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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鼠與刀

  • 牧明
  • 魔免藥水
  • 3063字
  • 2019-01-29 00:58:39

“娃娃,你還年輕,別耗在這。”雙手捧著碗,老人望著碗中的兔腿,無悲無喜的漠然道。

鐘仁專心致志的小口小口喝著湯,他沒有立刻回應老人,沉默了片刻,他方才開口說道:“你用最后一口糧救活了我,既然利息在人間,那你就讓我先還一點利息吧。”

“娃娃,俺記得有一個老方丈跟俺說過,去廟里拜菩薩是因汝禮我。俺不是啥菩薩,做不到事如春夢了無痕。俺只是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俺給你那口糧,是想著能積些德,到了下邊見著了閻王爺,下輩子興許能投個好胎”老人沒有吃兔肉,連湯都沒喝,他語氣緩慢的說道。

“活著吧,這只兔子是菩薩送的。人自助而天助之,如今,天都助了。哪能辜負天意。”鐘仁知道,去勸一個死意以浸透靈魂的人活下去,不是靠一點物質和三言兩語就可以解決的。所以他只能搬出菩薩了。

“當生則生,當死則死。哪有什么天意。”老人說罷,便閉上雙眼不在言語。

鐘仁坐在低矮的門檻上,看了一眼盤坐在炕上,如一尊肉身佛的老人。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索性挪過屁股,面朝院子不去理睬老人。良辰美景可不能辜負。

半個時辰后(一個時辰相當于兩個小時)。

鐘仁拄著早上那根木棍,走在去村子的土路上。或許是兔肉兔湯滋補的緣故。鐘仁覺的自己走路的步伐沒那么虛浮了,身體暖洋洋的,腳也有了些許落地生根能踩到實處的踏實感。

他這趟的目的,不是去挖草根,而是去村子一家名叫瑞福祥的雜貨鋪,希望能找到些鹽巴。畢竟,不管是烹煮還是腌制。都少不了要用到鹽巴。

聽老人講,這家“瑞福祥”是村里人開的,店主沒逃跑前。除了種田之外,還會收些土貨,賣些土貨。每次進城買生活用品時,都會多帶一些回來。久而久之,村里人都習慣直接去他那里買,省去進城的麻煩。慢慢的,來他這買東西的人越來越多,把土貨直接賣給他的人也越來越多。形成規模后,就開了間“瑞福祥”。

“瑞福祥”不遠,就在“村口”。鐘仁沒走多久便到了。

這是一間不起眼的小木房,墻體的絕大部分是由石土混構而成。房門虛掩,想必早就有人關顧過。

他推開虛掩的房門,門上瞬間便有一團灰土飄落下來。鐘仁猝不及防,便成了灰頭土臉。他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咳嗽著揮手扇去面前的灰塵。待到塵埃落定,他隨意的拍了幾下自己的衣服,再次推門而入。

屋內,狼藉一片。癱倒的柜臺,滿地散落的貨柜,還有幾件烏漆墨黑的破衣爛褲,肆無忌憚的高高掛在原先供奉財神爺的神龕之上。地上落積著一層厚厚的灰塵。空氣中彌漫一種腐敗的臭味,還有不用細辯就能聞出的老鼠屎味。

鐘仁忍不住皺起眉頭,他記得前幾天來這里的時候,這里還沒這么夸張,莫非是吃了點兔肉,身體的嗅覺變的靈敏了?他搖了搖頭,把這個荒誕的念頭甩出腦外。他不是個喜歡抱怨的人,他只遲疑了片刻便在昏暗的光線下,開始了尋找。

他一個柜子一個柜子的找著。從外屋找到里屋。從左找到右,就差從上找到下了。

良久后,他停止了尋找。

他站在房門口,一臉苦笑。雖然心里有預料到,這一趟會一無所獲,但當結果到來時,他還是免不了會失望。找遍了整個“瑞福祥”,他僅在一個曾裝過鹽巴的壇子里,從壇壁上刮下薄薄的一點鹽巴。不過這倒是給鐘仁帶來些靈感。他想,要是自己能在每家每戶都找到曾經裝鹽巴的器物,在從中刮下點鹽巴。積少成多,也是很不錯的。

打定主意,鐘仁說做就做。

一個半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鐘仁如蝗蟲過境般,掃蕩了二十來戶人家。在有些人家,鐘仁有找到的“鹽壇”中,刮下鹽巴。有的則沒有。不過收獲倒也不錯。收集到的鹽巴分量,差不多能裝半個一次性紙杯。偷工減料的勉勉強強也夠腌制剩下的兔肉了。

鐘仁決定,掃蕩完眼前這一戶人家,就回去。

他眼前,是里長的家。上次老人聊到里長時,曾經感嘆過“富不過三代”,據說這個頗有些本事的里長,教育自己的孩子,卻沒有多大的本事。跟大多數俗套的故事情節一樣。里長的兒子愛揮霍,愛賭博。如果這只是他適合而止的消遣娛樂,那倒也無妨,但很可惜,他陷了進去。辜負了他見過的世面,辜負了他從小就比同齡人更早明白的道理。

但俗話說的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盡管他揮霍無度,但他家里還是剩下了幾十畝良田。如果沒遇到新縣令的話。他應該還是能衣食無憂的過完一輩子。

但這些不是鐘仁關心的,他關心的是,能不能在這棟空有其表的大房子里,找到些有用的東西。雖然他前幾天已經找過一次了,但這并不妨礙鐘仁想再次掃蕩這里念頭。再怎么不濟,里長家的鹽壇,總能更大一些吧。

鐘仁推開里長家的院門,走了進去。他沒去感慨,這里有這么大的院子,這么多的房間,房子還是全木結構。楞梁講究。

他徑直的朝灶房走去。片刻后,他便在灶房里翻箱倒柜。

幾分鐘后,鐘仁走在里長家的走廊上,他很失望。里長家的鹽壇不僅沒有比別處大。還特么的比別處狡猾,狡猾到他都沒找到。

他有些悶悶不樂的走著,經過正屋時,忽見正屋敞開的房門前,有一只碩大的田鼠,正悠閑的趴在門檻上曬著陽光。

鐘仁微微一愣,他的腦子有點懵,現在的田鼠都扎窩在這里?不扎窩在田里了?他看著趴在門檻上舒服的伸了個懶腰,慵懶至極的翻了身繼續曬太陽的田鼠。

一時,他有些錯愕的目瞪口呆。

也許是鐘仁極其不禮貌的目光讓田鼠大爺有些不高興,它與鐘仁四目相對,極其蔑視的看了一眼鐘仁。仿佛是說:“看什么看,沒加過世面”

鐘仁被這一眼看的有些惱怒,他突然想起,田鼠肉是大補。

他掩耳盜鈴般慢慢的挪向田鼠大爺,悄悄的握緊手中木棍。近了,又近了。穩住,穩住,田鼠還沒跑。鐘仁在內心提醒著自己。

“咚”鐘仁瞧準時機,干脆利落的一棍打下,打在門檻上,發出一聲悶響。

很可惜,田鼠大爺只是膽大,并不缺心眼。它在鐘仁抬手之時,就一溜煙的跑了。還是跑幾步,不忘停下來嘲諷鐘仁的那種。

“藝高人膽大阿!”鐘仁輕咦了一聲,有些惱怒的放下手中裝鹽巴的壇子。他腳步變疾,手中木棍對著在地上,靈活竄來竄去的田鼠大爺,使出看家絕學打狗棒法。何奈。田鼠大爺的凌波微步,顯然勝過鐘仁的打狗棒法。

田鼠大爺一個閃身,便鉆進墻邊的木柜底下。惱羞成怒的鐘仁如何肯放過,只見他一招靈蛇入洞,棍如游龍入海,攪的柜子底下灰塵四起。

片刻后,鐘仁停下了手中動作。他安慰自己,人不能跟田鼠計較。

他輕哼一聲,轉身就欲離去。

就在此時,忽聽身下“吱吱”聲響起,鐘仁聞言低頭望去,只見肥碩的田鼠大爺,探頭探腦的從柜底冒出頭,臉上依舊是一副嘲諷的神情,仿佛是在說“來啊,你來啊”

泥菩薩還有三分脾氣呢。何況是壓抑了十幾天的鐘仁。只見鐘仁氣沉丹田,扎穩馬步,一招排山倒海,推向柜子。

“轟隆隆”腐朽不堪的木柜,瞬間便崩塌。揚起一陣灰塵。

“咦!”待到塵埃落定,鐘仁定睛望去。只見柜后的墻壁上,既然鑲著個木箱。

鐘仁靜了下心神,取下墻上木箱。他把木箱放到地上,打開木箱。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老舊脫皮的羊皮靴。鐘仁取了出來。箱底,有一把布滿灰塵的短刀。鐘仁拿了出來。短刀入手頗為沉重,他輕輕的抹去刀上的灰塵。抽刀!刀身明亮。刀長約有三十厘米,刀上紋理流暢,刀鋒冷光凜冽。他用大拇指輕輕抹過刀鋒,鋒利異常。

“好寶貝”鐘仁贊道。他把玩著手中短刀,愛不釋手。男人對武器,總是有種莫名的熱愛。也許這是人類從遠古時期開始就附于男人的職責。從基因里,一代代的傳承下來。它提醒著男人,你的職責是守護,是戰斗,為了身后的人。

鐘仁從坍塌的柜子中,撿起一塊破布,用破布把短刀綁在腰上,他帶著那雙羊皮靴走出房間。田鼠大爺依舊在挑釁著鐘仁,但鐘仁沒在去理睬它。他承認,論如何在生活的苦難中找到樂趣這種事上。人不如動物。因為人比動物聰明。

他拿起地上的鹽壇,拄著木根,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他把鹽巴抹勻在剩余的兔肉上,放進洗干凈的壇中。封好,埋好。

今晚的晚餐,是早上挖到草根。畢竟他不敢輕易去揮霍剩余的兔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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