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聚
- 言他
- 周懌夫
- 6136字
- 2018-08-28 11:30:00
之前約聚的事,很快就被我拋在了腦后。回老家的時候林申又打電話過來,說是好久不見,想請我們幾個小聚一番,喝喝酒,聊聊天,談談人生,嘆嘆未來。
他的語氣先是假裝后的灑脫,但只要仔細聽他說話,一股子酸苦疲憊的味道怎么也掩飾不住。
這一次失戀,肯定又是傷到他心尖里去了。
我沒失過戀,但和枕邊人在坦白心意的時候鬧過別扭,那種感覺很難受,就像在夏天,明明身體上每一個細胞都能感知到太陽曬在身上的熱烈,明明就是陽光燦爛的明媚天氣,可心卻始終暖和不起來,心情也一直被烏云籠罩。曾經所有能讓自己開心的事情,也再也無法讓一直低落的情緒回升;曾經七彩的彩虹也再也無法擺脫灰色的色調。
我看過很多描寫失戀的句子,但我也相信,就算我再能理解,也始終無法感同身受。
就像林申上一次失戀的時候對我說的那樣,感同身受這個詞明顯就是在扯淡。
他的理由很簡單也很扯——若真能感同身受,那大家就都呆在家里看電視罷,名勝古跡花紅柳綠什么的只要感受就好。
電話說到后面,林申再也假裝不來。我說,小森林,我現在可以把肩膀借給你,咱就別裝了,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
小森林是林申的綽號,最初起這個綽號的時候我們沒想過有其他的意思。后來經人嘲笑,我們才明白還有某方面的意味,不過卻叫得更加歡快起來。
聽我這么一說,他終于卸下所有堅強,在電話那頭哭得委屈,泣不成聲。
林申在我面前哭過三回,一次是他初戀被甩,一次是他出柜被棄,還有一次就是現在。
他在電話那邊哭得稀里嘩啦,我在電話這邊靜靜聽他訴說。他的故事對于旁觀者而言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就是愛上了一個騙財騙色的渣男。
但是對于當局者而言,再簡單的失戀,只要是認真動了心,也都是一場撕心裂肺的重生。
客觀講,林申并不是個純情好男人。單身的日子里他偶爾也會找人解決生理問題,為了戀愛而戀愛的時候他也會沒有理由就甩開某個癡情的少男。
“我想,這可能就是報應吧。”他說。
“的確是。”我道,“所以以后就不要再為了戀愛而戀愛了,不要再傷害別人了。你要是要解決某方面的問題,我可以送你一箱黃瓜。”
“老子不需要黃瓜。”他在電話那邊破涕為笑。
“嗯哼,那周六到九龍坡來吧,我和韓一款待你們。”
“把地址發給我,記得,酒,我要喝酒。”
“行行行。”我說,“就這樣吧,我等會兒打電話給郭漾。”
“我給他打吧,估計那個女兒奴不會來,我之前打電話求安慰,他丫的說兩句話就把電話掛了。說之后再打給我,結果打個屁,這都過了好幾天了沒打。”
林申在那邊埋怨到,自從郭漾有了寶貝女兒,他的確像是魔障了般,再不主動聯系我們,且在我們聯系他時,也總是寥寥兩三句話就取代以前的長篇大論。
“那你先打過去給他說說,我之后再打。”
我是回了重慶之后再給郭漾打的電話,接通電話后,他與上次一樣,語氣匆匆,“喂,有什么事嗎,有事的話趕快說,沒事的話我掛了,咱寶貝還在鬧,沒空和你閑聊。”
“周六過來聚聚吧。”我道,“好久不見,挺想你們的。”
“好,就這樣,還有事嗎,沒了的話我就掛電話了。”
我還在煽情,他卻直愣愣的一句話杵了過來。說的是商量的話,行的卻是果斷的事。沒等我多說一句,電話就返回了撥號界面。
“他又掛電話了?”枕邊人抬頭看著我。
我點了點頭。兒子的作業剛做完,正在把課本往書包里面收拾。然后問我,可不可以看電視了。
“嗯,離十點鐘還有一個小時,看到九點五十的時候記得去洗漱。”我說。他應了聲,在柜子上拿了遙控器便開始尋找小豬佩奇。
我放了手機斜靠在枕邊人肩上,他今晚不記單詞了,拿著手機在搜索一些與工作相關的資料,也順便打發時間等待深夜的世界杯。
“你冷嗎?”他抖了抖肩忽然問道。
“不冷。”
“那你累嗎?”
“不累。”
“那你靠在我身上做什么。”他又聳了聳肩道。
“靠靠又不會少塊肉。”
“那我也靠著你。”
見我無動于衷,他也斜著頭靠在我頭頂。兒子聽見了,也咚咚跳上沙發,“我也要靠在父親身上。”他說著,跳上沙發,把頭枕在枕邊人腿上。
“蘇遇知,要看電視的話就坐起來看,不然會近視。”枕邊人抖了抖腿,小家伙不樂意了,“你們還不是一樣。”
“我們沒有像你那樣躺著好吧。”我道,他便坐起來,開始靠著枕邊人的胳膊。枕邊人左右不便,有些無奈,“你們倆能不能靠著沙發。”
“兒子,快去靠著沙發。”我道。
“我不靠沙發。”
“那爸爸給你報一個跳舞的培訓班怎么樣?”
“我不去跳舞。”
“那你去靠著沙發。”
“我不跳舞也不靠沙發。”
……
小聚的時間是訂在二十三號晚上,午飯后我們才悠閑自在的拖著購物車去超市購買食材。
林申喜歡吃蝦,特別是用爆辣的干辣椒炒出來的那種,他也歡吃魚,最好是麻辣酸菜魚。
郭漾口味比較清淡,苦瓜與臘肉的組合是他的最愛,紅燒豬蹄和排骨他也從來都不嫌棄。
因為晚上要喝酒,怕喝多了傷胃,于是又買了一只較大的土雞,半只熬湯半只與芋頭一起紅燒。
再買了一點時蔬配菜和豆腐。關于鹵雞爪,本來是想著自己來鹵,枕邊人一語驚醒夢中人,說是鍋不夠,便也只有在超市購買。
我們的購物車還是房東留下來的,款式簡單得很,側看就是一個身著紅色帆布口袋的大寫的“L”形鐵架,兩邊側身都有橡膠勾帶,若是東西買得比較多,就可以把膠帶拉開用來束縛。只把食材挑選好,小車就已經負重超載,至于酒,那就只有手提了。
關于喝酒,大學一年級時我們曾狂歡一宿,那是我和枕邊人第一次醉得斷片,無獨有偶,也是林申郭漾和九言第一次喝得斷片。
說到那次斷片,我和枕邊人還被人從中作梗,收到了一個考驗彼此的“驚喜”,不過這都是后話,最重要的是我們幾個都喝出了胃炎,從此再不敢主動招惹白酒。便只在超市買了一些度數較低的酒飲。
當天是個火辣辣的艷陽天,我拖著小車,兒子拿著冰棍津津有味,小臉上的汗水也把額前的頭發濕得沾臉。
枕邊人抱著一箱酒飲,額上的汗水更是不用提,就差水流般的滑下。走了小段路,他一邊側頭在肩上擦著汗水一邊埋怨,“我說開車出來你不肯,現在人都熱死了。”
“要不你來拖會兒車吧。換我來抱酒。”
“走開,誰要你來抱。”他嘟囔著皺眉,“下次出來買東西,我再說開車,你不要說不要就好。”
“嗯,下次聽你的。”我停了腳步,把小車靠在身邊,伸手去接他臂彎里沉重之物,“來給我抱會兒吧。”
他側身一扭,瞇著眼睛道,“你拖著車子走你的,不要管我,我自己知道回來。”
“爸爸,那你抱我吧。”兒子這家伙,仰起頭不識時務,小嘴紅得鮮艷。
“抱什么抱,自己走。”枕邊人把他止住了。
回到家后,三人都汗濕了一身衣服,換了衣服打開空調就又開始擇菜。
枕邊人把酒放進冰箱后也來幫忙。一直忙活到傍晚七點,要么站得腰酸背痛,要么被辣椒油煙嗆得眼淚直流,要么就是又一次渾身濕透,才算差不多可以準備上菜。
“下次還是在外面吃吧,你也不嫌累。”枕邊人幫我擦掉滑在眼角的汗,嘟噥道。
“你打電話問問他們到哪了。”我說。
打電話確認之后,我剛把最后一道麻辣酸菜魚煮好,枕邊人就帶著林申和郭漾敲響了門。
“喲,小寶貝,好久不見了啊,來,快讓爸爸抱抱。”一開門,林申就向兒子跑了去,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狗撲屎一樣,把兒子抱起來又是舉高又是親吻。
“親吻狂魔。”郭漾一巴掌拍在林申肩上,“抱著我兒子也這樣,把孩子弄得嘰嘰亂叫也不放手。看來,以后我得把我女兒藏好點。”
“這是疼愛的表現,你懂個錘子。”林申反駁道,看起來很開心。
“蘇擇城,韓一,你們倆虧待咱兒子,現在都瘦了啊。”郭漾又道,“你不知道郭富貴兒,現在胖得像個球。”
“瘦了嗎,來,爸爸再好好瞧瞧。”林申不顧兒子反抗,一把抓過正在抹臉上口水的孩子,又開始一番熱愛,果然逗得孩子嘰嘰亂叫。
“你干爸爸疼愛你呢,別叫,你越叫他就越逗你。”枕邊人道,接著開始擺菜。
“你們開車來的吧,怎么不把富貴兒帶過來。”
我向郭漾問道,他現在有點發福,但是還不算胖。估計是在他媳婦兒坐月子的時候吃胖的。
接著我又拍了拍有些消瘦的林申,示意他不要再逗兒子了,他那叫聲實在太刺耳。
“嫌麻煩,懶得帶。”郭漾說。
林申放下兒子,立即為郭富貴兒打抱不平,看著我又指著郭漾,“你聽這語氣,典型的重女輕男。”
這時候枕邊人忽然從廚房冒出個腦袋,喊道都過去幫忙,語氣嫌棄,“你倆還以為自己是客啊,快來幫忙端菜。”
說是傷胃,道是養生。熄燈之前,我們都沒喝太多酒,話倒是說得不少,等兒子進屋睡覺后,我們把被子抱了出來,就著寬敞的客廳席地就眠。
熄燈的片刻,有一瞬的恍惚,時光好像就此倒流到高中夏日的夜晚。話題也是就此拉開。
上高中那會兒,我和枕邊人被出柜后,寢室的人有一半以上都不愿再和我們住在一起。郭漾是個例外,“你他媽愛住不住,不住就滾。”
這小子當時脾氣沖得很,可再沖,也還是改變不了我們被趕出寢室的結局。
我當時還特別沒良心的在想,大概是因為我們成績優異的緣故,班主任才會向學校為我們申請一個寢室。后來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小人之心。
當時,林申還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成天吊兒郎當,直到從上鋪往下跳的時候把腳摔骨折后才安靜一個月。
我們搬寢室的時候他就正好請假去看腳,搬完寢室后他才回校,才知道我們的情況。
“當時那個,就是長得特別瘦那個,我回校后就是他第一個告訴我你們的事。你不知道他說話那語氣,那惡心的用詞,要不是我骨折了,我非得把他打骨折不可。”林申翻了個身,他睡在我左側,說得激動了,有唾沫飄到我臉上。
“那個瘦子?”
“哪個瘦子?”
我和郭漾的聲音分別響起,枕邊人睡在我右側,郭漾則睡在枕邊人右側。
“楊志聞,那個瘦子叫楊志聞。”枕邊人道,“高一的時候他暗地里欺負你,我還打過他。”
“你打過他啊,難怪那家伙一直看你們不順眼。”林申道。
“他什么時候欺負過我,我怎么不知道?”我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郭漾道,“上大學的時候,有白蓮花勾引過他,這事兒韓一也沒告訴你吧?”
老實講,我還真不知道。不過說道這里,郭漾又嘆了一口氣,說那個白蓮花就是騙了九言的bitch。
這時我腦海里才想起那個白蓮花的模樣,白蓮花長得一般,化了妝后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白蓮花”。
哪怕是到了現在,我依然一想到她就來氣,就算是叫她一聲bitch也覺得有點詞微,懶得再說她。
“九言現在還在BJ嗎,她真不準備回重慶了?”說到九言,林申又開口問道。
“你們現在沒和她聯系啊。”
“聯系得比較少。”林申說。
“聽她說,她們公司準備在重慶開一個分公司,到時候她會申請負責重慶這一塊。”我道,“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了吧。”
“少則兩三年,多則五六年。”枕邊人道,“到時候兒子都十歲左右了。”
“時間過得真快。”郭漾說,“還記得高中那會兒,林申還喜歡女孩兒,咱四人也一起像現在這樣睡地鋪,我說我以后要娶咱們班花,然后生個女兒,要是生了兒子就給韓一他們。林申,你記得你當時怎么說的嗎?”
“記得個屁,那時候情竇都還沒開,即使說了也都是不由心的假話。”林申道。
林申的話我還記得,他說他要和十五班的班花生個大胖子,不論男孩女孩,他都要自己寶貝著,才不會給我們。
但是……他說了個但是,又停頓了會兒,說可以讓他的孩子們認我們做父親。此話一出,我們三人還一起打了他一頓。什么叫可以,用詞錯誤,該打。
“我就記得被你們打了。”林申嘆了口氣又道,“要是我能一輩子都像那時候那樣,永遠都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女孩兒,然后再找個女人結婚生子。管她是不是班花,漂不漂亮,只要不胖不丑,能看得過去就好。”
“你要是覺得現在累,就強迫自己試試吧。”郭漾道,“說不定也能硬起來。”
“郭漾,你還是不懂。”我還沒說話,枕邊人就搶先道,“又不是萎了,怎么會硬不起來。”
“那為什么不……”
“為什么不做個畜生?”林申又打斷郭漾的話,道,“做個不負責任只為自己的畜生,騙婚的畜生。”
“你激動個屁。”郭漾吼了一句,“我不懂你們,算了,不球說了。我只希望你們都能好好的,你要是能像韓一和蘇擇城這樣,我才懶得說你。”
話雖如此,他卻還是關心,又道,“我聽說,好像可以和女同結婚,這樣不是很好嗎。你為什么非要犟著出柜。”
“你們知道,我不喜歡被束縛,也不喜歡遮遮掩掩的過日子,更表現不來假裝。要么找個喜歡的人白頭到老,要么我就孤獨終老。”林申道,“不過,這次分手我算是看清了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我沒有韓一和蘇擇城的命,注定孤身一人斷天涯。孤身一人死在天涯。”
他的語氣不是看破紅塵后的肆意灑脫,而是被紅塵看破后的凄然無奈。
“得了得了,渣男不提也罷,你現在還難受是不是?”
我拍了拍他的肩。朋友這么多年,我們共同面對了太多挫折,也都熟知彼此雞湯的配方。要是再說一些什么大道理,自己都覺得厭煩。
這一刻,只有酒能解千愁。
要是他還難受,那么,我們就繼續陪他喝酒。胃是什么,為何要養?在斷腸惆悵前,一切皆為空,唯有酒是萬能良藥。
愁上眉頭,酒是萬能良藥,病上心頭,方知良藥配方不沾酒。
不知當夜喝了多少,啤酒果酒皆入腹,不夠。在林申的催促下,我和枕邊人又不知天高地厚去外面超市購了幾瓶江小白。
斷片之前的記憶零零點點,只記得我們一起安慰林申,安慰著卻又不知為何,林申哭了,我哭了,枕邊人也哭了,郭漾卻趴下了。
最后的記憶是我們半昏半醒者再舉酒杯,“為……山城干杯……”
眼淚與酒,咸與澀;愁緒與杯,重與輕。
翌日,我們都是被兒子吵醒過來,頭昏沉得難受,胃翻滾得惡痛。客廳里吐了三堆,兒子就是看著吐出的穢物開始捂著鼻子吼叫起來的。
“兒子,對不起,爸爸們錯了。”我艱難的爬起來,向他道歉。枕邊人和郭漾林申也道歉,然后開始收拾客廳餐桌,卷起涼席,打掃穢物。
兒子打開門捂著鼻子跑了出去,再捂著鼻子回來時,張姐人未現聲已到,“這是喝了多少酒,酒味兒怎么這么大。”緊接著門前突現一身影,藍衣藍褲藍拖鞋,頭發還是亂糟糟。
我抬頭,話未說出口,張姐就走了進來,“你們,哎,真的是,怎么喝這么多酒,把孩子黑到了(嚇住了)怎么辦。”
說著又搶過我手里的掃帚,“你們快去沙發上坐著去,我來打掃。”
“張姐,不用了。我們自己行。”
“行倒是行,逞強誰不行啊。”張姐道,“你看看你們的臉色,快坐著,自己去泡點蜂蜜水喝。你們家有蜂蜜嗎?沒有的話,我過去拿。”
“有。”枕邊人有些不好意思,往廚房走去,又道,“張姐,謝謝你了。”
“都是鄰居,麻煩啥。”張姐擼起袖子把穢物掃進鏟子,忽然又扯開嗓子走到門邊喊道,“張天明,多煮點稀飯,多煮四個人的,煮清點。”
張天明是張哥的名字,不一會兒他也走了過來,倆孩子則趴在門邊兩側,捂著鼻子做出一副夸張的表情。
“爸爸,好臭啊,好難聞。”溪渃道。
“臭死了,一群不愛干凈的人。”兒子道。
張哥笑著把他們推了開,走進來指著地上的酒瓶就笑,“酒量不錯啊你們,竟然喝了這么多。”說罷,就開始收拾處理東倒西歪的酒瓶。
我們是喝了蜂蜜水才幫著一起收拾,也沒忙多久,客廳就恢復了往常模樣,張姐嫌棄酒氣未散,還回家拿了空氣清新劑過來,梔子花味兒的清新劑,像花一樣潔凈迷人。
去張姐家吃過早飯后,她又拿來藿香正氣液,說是利于解酒養胃。
吃了藥,郭漾的媳婦兒楊娟來了電話,問郭漾何時回家,要不要為他留飯。
林申和郭漾是下午才離開,我和枕邊人只把他們送到樓下。看著他們的背影被烈日陽光拉扯得遙遠,心有一瞬顫流。
我們四人身高相仿,大學畢業前身材也幾近。可現在,郭漾有點發福,我知道,那是他的福氣;林申有點消瘦,我也知道,那是他的枷鎖太重。
那么我們呢,我側首看著枕邊人憔悴的臉,胡亂的發。
昨夜我們為何會哭。想了想,卻憶不起來。
憶不起來,那就再假裝迷糊,假裝難以猜測。
眼淚知道答案,等下一次想流的時候它應該就會告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