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陳醫生進來了，見白呂一個人坐在床上發呆，“你因禍得福應該高興，怎么愁眉苦臉的？”

白呂轉過臉陰沉的看著他，“什么意思？”

“你身體里過濾下來的那些蟲子都已經送到研科院了，真是了不起啊，一只蟲子就可以把人折磨的自殺，你卻能帶著一百條蟲子回來。”

“過去的事情不想再提了。”白呂冷冷道。

陳醫生笑笑，查看了一下白呂的傷口，“所謂物極必反，這一百條蟲子是極限，非但沒要你的命，反而還救了你，還給你送了份大禮，你體內的基因全被打亂。”

“什意思？”

“就是說，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證明你不是白呂。”

白呂苦笑一聲，“聽你的意思，我倒成怪物了。”

陳醫生笑了，“換一種方式去想，也許這是老天爺給你額外的賞賜，獎勵你這么努力的活著。”

白呂明亮的眼睛望向陳醫生，“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好消息，可你來說未必啊，這么多年你平安無事靠的就是這唯一的把柄，如今沒有了，你還笑的出來嗎？”

“彼此彼此，我抓不到你的把柄了，同樣的你也抓不到我的，誰又能證明白呂是怎么死的呢？你可是好好的在這兒活著呢。”

“放心吧，我不會殺你的。”

陳醫生搖搖頭，“你殺我沒有意義，只不過你這次不該心軟的，如果特案組死在燕門鎮，誰也不會懷疑你，你不該把他救回來的。你可知道他們已經找過宋萍了。”

白呂心中一驚，果然還是被查了，怪不得剛才黃諦看她的眼神會那么怪異，所以他已經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的。”

“已經回了湘城，你就不要再動手，你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

白呂不耐煩，“知道了，你走吧，我累了。”

陳醫生搖搖頭，沒說什么離開了房間，剛出去就碰到了白呂的家人，她的父母和妹妹都來了。

白蕊和白呂長的一模一樣，只是染了頭發顯的更悄皮，一見白呂這一身的繃帶難過的直掉眼淚。

“姐，你受苦了。”

白父腿腳不方便，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做為父親沒有像母親那般見面就紅了眼，只是深沉的望著白呂，一直看著，看著。

白母在一旁默默擦淚，然后將一盒梨花洛放在白呂的桌前，那是白呂最喜歡吃的糕點，是南城的特產，別的地方買不到，“我們接到通知嚇壞了，你說你這孩子怎么能牽扯上人命案呢，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爸嚇的差點心臟病都要犯了。”

白呂微笑著看著這一家人，淡淡的說道：“讓你們擔心了，我現在沒事了。”

白蕊看著眼前的姐姐，自打車禍之后，總覺得與她生分了許多，雖然她變的更加懂事，孝順，可是冥冥中卻拉開了距離，總是一幅不溫不火的樣子，從來不惹父母生氣，也不忤逆他們的意思，有時候白蕊挺懷念車禍前的白呂，雖然膽小，不愛與人交流，學習也不行，但是可以從她的眼睛中看到對家人的依賴和情份，可眼前的白呂眼睛里什么都沒有，靜靜的像是沒有任何波瀾的湖水，仿佛清澈，可仿佛又看不清湖水下隱藏的東西。

白呂在家人的細心照料下很快就出院了，自那日黃諦來過之后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盡管就住在隔壁的房間，卻如同隔了一條長河，他們都成了不會游泳的人。

就像黃諦所說的一樣她跟這個案子徹底沒關系了，再也沒有警察來找過她，她的日子又恢復到了往日的平靜。

臨近開學的日子，白蕊也回學校了，白父、白母將白呂安頓好之后便回南城了，一切仿佛真的什么都沒有發生，只是路過程會寢室門的時候里面已經空了，葉子開學之后果然申請了更換寢室，因為死過人，沒有人愿意住，那間房子便被封了，兩三個月后再也沒有人提起這件事情，原來，一個生命的遺忘只需要這么短的時間。

可是偏偏有些人，有些事，時間再久也忘不掉。

學校附近的咖啡廳里白呂坐在那等人，現在已經入秋了，天氣寒涼，她穿著一件大紅色的風衣，人群中格外顯眼。

沈天子進來后一眼就看到了她，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臉上又多了些陰沉，他笑著走過來，“你氣色不錯啊，看樣子恢復的很好。”

白呂見了沈天子臉上不自主的就笑了，像是久別重逢的朋友，“是啊，我媽這段時間一直在這照顧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都胖了一圈，氣色能不好嗎？”

“能吃是福，看你恢復了我也高興。”

白呂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開口，沈天子見她這模樣反倒笑了，“想說什么就說吧，怎么說咱們也算生死之交了，你還救過我的命，有什么不好開口的，你特第約我，一定是有事想找我，說吧，沒事。”

白呂苦笑，“案子結了嗎？”

沈天子的眼神中閃過一秒的猶豫，復又笑道：“結了，沒事了，大家都休假了，特案組又閑下來了。”

“找到真相了嗎？”白呂知道他在騙她，

“當然，該治罪的都已經依法治罪了，燕門鎮已經封了，當地政府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白呂搖搖頭，“殺老虎犯法，可是吃老虎也是要治罪的。”

這句話沈天子當然聽明白，不禁失笑，“哎……幾個月沒見，差點忘了，你是聰明人，瞞不住你。”

“司查處的人一直沒來找過我，這中間黃警官是不是跟他們做交易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沈天子凌厲的眼神透過鏡片折射在白呂的瞳孔中，可她沒有閃躲，只是笑了。

“吳珊珊說過，紅蘋果一顆價值萬金，也只能抵一年的壽命，想要長久的活下去，真的是要花大把大把的錢，可蘋果并不是源源不斷的，它也是有限的，這世上有錢人這么多，該賣給誰呢？這要是查下去，恐怕……”

“白呂，你只是個學生，你的職責是學習。”沈天子難得對她這么嚴肅，可正是這樣才暴露了。白呂心理清楚這件案子從一開始就會是個無頭案，查不了也不能查，程會的死必須要有個交待，最好的交待就是留下兩個指紋的自己，可現在卻沒有一個警官找上門，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是黃諦從中做戲了，以他的性格不會善罷干休，可現在他卻如此輕易就結案了，甚至沒有找到真相。

“當初你來找我幫忙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那個時候你可沒當我是個學生。”

“你就不要說這種話來酸我了，你也知道當時的情況特殊，若非無奈我不會讓你去冒這個險的。”

“我只想知道黃警官現在怎么樣了？”

“你別擔心他，他天天在打游戲，日子過的很逍遙。”

白呂低下頭，不禁感嘆事事無常，她最討厭警察，可偏偏她救了警察：“我救了你們，你們也救了我，論恩情我們兩清了，這案子不查也好，查下去只會有更多人痛苦。”

沈天子笑笑，溫柔的看著她，“你好好上學，畢業了找個好工作，好好的過你自己的日子，其它的都不要想了。”

“謝謝沈警官，我知道了。”

深秋的季節沒個準，剛才只是陰天，現在突然又下了雨，白呂望著窗外的雨，這雨讓她想起燕門鎮的那場煮雨，那天夜里黃諦告訴她，他從來沒辦過一件冤案，為了她，破例了。黃諦這種人表面上看起來痞里痞氣，不務正業，不亮證件，打死也沒人相信他是個警察，可他有他的信仰，那就是真相。

罷了，你既為了我放棄了你的信仰，我便不后悔讓你活著出來，我就選擇信你一次。只是，今生今世，你我之間便不要再見，恩情已還，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