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炙烤著大地，仿佛整個世界都被置于一個巨大的蒸籠之中。悶熱的風有氣無力地吹過，揚起漫天的塵土。

在這蒼茫天地間，一條蜿蜒的小路默默向前伸展，不知其盡頭通向何方。

路邊，一面破舊不堪的旗子豎立在風中輕輕搖曳，上面隱約能看出“茶”字的痕跡，字跡歪歪扭扭，模糊不清。

旗子下是一個茶攤，一位面容黢黑的白發老者躺在搖椅上瞇著眼睛打盹，一看就知道這里生意不怎么好。

這攤位簡陋到了極點，上方斜斜地拉扯著一塊打著補丁的粗布遮陽篷，在風中顫顫巍巍，好似隨時都會飄落。棚子下邊，是由幾塊殘舊的木板拼湊而成的一張桌子，四條長短各異、粗細不均的木凳環繞其旁。

攤位之上，擺放著數個摞在一起的粗瓷碗和一個茶壺。一旁的小爐子內，炭火若隱若現地燃燒著，爐子旁邊放置著一個裝滿水的木桶。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打破了這午后的寧靜。

隨著一聲嘶鳴，一匹白馬在攤位前停下來，緊隨其后的四匹棗紅馬亦紛紛停下。白馬背上坐著的正是白敬之，身后跟著李虎、楊忠、趙貴、陳沖四人。這五人已然狂奔了整整一天一夜，方才出了江州地界，踏入南郡。一路的奔波勞頓，讓他們皆已滿身風塵，臉上也布滿了灰塵與疲憊的神色。

老人聽見聲音后，趕緊從躺椅上起身，過來接待客人。

“老人家，幫忙上壺茶水?！卑拙粗硐埋R，聲音中帶著一絲沙啞。

其他人也相繼下馬，將馬拴在攤位旁的木樁上。

等幾人在茶棚坐下，老者就已經端上一壺水和五個茶碗，并倒上茶水。

“老人家，這里到宛城還有多遠？”白敬之接過茶碗，輕抿一口，那溫熱的茶水攜著一絲苦澀入喉，卻也令他的精神為之一振。

“這里已經是南州地界，離州府所在的宛城最近距離是100余里，但是要路過鬧山匪的大孤山，商旅一般都會選擇繞路走，要走300多里?！崩险呋貜偷?。

“大孤山鬧山匪？什么時候的事，我前幾年從這邊走還沒聽說過?！奔逼獾睦罨柕剑难凵裰型嘎冻鲆唤z驚訝和不解。

“去年大旱，顆粒無收，但官家仍要按往年的情況收稅。百姓被逼無奈，膽小的賣兒鬻女，膽子大的占山為王，嘯聚山林?！崩险叩难壑虚W過一絲痛苦和無奈。

“官府不管？”李虎問到，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質疑。

“管了，前前后后來了三次。大孤山山密林深，官兵一來，山匪們因為熟悉地理都躲起來了。”茶攤老板道，“山匪還在林中設計了陷阱，打了官兵幾次伏擊，官兵傷亡慘重，還沒什么成果，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這天下剛平靜下來十幾年，看來大亂不可避免了?！崩罨⑦駠u道。

“你知道山匪為首是哪位？”楊忠問。

“馬子長，以前是獵戶，因為為人公平講義氣，被推舉為首領，帶領山上的千余人對抗朝廷?！崩险咄趁娴拇蠊律秸f道。

“哦。”楊忠應到，“對了，老板，勞煩你幫忙給馬喂些草料和水，價錢好說?！?

“好嘞，客官，您放心，草料都是我早上剛準備的，新鮮著呢。”老者說著就下去喂馬。

“諸位，下一步怎么走？大家都談談想法。”白敬之眉頭緊鎖地望著眾人說道。

李虎抹了一把嘴角的茶漬，率先說道：“敬之，依我看，還是從大孤山走，咱們幾個大老爺們還怕啥。再說了，我們說不定路上還能打幾只野味，打打牙祭。”

“虎哥，這次任務很重要，我們一切還是小心為好。繞路雖然遠了些，但是我們加快速度一天就可以趕上?！睏钪覔u搖頭，堅持要繞開大孤山。

趙貴和陳沖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只顧著喝水。

“怕個鳥，咱們都是在江湖上走過的，還怕山賊不成。”李虎不耐煩道。

幾人爭論起來，兩碗茶已下肚，還是沒有達成一致，最后大家的目光望向敬之。

白敬之沉思片刻，說道：“我看還是走大孤山。我們這次的任務至關重要，不容有失。如果錯過晉王的隊伍，我們后邊就會很被動。大孤山雖險，但能節省時間，對我們來說或許是最佳選擇?！?

李虎朗聲說道：“我贊同大公子的看法。咱們幾個都是身經百戰，不用害怕大孤山的山匪！”

楊忠還是不同意，皺眉道：“大公子，大孤山山高林深，山匪熟悉地形，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設想?！?

“放心吧，忠哥。咱們一路小心，肯定沒有問題。況且，咱們兄弟也曾走南闖北，江湖上的兄弟多少會給咱們幾分薄面的。”李虎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自信。

“嗯，我們的目標是早日趕到宛城，趕上晉王的隊伍?！卑拙粗诲N定音。

見白敬之同意走大孤山，楊忠只得無奈的搖搖頭，不再說什么。

陳沖緩緩說道：“要不咱們找當地的獵戶或者村民打聽打聽？”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陳沖慢慢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向正在喂馬的老者走去。陳沖不愧是行走多年江湖的老手，兩人很快就熱火朝天地聊起來。

過了一碗茶的功夫，陳沖邊朝眾人走來。

陳沖坐下自己倒了一碗茶水，抿了一口說道：“這老板姓孫，是本地的普通農戶，早年當兵，年老后回鄉。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又逢旱災匪患。如今孤身一人，守著這小茶攤，茍延殘喘?！?

眾人默然。

陳沖繼續說道：“那老板說，因為前邊幾輪剿匪，官兵到這之后強征徭役，百姓稍有不服就按通匪處理，百姓苦不堪言。所以，這附近的大部分人上山當山匪了。他是因為有軍功免除勞役，加上身上也沒有什么油水，所以山匪和官兵都沒有為難他?！?

“那我們只能靠自己了。”白敬之下定決心走大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