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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無題

  • 言他
  • 周懌夫
  • 4725字
  • 2018-09-03 10:00:00

兒子剛放暑假,家里的二老就一天兩三通電話的開始催促。

“兒子,孩子放假了,你什么時候把孩子送回來啊?”

我說要等到枕邊人放周末的時候才回家,不然他上班擠公交和輕軌不方便。

“你就不知道坐火車回來?”母親一聽,語氣立即由期待的溫柔變得嚴肅起來,“還是說非要自己開車才能回到家。”

我說自己開車方便些,而且我怕曬,一曬久會兒就會頭痛。

我簡單一句話,就被母親抓住了小辮子,電話那頭,她二話不說就開始妙語連珠的責備起來。

“農村出來的人,我就沒見過你這樣嬌滴滴的男人,人家要是都像你這樣,那還掰不掰玉米,打不打谷子了。”

“不要找借口哈,趕緊把孩子帶回來,我要給他補補,你看看他現在都瘦成什么模樣了。”

“還有你,你現在知道身體不好了吧,我哪次打電話不是和你說不要節約,不要節約,你要是錢不夠,我可以打給你。”

“你現在知道曬了太陽會頭疼了吧,這怪誰。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哪次不是叫你少吃一些辣條和泡面,你哪次是真正的聽了進去的,每次放假都恨不得把整個小賣部搬回家。現在知道頭痛了啊,活該。”

她妙語連珠,我只有扶額無聲。每一次我生病了,不論是感冒發燒還是胃酸胃脹,她懟我的時候總能把我以前喜歡吃辣條的事情拿出來說幾遍。

還好之前在網上看過吐槽,才知道天底下所有的母親大抵都是一個樣。

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無意中說的一句話,會引來她怎樣長篇大論的責備。

我見形式不對,只有連連點頭,喏喏稱是,找菜糊了或者飯漲了為借口,趕緊掛掉電話。

枕邊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母親給我打了電話后,周媽就開始打電話給他。

這傻子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么,接通電話后,我樂呵呵的叫他把免提打開。

他狐疑的看著我,只聽見那邊二話不說,一上來就開始責備,“韓一,你上個班不得了了是吧,你把車子占著做什么,就擠那么一兩天的車去上班,你還不樂意。“

“當年我們做農活的時候哪有你這么嬌氣,出太陽的時候就頂著太陽去插秧,下暴雨的時候也頂著暴雨搶收油菜。你現在倒好,叫你上班自己趕個車,你還不樂意。”

“媽,不是不樂意,你不知道早晨的公交和輕軌有多難擠上去。”

“難擠,有多難擠,有春運的時候擠嗎,又不是叫你天天擠。照你這么說,你爸過年的時候是不是就可以不回家了啊……”

見枕邊人一臉懵逼的模樣,我實在忍不住了,在床上笑得打滾,滾得肚子抽筋。

他一巴掌拍在我肩上,一臉無奈,“好好好,就這樣,我自己去擠公交,好好,不說了哈,鍋里的菜快糊了。”

他掛了電話,我卻依舊按著肚子笑得停不下來,腹部抽筋把肌肉拉得糾命的疼。

“你神經病啊,又笑又叫的。”他說著又一巴掌拍了下來。

“疼……哈……肚子抽筋了……”

我把身體蜷縮在一起,雙手緊緊捂住抽筋的地方,恨不得伸手進去把那根特立獨行的筋捋直捋順。

這下換他在一旁傻笑,罵了句“活該。”笑著又把我拽起來,叫我站直了,斜著手掌一遍一遍的順著肚子從上往下反復刮。

過了良久,肚子才停止抽筋,但呼吸的時候還是有明顯的脹痛感。得虧兒子在客廳看電視,不然又要說我像動畫片里的某某某。

“你明天就把兒子送回去吧。”

他累得躺在床上,為我持續的刮撫后,額頭已經冒出了細微的汗珠,一絲一點的,活像毛毛細雨落在了額上。

“行,那你等會兒幫我買票吧。”我從床柜上扯出一張紙巾,遞給他,叫他把汗擦擦。

“手累,你幫我擦一下。”他說著,閉上眼睛像是冥想,細密的睫毛微微顫顫。

緊接著薄唇翕動,“你還是開車回去吧,這幾天太陽大,你曬了又不舒服。而且還帶著兒子一起,會更難受。”

我盯著他的嘴巴,我特別喜歡看他下巴和唇上有一層胡須幽青的模樣,差一點忍不住親了上去。但怕兒子忽然來敲門,就改抱著他,說,“沒事,這邊到西站又不遠,公交車過去半個小時都不到。”

“那你下了火車呢?又沒有直達家里的車,你難道走路回去?”

“你傻還是我傻,沒有汽車難道還沒摩托車?”

“坐摩托太曬了,不方便。”

“方便。”我道,也閉上眼睛,白天對著電腦碼字,晚上再玩了會兒手機,眼睛已經酸澀了起來。“你要是不幫我買,等一下我就自己買。”

“哎,你別犟了好不好,你這犟脾氣什么時候能改一下。你要是頭痛中暑什么的,難受的是我們。”他推攮了我一下,我不想再說,他又繼續推我。

見我還是不說話,他搗鼓著又坐了起來,我以為他是要開電腦看世界杯。睜開眼睛叫他激動的時候不要再拍我,他卻忽然熄了燈,開始脫衣服。“睡覺吧,早點休息。”

“休息個屁,兒子還在看電視。”我說,又問他今晚不看世界杯了?

“明天要早起啊。”他挪下床,往客廳走了去,把兒子哄睡后才慢悠悠的走回來,邊走邊脫衣服和褲子,說,“你要是非要犟的話,票明天去買好了,反正現在又不是節假日,應該不擠。”

“買票還要排隊,在網上買方便些。”

“難道你取票不用排隊?”

“有自動取票機。”

“難道沒有自動售票機?”

“有嗎,沒注意。”

“所以說還是自己開車比較好。”

他赤條條的跳上床,把燈熄了后又把被子扇過來蓋在身上,不一會兒就呼吸沉穩起來。

翌日一早,他沒等兒子洗漱好就匆忙出了門,說是公司要提前半個小時開早會,叫我自己去坐車去西站。

我點了點頭,心中有點失落,還以為他起這么早是想要親自送我們去車站。而且以往要提前準備開早會的時候他會提前告訴我,但昨晚卻沒說。

難道他有外遇了?我胡思亂想著,又罵了一聲自己傻逼,哪有人外遇的時候是早出早歸啊。

我窗戶拉開,把兒子叫醒,再幫他把暑假作業裝在書包里。等兒子搗鼓著洗漱完畢,枕邊人忽然一通電話打了過來,說,“鑰匙我放在門后面,不要搞忘了。”

“你怎么又沒帶鑰匙啊。”我說,“那我幫你擱在張姐家吧。”

“不是家鑰匙,是車鑰匙。”他補充道,那邊的環境有點吵。

我往門后看去,那串平時不顯眼的鑰匙像是會發光的金子,耀眼的光芒絢麗萬丈。

緊接著他又說,“公交來了。你開車的時候注意安全。好了,不說了。”就匆匆掛了電話。

我從門后把車鑰匙取下,心里忽然又明朗得像是收到太陽滋潤的花。原來那傻逼匆忙離家,是怕我不接受他的好意。

開車到家后,我第一時間給他發了短信報平安,這是大學畢業后養成的習慣。當時我的工作需要偶爾出差,他便要求我到達目的地之后給他一條短信或者一個電話。

我到家的時候正直中午最熱的時間,母親打電話來問了好多遍,直到我回到家,她才放下心來,“終于回來了,我這顆心也終于不再懸起了。”

我問她為什么要懸起,她卻懶得理我,和周媽一起把兒子抱著進了屋,說是孩子曬了太陽不好。

又不是嬌生慣養的花兒,哪能這么嬌貴。我嘀咕道。

“就你是花兒,就你嬌貴。”母親聽見了,頭也不回的懟了過來。

我啞口無言,跟著走了進去,說,我吃了午飯就開車回重慶。

母親也不抬,只對著兒子噓寒問暖。良久,心疼道,“又瘦了。”

“我也瘦了好不好。”上周醉酒之后我的胃就一直不好,只得喝點清粥,不瘦才怪。

“你瘦了你活該。都多大的人了,還好意思說。”母親道。

“好好好,我不說,不說”。我找了凳子坐下,又說道我下午就回重慶。

母親這才怪看了我一眼,“走吧,走吧,你愛什么時候走就什么時候走,我才懶得管你。”

周媽拍了一下母親的腿,又瞇笑著來看我,“干嘛急著走,知道你要回來,我們今天特意去街上買了豬蹄和鴨子。吃完了再去重慶。”

“韓……”我差點直接叫了韓一的名字,立即改口,“韓哥上班要用車……”

“管他呢,明天再去,下午太陽這么大。而且開了半天的車,哪能不休息一下。”

“周姐,他要急著走就讓他走,人家翅膀硬了,想飛就飛。”母親又怪看了我一眼,繼續道,“灶屋的桌子上有解暑的涼茶,要是頭痛的話吃了午飯再睡一覺,就算再忙著去重慶,也總要休息好了再走吧。”

兒子也學模學樣,叫我吃了飯睡了覺再走,說是太陽曬死人。我本來就打算睡了午覺再回重慶。但一聽到母親說話的語氣,我就沒了底氣。

當日便給枕邊人發了信息,告訴他我們明天再去重慶。

晚上的時候他又打來電話,叫我在家多玩幾天,不用著急回去,最好找個陰天再返程。說他一個人沒事,而且擠公交和鉆輕軌也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艱難。

我們打完電話已是傍晚十點,母親忽然走了進來。

她穿著一件不知是什么材料的碎花衣裳,應該是她自己在街上買的十幾塊一件的那種。

褲子和衣裳不是配套的,因為家里的小蚊子比較多,穿的是一條黑色的薄長褲。

手里則拿著一把不知歲月的蒲扇,扇子還是完整無缺,除了顏色已經棕黃,看起來和新的沒什么兩樣。

她一邊揮扇一邊問我,“韓一打過來的啊?”

我嗯了一聲,她就笑得樂開了懷,又問,“你那個胃現在好了沒有。”

“嗯,已經好了。”我又撒了一個小慌。

“以后少喝點酒,不然老了誰來照顧你。”母親淡看了我一眼,嘀咕著,找了根板凳坐著。

“你最近辭了職在做什么。你爸每次打電話回來都在說你。”

“也沒做什么,就是一直想寫小說,現在閑得沒事就開始在網上寫小說。”

“這個東西能賺錢?”

“要看運氣好不好了。”我道,“要是運氣好的話,應該比上班要簡單一點。”

“運氣,哎,你啊,現在也老大不小了。”母親突然嘆了一口氣,“那韓一呢,你不上班,房租水電費都是他交,他也不說你什么嗎?”

“他能說我什么。”我笑道,“我說他還差不多。”

“好吃懶做不上班,用人家,吃人家,還要說人家,我要是韓一,非得一腳把你踹開不可。”母親道。

“他舍不得踹。而且,真到了那個時候,就算他要踹,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讓他踹。”

“你們……你們現在想好以后的打算了嗎?我之前和周姐聊天的時候有意無意的跟她說起過像你們這樣的事。她看起來好像并不反對,甚至有時候還會主動提起在電視里又看見了兩個男的在一起。要不然你回去的時候叫韓一也探探口風。要是周姐沒有很在意的話,你就叫韓一把你們的事告訴周姐他們吧。”

“探什么口風啊,媽,你放心吧,我們的事你不要擔心。而且,就算韓哥要結婚,我也沒什么。再說了,我這不是還有兒子嗎?他以后會養我。你也不要再去探周媽的口風了,我不想因為我們的事,讓你們兩人之間有了矛盾。”

“把你生下來就是讓你給我添麻煩的,我怕什么,只要你能過好就好。”母親道,“周姐上個月又給韓一找好了媒婆,今年過年的時候肯定又要叫他去相親。他今年也都三十歲了,是該結婚了。我就是擔心你,他要是結婚了,你又該怎么辦。”

“他結他的婚,我過我的日子,放心吧,我會過得好的。人家那么多死了妻子的單身漢,還不是照樣有兒女孝敬,人家也過得好好的啊。你就放心吧。再說了,韓哥要是不結婚,他連孩子都沒有,而我至少還有蘇遇知,你說是吧。”

母親忽然沉默了,手里的蒲扇也安靜的倒在大腿上,眼睛里又泛起了淚光,“你不穩定下來,我的心永遠都是掛起的。你說你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喜歡男人……還偏偏喜歡韓一。他要是結婚了,以后你老了怎么辦?遇知他有自己的家,他也會上班忙自己的事,到時候誰來陪你聊天說話。”

對啊,誰來陪我說話。是夜我想著這個問題久久難眠。就像母親說的那樣,到時候村里的熟人都會在背地里罵我,嘲笑我。

可我又能怎么辦,再德高望重的人,也堵不住悠悠眾口。而且并不德高望重,我要是真的一直單身下去,不只是我,母親和父親在背地里也要承受許多村里人無盡的白眼和穢言。

有些事不敢去細想,深想。可有的事又是命中注定,既然我生來就與眾不同,那么我就必須去想去面對。

翌日回重慶的時候母親又恢復了往日堅強的模樣,她抱著兒子和周媽一起站在柏樹低下。

我上車的時候一直看著后視鏡,她們的身影被拉得遠遠的,矮矮的,情意綿綿就像一家人。

我知道,我們兩家人早已經是一家人。可我也知道,那是因為母親和周媽之間的情意似親,這并不是我想的那種真正意義上的一家人。

說了再見的話,聽了囑咐的言,我再次開車行駛在路上,這一次的心境和上次又不一樣。

母親的嘆息和憂心的淚像閃電一樣在我身上烙下一個印記。我想找人傾訴,但卻不能找我熟悉的人傾訴,我怕林申他們會一不小心把我的秘密告訴韓一。

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早已經出柜,他的人生應該由他自己選擇。而我,只需要等待和成全他的選擇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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