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晴空萬里的，船一直行駛的很快，可進入到大荒山之后，太陽就很少再見了，幾乎都是烏云遮頂，連縫隙中都沒有殘留的光芒，海面彌漫著淺淺的水霧，一時都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八爺站在甲板上觀察著四周，這樣的水霧會隨著接近苦海而越來越濃，這個時候也是最容易迷路的時候，而恰巧所有的儀器在這里都失靈了，連指南針都失效了，現在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海面上沒有任何參照物。

蘇玉裹了件大衣走出來，手里還拿著一件，“還是沒有頭緒嗎？”

八爺搖搖頭，“我們現在慶幸的是沒有起風，從進入大荒山到現在，船應該還是向北走的。”

甲板上冷，蘇玉將大衣披到八爺身上，“去吃點東西吧，你都站在這兒很久了。”

八爺一臉邪笑的看著蘇玉，“小屁孩你現在是真的一點不怕我了。”

蘇玉沒聽明白，“什么意思啊？”

八爺拿著指南針在蘇玉頭上敲了一下，“說你長大了。”

蘇玉聽了委曲臉又來了，“八爺，你能別叫我小屁孩了嗎，我本來就是個大人，我都21歲了，按法律規定我都是適婚青年了。”

“你就是到了八十一歲，在我眼里，你也就是個小屁孩。”

八爺說完轉身進了船內，沈天子和宮九在電腦前擺弄著，看他們頹喪的表情應該還是沒有信號，船尾黃諦孤伶伶的身影坐在那，手里的煙自進入大荒山就沒斷過。

蘇玉拿著一塊面包走了過去，黃諦沖他笑笑接過去啃了一口，“你到比我想像的平靜。”黃諦突然說道，他一直以為蘇玉會哭哭涕涕一路，可沒想到這一路上她卻反常的安靜。

蘇玉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以前喜歡哭是因為有小白在，我知道她會安慰我，也會保護我，現在小白不在，我的眼淚也不會有人在乎，更何況哭也救不了她，你們這么多厲害的人，總會比我有辦法的。”

“蘇玉，你長大了。”同樣一句話，黃諦說起來蘇玉聽著心里莫名有一股欣慰，可方才聽八爺說起來，就不是那回事了。

“你也變了，黃警官。你跟半年之前不一樣了。”

黃諦扔了煙大口的啃起面包，“有什么不一樣的，還不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

蘇玉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我也說不好，就覺得你好像多了點人情味，以前你跟小白在一起的時候，你雖然在笑，可是我覺得你們距離很遠，現在你不愛笑了，但我卻覺得你們的距離近了。”

黃諦揉了揉蘇玉頭發，“小丫頭，觀察力挺仔細的啊。”

蘇玉搖著頭理著被黃諦打亂的發型。

“你跟白呂到底怎么認識的，為什么你會這么死心踏地的喜歡她？你們之間的信任真的超出了我的對情感的理解。”

說到這里蘇玉的眼神暗淡了下來，仿佛腦海里浮現出一些不好的往事，“小白救了我。”

“發生了什么事？”

“其實我和小白在開學的前幾年就已經認識了，那時我和媽媽一起去湘城辦事，夜里突然下雪了，氣溫驟降我媽的哮喘犯了，我出去給她買藥，在街上碰到了幾個喝碎了酒的學生，他們抓住了我把我拖到湖邊想要……”蘇玉說到這兩只手緊緊的攥著衣角，臉色十分難看。

“算了，你不要說了，別勉強自己。”黃諦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她搖搖頭長呼一口氣接著說道：“那大概是我這一輩子最拼命的時候，我掙扎著，我跑著，豁出性命的去跑，沒想到還是被她們圍住了，當時我抱著必死的心態，我跳進了湖里，那大概是我干的最有勇氣的一件事了，也是最蠢的一件事，那時的我根本就忘記了，媽媽……還在痛苦的等著我。那些人看我投湖自殺全跑了，我以為我就此要沉入湖底了，這個時候小白出現了，月光下的湖水好美、好美，她就像天使一樣帶著潔白的月光游到了我的身邊，你知道嗎，那一瞬間我仿佛覺得她就是我的英雄。她帶著我游出了水面，將岸上的衣服裹在我的身上，我一輩子都會記得那件大衣帶給我的溫暖，后來等我再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了，小白已經走了，自那之后我也沒有見過她了。后來沒想到我們兩個人上了同一所大學，開學的第一天我在寢室看到她，我一眼就認出了她，可是她已經完全不記得我了，也不記得她救過我的事了。”說到這里蘇玉眼角藏不住的失落，“雖然她不記得我，但是我記得，她是個天使，是我的英雄。”

黃諦沉默的聽著蘇玉講這段經歷，他不知道該怎樣平評價這場輪回的重逢，也許從蘇玉認出白呂的那一刻起，白呂心中對她就已經是愧疚了吧，蘇玉不會知道月光下的天使早就已經不在了，也不會知道她拼命去守護的這個英雄并不是救她的人，如果有一天她知道真相會不會……

也正是因為如此，白呂才格外的保護蘇玉吧，即是對她的一種贖罪，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救贖，黃諦不敢想像，如果這些年她的身邊沒有蘇玉，那么今天的白呂還是他見到的這樣嗎？

黃諦始終相信，即使這二十年白呂受盡屈辱與折磨，但她沒有喪失善良，她只是將它們藏起來了，藏的很深很深，不易察覺罷了。

那個雪夜的相遇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一個失落靈魂的挽救，蘇玉就是白呂心中的那一束光，照亮著她黑暗的影子，觸碰她柔軟的心靈，讓她的善意沒有完全消失。

“黃警官，你喜歡小白嗎？”蘇玉突然來了這么一句，嗆著黃諦差點沒被面包噎死，蘇玉趕緊給他拿了瓶水讓他緩緩。

好不容易平緩下來，也不知道黃諦的臉是嗆紅的還是被蘇玉問紅的，還是被這冷風給凍紅的。

“你怎么突然這么問？”

蘇玉沒頭沒腦的又來了一句，“我覺得小白挺喜歡你的，我跟他認識這么久了，從來沒見過她對哪個異性這么在意過。”

黃諦被蘇玉的說有些不自在，但嘴角倒是沒藏住笑容，“哦，是嗎？”

“小白算的上美女了，人性格又好，追她的人很多，但她從來沒動過心。”

黃諦清了清嗓子，“所以呢，你想說什么？”

蘇玉定了定神，突然嚴肅的說道：“你們結婚的時候，如果我沒嫁人，能不能還跟你們一起住啊，我不想這么早離開小白。”

蘇玉這腦回路真的是連黃諦都招架不住，這一波強勢攻擊還真讓人措手不及，只見黃諦張著嘴在那喝了半天冷風，也沒說出一個字，蘇玉眨巴個眼睛瞅著他，他才愣愣的說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