡!”

范書“啊”了一聲,失聲道:“那穆公子他……他……”一時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眾人心道:“他倒是頗具熱心腸,聽得此事,竟惶急致此!”

懸壺老人接著道:“陰蒼便欲以此要挾穆少俠,讓穆少俠為之效命。否則,他便不給穆少俠解藥,每隔一個月,他給一次解藥,如此一來,穆少俠豈不是永遠都無法擺脫他呢?”

牧野靜風冷哼一聲,道:“死又何足懼?我怎肯受他脅迫?”

司如水極度吃驚地望著他的師父,道:“師父,你……你……”他心中不滿師父把毒藥給陰蒼,但師恩如山,指責之言,又如何能說?

一時只覺內心隱隱作痛!

懸壺老人道:“諸位莫慌,事實上我亦在‘源惡’上做了手腳,以我徒兒配的藥,已完全可以將穆少俠體內的毒性盡去!”

范書眉頭一挑,喃喃地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一時竟有些走神了。

司如水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陰蒼為何會相信師父?”

懸壺老人道:“因為他認為為師不可能不遵照他的意思去辦此事。”

葉飛飛忍不住插話道:“前輩此話怎說?”

懸壺老人道:“因為我身上已中了他屬下‘毒美人’巫姒下的天下至毒之物‘月蝕’!”

司如水失聲道:“師父其實早已可化解此毒,對不對?”

懸壺老人搖頭道:“中了此毒,如果得不到解藥,每當無月之日,便會全身如同萬箭穿心,肝腸寸斷,其痛苦非言語所能形容,而到了月蝕之時,便會骨骼盡裂而死,因此稱為‘月蝕’!可惜老朽尚不能解開此毒……”

牧野靜風失聲道:“那豈非……”

懸壺老人道:“老朽之所以沒有在中計之后立即自絕,就是為了能以我朽腐之軀,助武林同道除去陰蒼!在陰蒼看來,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所以他認定了我為了一條老命,會不折不扣地為他辦事。我便明著順他之意,趁機暗做手腳。現在,他一定認為他可以順利控制穆少俠了,所以才特意將二位姑娘擒去,再以書信相約,為的就是這一點。一旦他控制了穆少俠,然后讓穆少俠打入武林正道內部,以穆少俠之武功心智,對陰蒼來說,豈不是如虎添翼?”

他笑了笑,接著道:“當然,穆少俠會取義成仁,不可能為他利用。但現在的關鍵是穆少俠體內并未中毒,穆少俠便可借此機會假裝中毒,那么陰蒼必有所恃,自然不會防犯穆少俠了,如此一來,穆少俠借機發難,豈不是可取了陰蒼之性命?”

司如水聽到這兒,不由高興地道:“此計甚妙!此計甚妙!”

突然,他發現眾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不妥,先是一愣,一轉念,忽然明白過來,急忙轉身,對其師道:“師父,那你身上所中之毒,又當如何?”

懸壺老人淡淡一笑,道:“人生七十古來稀,為師已七十又二,還有什么放不下心的?能以為師的朽木之軀,為天下換得安寧,實乃為師之幸!”

言罷,他緩緩起身,對牧野靜風道:“穆少俠,老朽告辭了,望穆少俠能好好珍惜這個機會!”

牧野靜風愴然道:“前輩!”聲已哽咽,無法成語!

司如水“撲通”一聲跪在懸壺老人腳下,抱住其雙腿,痛哭失聲道:“師父!師父這一去,徒兒又怎能獨活于世間?”

其聲悲愴,讓人不忍多聽!

懸壺老人慈聲道:“傻孩子,為師是被陰蒼所害,你怎能不替為師報仇?”

司如水已是三旬開外,但在師父眼中,他永遠都是一個孩子!懸壺老人故意將為他報仇之事托付給司如水,便可使司如水無法隨師同死!

司如水哽咽道:“好,徒兒便待陰蒼死后,再追隨師父而去!”

懸壺老人道:“不可!為師此去,將游歷大江山川,以為師藥學之修為,也許能覓得解毒之藥,若是為師毒性已除,而你卻有了不測,那豈不是冤枉?以后我仗誰來贍養?”

司如水心知其師所說的一切,全是為了讓自己無法殉身,念及師父恩情,頓時悲從心來,號啕大哭!

懸壺老人向眾人拱了拱手,徑自飄然而去!

眾人齊齊跪下,悲聲道:“前輩保重!”

懸壺老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外……

就在這時,已有霸天城弟子飛速趕來,遠遠便道:“報城主!卓前輩回來了!”

眾人沒想到卓無名竟能活著回來,一時又驚又喜!

但是當眾人見到卓無名時,心中的驚喜成份立即化為烏有!

卓無名雖然仍然站著,但誰都可以看出他是憑著超越常人想象的毅力站著的!在他的身后,是一路的血跡斑斑!

當他的目光落在牧野靜風身上時,開口道:“穆……公子,陰蒼的武……武功之高,在……我等想……想象之外!我……我本想……本想……”

幾乎每說幾個字,便有一股鮮血自他口角涌出!

牧野靜風忙道:“前輩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是想在我之前與他一戰,希望能夠看出其破綻,為我所用,對不對?”

卓無名苦笑了一下,道:“可惜……可惜我……我并未看……看出!”

牧野靜風忙趨步上前,雙掌抵于他的后背,一邊將真力源源送入,一邊道:“我們已有一計,定可殺了陰蒼,你不要再說話了!”

司如水也趕緊從懷中掏出二粒銀白色的藥丸,道:“前輩快些服下。”

卓無名吃力地搖了搖頭,道:“穆……公子,你說……我……我這一輩子,究……究竟……究竟是人……還是鬼?”

牧野靜風心中一緊,道:“天下誰人不知卓前輩是一個頂天立地之人?”

卓無名“哇”地噴出一大口熱血,聲音更弱了:“我想……想知道你……你心中真實的想……想法。”

牧野靜風噙著淚道:“在我心中,卓英雄前輩,是一個真正的人!”

卓無名的臉上有了一絲欣慰的笑容,他以極輕極輕的聲音喃喃自語道:“嘆……年……華……一瞬,人……人鬼兩……兩分明!”

突然,雙眼一閉,他那偉岸的身軀已向后轟然倒下!

眾人分明感覺到,在他倒下之時,響起的聲音便如一座巍峨之山倒塌一般!

在這一瞬間,牧野靜風想到了他在英雄樓所聽到的那首詞:

“嘆年華一瞬,人鬼兩分明,誰信逝者亦可追?笑煞多少人!”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竟難棲,終是一過客!”

牧野靜風心中默默地道:“我知道你的內心只有在死后,才會真正的安心,在你看來,死已是一種解脫,你從來沒有真正地原諒過自己!”

人生是否真得有許許多多的陰差陽錯?牧野靜風無疑已是最了解卓無名內心世界的人了。可他們本是有著只有用血與生命才能化開的矛盾!

牧野靜風對司如水道:“逝者已去,我們不妨讓一些東西也隨它永遠地離去吧。”

司如水默默地點了點頭,他明白牧野靜風的意思,牧野靜風是想讓他保守有關卓無名過去的秘密。

牧野靜風又對范書道:“我不能辜負懸壺老人的期望,所以我必須進入死谷去見陰蒼。卓前輩的后事,便拜托范城主了。”

范書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可惜陰蒼只愿見你一個人,否則我一定要與你同行!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可要自己保重,半個時辰你若未出來,我便殺入死谷去接應你!”

牧野靜風道:“有懸壺老人之計相助,我可攻得陰蒼措手不及,成功的把握應該相當大。若是陰蒼一死,其谷中的他人若想要困住我,并不容易!”

范書與他擊掌道:“祝你馬到成功!我靜候你的佳音!”

牧野靜風雙手抱拳,向眾人各施一禮,霍然轉身,向死谷而去!

當牧野靜風的身影消失于死谷谷口時,范書道:“諸位分頭回去準備一下,隨時都要接應穆公子!”

言罷,他又對身邊一名弟子道:“將孫密找來見我。”

一僻靜無人處。

范書與孫密并肩而立。

范書道:“你覺得霸天城內留多少人馬,便可保住無事?”

孫密道:“霸天城方圓五百里之內,唯有死谷勢力強過我們,而今我等在死谷之外,那么再沒有其他幫派可以在三日之內,進攻霸天城。”

范書道:“可莫忘了死谷并非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從目前形勢來看,也許穆風此行,真的會有所收獲……”

孫密道:“是不是要設法告之陰蒼?”

范書笑了笑,道:“不,我與陰蒼私下結盟,他的目的是除去英雄樓,而我呢?自然也有我的打算。可是如今情況有變,突然殺出一個懸壺老人來。依我看,陰蒼所掌管的勢力這些年來雖然日漸高漲,可惜他把自己的實力暴露過早,已招來天下人共恨,實是有些操之過急。與他結盟,完全是權宜之策,同床而異夢。在他很可能會失敗時,我要做的只能是落井下石!”

他目光一閃,沉聲道:“傳令霸天城內只留五百人,其他人馬火速趕到‘死亡大道’中來,一旦牧野靜風殺了陰蒼,我們便一舉攻入死谷,如此一來,我霸天城勢必聲威大振!”

孫密有些擔憂地道:“即使如城主所說,我霸天城能來此處的總共也不過一千五百人,加上青城、雪城人馬,也不及二千。而死谷中人,當在五千之上,以二千人馬對付五千人馬,只怕未必能取勝!”

范書淡淡一笑,道:“陰蒼一死,死谷中人自是斗志大減,人多又有何用?”說到這兒,他若有所思地道:“卻不知穆風他到底能不能成功?”

他來回踱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道:“速寫一封信,上書:霸天城已增兵‘死亡大道’,不知陰谷主有何定奪?”

孫密不解地道:“城主這是何意?”

范書一笑,道:“我自有定數,你寫好后便用信鴿將此信送出,要小心些,休得讓他人發現。對了,霸天城增派人馬必須分作數批,依次趕來,且要大張聲勢,不可偷偷摸摸。”

孫密雖然不解范書的用意,但這些日子以來,他對范書的謀略已深為佩服,當即依言而辦。

牧野靜風進入死谷,沒有任何人會攔阻,這是陰蒼的命令!

他在心中默默祈禱:這是殺陰蒼的絕好機會,但愿上天能助我一臂之力!

牧野靜風在死谷最核心層的那間戒備極為森嚴的屋子里見到了陰蒼。

牧野靜風已發現這間屋子四周有不下百名頂尖高手!

也就是說,即使他殺得了陰蒼,想要從這兒脫身而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當然,這有些遺憾,但殺陰蒼才是最重要的!

如能在這數月之內完成師祖的心愿,已是極為幸運了!

屋內只有陰蒼一人!

這是因為他的自信。同時,更因為他不愿讓太多的人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談話內容。

他希望牧野靜風成為他的致命秘密武器。

牧野靜風一跨入屋內,房門便被人帶上了。

屋子并不算小,但因為有陰蒼與牧野靜風同時存在,卻似乎一下子變得格外擁擠狹窄!

他們兩人,本就是無法共存于一個空間的!

就像水與火那般無法共存!

兩人默默對視了有一袋煙的工夫!目光相碰處,宛如有火星冒出!

然后,牧野靜風開口了:

“水姑娘在什么地方?”

陰蒼道:“她很好,我知道你會為她而來的。”

牧野靜風冷冷地道:“不僅僅為她,同時也為你而來,因為我要取你的性命!”

陰蒼詭異一笑,道:“你我之間,也許有別的路子可以走,比如……我們可以合作!”

牧野靜風神情肅然道:“絕無可能!”

陰蒼道:“為什么這么自信?也許當我告訴你某個事實時,你就會改變主意了。”

牧野靜風傲然一笑。陰蒼繼續道:“難道,你未曾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什么異樣嗎?”

牧野靜風警惕地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陰蒼道:“你是否服用過我死谷巫姒的‘忘情水’?”

牧野靜風道:“是又如何?”

陰蒼得意地一笑,道:“既然你已承認服食了‘忘情水’,那么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在藥中做了手腳,此時的你,體內已潛伏有劇毒,從中毒之日起,一個月內如得不到解藥,你將經脈盡爆而亡!”

牧野靜風心道:“果然與懸壺老人說的一模一樣!”

口中卻冷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陰蒼嘆了一口氣,道:“可這是事實,你不妨以內家真力沖擊‘氣海穴’試試!”

牧野靜風不屑地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樣的伎倆!”

當下,他便提運真力,然后向氣海穴沖去——這一切,全是做給陰蒼看的,他深知陰蒼老奸巨滑,如果戲演得不夠真切,只怕會有露餡的危險!

便見他忽然輕輕地“啊”了一聲,神色劇變,驚駭地道:“這……這是為何?”

為了加強效果,他甚至以內力逼出一頭細密的汗水來,眉頭深深鎖作一團!

陰蒼仰天長笑!

牧野靜風咬牙道:“用這等手段,算什么英雄?”

陰蒼戛然而止,道:“英雄?不錯!我根本不是英雄,我亦從未打算做什么英雄,英雄的下場總是可悲的,比如卓老兒,如果他不是一心想當什么英雄,也許現在他還是好好地活著!”

頓了一頓,又道:“所謂的正義俠道全是虛偽的,權力與地位才是真實的東西!”

牧野靜風的手按在劍柄上,緩緩拔劍。

陰蒼很平靜地看著他,用那種胸有成竹的目光看著他。

他不相信世間真的有不怕死之人。

何況,牧野靜風應該明白他自己就算出手了也未必能殺了陰蒼。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牧野靜風拔劍的速度很慢,慢得讓人懷疑他的劍是否已與劍鞘銹作一處!

他目光中的凌人殺意卻在一點一點地減弱,陰蒼發現牧野靜風的喉節滑動了一下,似乎在費力地咽下一口口水。

這絕不是一個絕世高手在臨戰前應有的動作!

絕世高手在出手之前,他的所有精氣之神乃至情感、思想都是集于一處。在那一時刻,他所有的動作都是為了出招。

而多余的動作,哪怕僅僅是細微如咽唾液也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但牧野靜風卻有了這種本不該有的動作!

這只能說明他的內心深處有了矛盾與動搖——察覺到這一點,陰蒼的嘴角處不由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已完全相信自己的計劃即將成功!牧野靜風會成為他座下最出色的一員戰將!

他知道人的心靈便如江河之堤一般,只要有一點點的缺口,便會越沖越大,最后整個大堤便完全崩潰!

比如姬冷,當年也曾與牧野靜風一樣懷有一腔熱血與所謂的俠義之心,但他終是被陰蒼的邪魔魅力所折服,成了如今陰蒼最為得意的心腹戰將。

現在,陰蒼便在等待著牧野靜風心靈中出現一個缺口。

在劍身即將脫離劍鞘前的一瞬間,牧野靜風的動作凝住了!

陰蒼的心中一陣狂喜!但他絕不會把這種心情表露在臉上,否則很可能會刺激牧野靜風的斗志!

牧野靜風的眼中閃過一種復雜的光芒。

終于,他開口道:“我有三個要求。”他的聲音已有些嘶啞。

陰蒼心中大石終于落地!他點頭道:“你說吧。”

牧野靜風道:“第一,先放了水姑娘。”

陰蒼未加任何思索,便點頭應允。

接著,便見他拍了拍掌,姬冷應聲而入。

陰蒼道:“立即放了水姑娘。”

當年他為了籠絡姬冷,連自己手下的護法也不惜殺之,何況現在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水紅袖?再說他將水紅袖擒來,其目的本就是為了牧野靜風。

一旦得到了牧野靜風,他便可以讓牧野靜風潛回白道內部,在這一點上,牧野靜風所能起的作用是他人無法替代的!

一個連卓英雄都可以二次為之做出重大犧牲的年輕人,江湖中人怎不對他刮目相看?

姬冷看了牧野靜風一眼,恭身而退。

牧野靜風又道:“我不希望此事讓江湖中人知道。”

陰蒼同樣是立即答應下來了:他本就不會讓江湖中人知道此事,如今的牧野靜風在江湖中已是名聲鵲起的少俠,他可以借此身份為死谷做許多事。

陰蒼道:“那么,第三件是什么事呢?”

牧野靜風“錚”的一聲收回了劍,他道:“我要得到可以化解一年毒性的解藥。”

陰蒼在極短的時間里轉念無數。

他心想:“難道他是希望能在這一年內把自己所中的毒化去?這并非絕無可能,但可能性不大,我只需及時將懸壺老人除去,他要化開此毒就更是困難了。再說這一年中,他一定會為死谷做出不少事。這便可以成為我心中的把柄,因此到時就是騎虎難下了。”

當下,他應允道:“我答應你的條件,但現在我身上只有三個月的解藥,你先將它服下,剩下的我立即讓人送來!”

言罷,他探手入懷,掏出一個精致小巧的皮囊,小心地打開木塞子,然后從里面倒出三粒紫色的似乎有些透明的藥丸來,道:“這便是解藥,你自己來取。”

他伸出手,將藥丸攤在手心。

牧野靜風走近陰蒼,似乎便要去拿,但忽然改變了主意,收回手來,道:“將藥丸放到桌上即可。”

陰蒼一笑,他想對方定是擔心自己在給藥的時候乘機發難,于是便依言將三粒藥丸放在桌上。

牧野靜風神情頗為警惕,似乎對陰蒼心存戒備,他的手甚至是握在劍柄上的。

為了打消牧野靜風心中的顧慮,陰蒼使自己全身心地放松,他不希望讓牧野靜風感覺到任何危險的氣息,以免前功盡棄。

牧野靜風微彎身形,拾起桌上的三粒藥丸,看了看,忽然道:“如果這并不是真正的解藥,而是劇毒之物,我服下之后,豈不是中了你的圈套?”

陰蒼一怔,正待開口,牧野靜風卻又道:“我相信你不會用這種不入流的伎倆騙人。”

言罷,他手一揚,三粒藥丸便落入他自己的口中。

陰蒼終于松了一口氣。

幾乎便在這時,牧野靜風的劍突然如電一般閃射而出!

出手便是一招“魔消道長”!

陰蒼頓時有遍體生寒的感覺!牧野靜風的劍勢所能攻擊的方位已不僅僅是對手的身軀,還有對手的心靈!

而陰蒼為了打消牧野靜風的顧慮,他當然是盡可能地讓自己全身放松,面對牧野靜風突如其來的攻擊,頓時陷入被動之困境!

重重劍浪,如風起云涌般向陰蒼卷去!室內頓時光芒閃爍,勁氣狂飚!

陰蒼的身軀便如同一片毫無分量的羽毛,順著劍勢飄飛!

牧野靜風決不會失去這等先機,他那舉世無雙的“平天劍法”綿綿密密而出,不留一絲一毫的間隙!

陰蒼一直沒有反擊的機會!因為牧野靜風的劍已快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再配以他獨步天下之輕功,使得他的攻擊便如水銀流泄一般,只要對方有一絲可乘之機,他便可乘勢而入!

但陰蒼終究是陰蒼!他的武功之高,遠出牧野靜風的想象!

當牧野靜風攻至第四招的時候,陰蒼竟在對方似乎要席卷一切的劍勢下緩過勁來,開始反擊!

拳風如嘯!

牧野靜風驚駭地發現對方的拳術遠在自己拳術之上——盡管陰蒼所練的極可能就是平天拳術,與他的拳法同出一轍,但陰蒼的拳法之精絕凌厲,顯然已超出了牧野靜風已領悟的范圍!

兩人在室內倏退迅進,疾快無倫!轉眼間,兩人已激斗了百多招!

屋內物什已在劍氣拳風中四散紛飛!瞬息之間,屋內已是一片狼籍!

陰蒼又驚又怒,沉聲喝道:“小子,難道你不怕三個月后血脈盡爆而亡嗎?”

牧野靜風長笑道:“老賊,便是死我也要拉個墊背的。”

他沒有說出實情,是擔心自己如果勝不了陰蒼,事后陰蒼勢必對懸壺老人有所不利。雖然懸壺老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牧野靜風不可能再去連累他。

陰蒼吃虧之處便在于他的拳法大多是已為牧野靜風所熟知的,所以無形之中,牧野靜風便幾乎有一種“未卜先知”的優勢了。

好在他自己的天分資質極高,已從“平天拳法”中挖掘捉摸出了其他的一些東西,因此他方可以勉力與牧野靜風平分秋色!

陰蒼不知內情,見牧野靜風對自己的絕世拳法竟并不畏怯,心中驚惑不已。

“轟”的一聲,整間屋子終于承受不起兩個絕世高手的先天真氣的洶涌激蕩,轟然塌落!

主站蜘蛛池模板: 城步| 伊通| 怀化市| 新竹县| 麟游县| 遂昌县| 景东| 平江县| 安泽县| 安庆市| 华亭县| 黑龙江省| 南皮县| 卫辉市| 阿克苏市| 休宁县| 乐都县| 怀安县| 蒙阴县| 临夏市| 繁昌县| 黄浦区| 虎林市| 舟山市| 石屏县| 和田市| 左权县| 长治县| 精河县| 泽库县| 深水埗区| 榆林市| 阳东县| 内黄县| 金坛市| 高邑县| 志丹县| 谢通门县| 封开县| 偏关县| 治多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