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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036.多事之春

  • 碎金甌
  • 柳無楹
  • 3245字
  • 2019-02-09 16:52:29

天穆三十三年,正月。

渾忽年過二十,八剌沙袞照舊下了大雪,左右一年才兩三次,今年卻不偏不倚地下到了正月初七。

初七為人日,若天氣晴朗,則一年平安吉祥;若風雪交加,則反之。宮中薩滿為此作法三日,只盼起些作用,指不定就把晦氣趕走了。

“妾等告退。”

渾忽今天也來鳳陽宮晨省,等妃嬪們走后,她一溜煙跑到阿蘭若身邊,從阿娜手里把沏好的香茗獻給她:“阿娘為了初七雪忙碌了三天,這一大早的又聽妃嬪叨叨,快先喝點兒紅棗茶緩緩吧。”

“到底是閨女貼心,知道為娘喜歡紅棗茶,比她那個糊涂父親好多了。”阿蘭若輕呡兩口,把茶盞還給渾忽:“渾忽,之前讓你準備的節目如何了?”

“早就準備好了,連排練都練了好些天。”渾忽笑道:“這其中還有個驚喜呢!”

阿蘭若好奇:“驚喜?”

渾忽賣關子:“到時候您就知道了!”

她又跟阿蘭若膩了一會兒才從鳳陽宮出來,剛出來阿娜就緊著趕著問:“您那首歌真的能行嗎?而且您到現在連舞都沒編好……也沒排練呢。”

“能行,放心吧。”渾忽自信滿滿:“況且阿娘等著呢,總得先糊弄過去吧,時間還長呢,咱們有的是時候排練!”

渾忽都不急,阿娜再急也沒用。她放心地點點頭,又問:“那咱們現在去龍德殿嗎?”

“去。”渾忽在岔路口處向左拐彎:“好幾天了,阿耶的詞兒也該背過了,到時候還得讓樂坊的伶官跟他合曲子呢。”

去年渾忽想節目,腦子里第一個蹦出的是極樂凈土、桃源戀歌之類的洗腦毒曲,由于日語歌詞和古代人無法欣賞的硬件限制,一律被她刷掉了。

后來她終于想到了這首歌,一首在原世界很火、似乎有點土但是大家都愛單曲循環的歌。最重要的是它比較應情應景,如果表演出色,絕對會成為全場最佳。

“公主殿下,陛下現在在承芳殿,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承芳殿?”

“是麴昭儀的住處。”

渾忽抬頭看了眼用三種語言寫成的牌匾:“知道了。阿娜,咱們先去樂坊。”

半路上渾忽一邊想著曲子的節拍,一邊問道:“麴昭儀是誰?”

阿娜答道:“她是麴氏高昌國的后裔,原是內侍監的女官,因為受到臨幸才被冊封的。本來還算得寵,一路升到昭儀,后來不知怎么就失寵了。不過宮里傳言,她是因為跟凌妃不和才失寵的。”

渾忽疑惑:“既然失寵了,怎么阿耶還去找她啊?”

阿娜搖頭:“這婢子還真不知道。”

樂坊里有一撥人在合曲子,他們都是渾忽千挑萬選出來的優秀伶官,操胡樂的更多些。看到渾忽過來,他們停止奏樂,紛紛起身行禮。

渾忽擺手要他們坐下:“繼續,我看看你們練得如何了。”

伶官們重新開始奏樂。胡樂音色時而蒼涼悠遠、時而沉靜清脆;樂曲音調時而高亢嘹亮、時而低鳴婉轉。渾忽默念著歌詞,腳底下打著節拍,待一曲奏畢,她未編完的那段舞漸漸在腦海里有了雛形。

“很好!”渾忽眉開眼笑地鼓掌:“你們不愧是全樂坊最優秀的伶官,反正我挑不出毛病來。還有半個多月,你們覺得哪里還不熟的,再多練練,等葛兒汗陛下來合曲子的時候,不要出差錯就行。”

“朕來了!”渾忽話音剛落,直魯古的聲音就從她身后傳來。前者給他請過安,驚訝道:“阿耶,你不是在承芳殿嗎?”

直魯古頷首:“已經看過她了。之前你說要朕把詞兒背過就來合曲子,朕全都背過了,簡單得很!”

渾忽笑道:“那真是太好啦!阿耶,您站到他們中間去,然后就開始合。咱們今天爭取一遍過,這樣大家都能多休息休息。”

直魯古的音色像一把灑向天空被大風卷走的黃沙,呼嘯之中是淅淅瀝瀝的喑啞。它與異域風情的音樂一同響起,令人眼前乍然浮現出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的盛景,耳邊也聆聽到陣陣清遠的駝鈴聲、甚至還有蒙面旅人烏靴踩沙的咯吱聲。那旅人自腰間取下一壺烈酒,就著金黃的干馕仰頭痛飲,在他瞇著被烈日曬得睜不開的眼,目光掃過駝峰之間行李之下的大紅底子灑金花緞時,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臉上不羈的笑容漸漸消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雙愁眉和叼在嘴里煙草不滿的大煙斗。想來是旅人無意間望見臨行前妻子送予他的這匹花緞,觸動了思鄉之情罷。

歌與曲,契合得天衣無縫,確實是一遍過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直魯古剛唱完就問道:“丫頭,你的舞怎么樣了?”

渾忽為難地搓搓手:“還沒編好。但是差不多了,應該后天就能成型了!”

直魯古頷首:“樂坊里可還有十幾個舞伎等著你的作品呢,要抓緊時間咯!”

渾忽擺著十二分的笑湊近直魯古:“這兩天沒給阿娘發現吧?”

“當然沒有!”

“那就好。千萬別掉鏈子啊,我給她說過有驚喜的!”

“你就放二百個心吧!”

是夜,還是渾忽之前去過的那家大食肆(客棧更恰當些),在樓上一間僻靜的廂房中,烏斯邁身穿素緞寢衣,正站在等身銅鏡前一點點刮去自己濃密的胡須,露出清晰硬朗的面部輪廓。對著鏡子,他刷子般睫毛下祖母綠色的雙眼似乎正暗暗注視著誰。

這時他身后走來一個女人,恰好映進鏡子里,她也同樣看向前方的烏斯邁,與其在鏡面上眼神相會。當女人注意到烏斯邁的臉上只剩一圈細密的胡渣時,她大驚失色,大喊道:“你找死嗎?!居然敢剃胡子?!”

烏斯邁不以為然,頗為滿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頷:“這是喀喇契丹境內,那些契丹人可不喜歡大胡子。”

胡須是花剌子模國男性的標準,剃了他就等于背叛沙阿(沙阿=沙)。而烏斯邁并非花剌子模人,也沒打算永遠效忠于摩訶末沙阿,所以這留不留胡子對他來講根本無所謂。

“你這個叛徒!”女人咬牙切齒地沖到烏斯邁跟前:“你說你帶我來喀喇契丹辦公事,我以為是什么公事?!!早知道你是這樣一個人,當初我就不該同意父親把你留下來!”

“可沙阿還是把我留下來了不是嗎?而且還把他的寶貝女兒嫁給我,甚至同意我帶她回到撒馬爾罕去。”烏斯邁從容地笑著,輕輕拍了拍女人柔軟的臉頰:“臥菲雅,我親愛的公主殿下,沙阿真是給你起了個優秀的名字。瞧瞧,‘忠誠’的女孩居然會嫁給一個兩面三刀的叛徒,多么愚蠢的笑話呀!”

臥菲雅怒火中燒,同時又感到恥辱和無助。她是花剌子模的公主,沙阿的掌上明珠,又是禿爾罕太后最寵愛的孫女,從小就享盡榮華富貴。誰能想到她會落得如此下場,形單影只地被烏斯邁從撒馬爾罕帶到八剌沙袞,還要被動地變成無恥的叛徒。

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不,我要回去!我要告訴父親讓他殺了你!!”

烏斯邁一把拽住想要逃跑的臥菲雅,如同看小孩子嬉鬧般嘲笑道:“回去?用你兩只嬌嫩的腳走回去嗎?別等沙阿來殺我了,只怕你還沒走出八剌沙袞城就先被別人殺了!”

不過是徒勞的掙扎,臥菲雅卻死活不愿放棄,轉頭就往烏斯邁的胳膊上咬來。烏斯邁眼疾手快松開了她,又反手摟住她的腰,把她狠狠地擒到自己的懷里:“其實我有辦法讓你安全回到花剌子模,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肯定是要我不告訴父親你要反叛吧?!你休想!!”臥菲雅又往烏斯邁肩膀上去咬,根本就不為所動。

烏斯邁這次沒有躲,忍著肩膀上的疼痛沉靜道:“不是。我要你回去之后向沙阿請命,允許你我和離,從此斷絕關系。”

和離?

臥菲雅一愣,松開嘴不可置信地望向烏斯邁。

誠然她厭惡烏斯邁的反叛行為,可這不影響她多年以來對烏斯邁的感情啊!當初跟著回撒馬爾罕都是她自愿的,和離這種事,她一時半會兒還真的猶豫了。

烏斯邁低下頭,把前額抵在她的額上:“你不愿意嗎?”

“……”臥菲雅沉默了一會兒:“……愿意。”

比起跟著烏斯邁當叛徒,臥菲雅更想回家去。

“很好。”烏斯邁清了清喉嚨:“聽著,辦法是這樣的:我要你在二月初葛兒汗的頭魚宴上,以我侍女的身份出現。”

“什么?!侍女?!”臥菲雅目瞪口呆:“你居然要我扮成侍女的模樣給你端茶倒水?!我身為堂堂一國公主你憑什么要我這么做?!你這分明是在羞辱我!”

烏斯邁淺淺笑道:“這可是你回家的唯一途徑。”

這淺淡的笑意好像一塊千斤重的石頭,直壓的臥菲雅喘不過氣。她知道烏斯邁的性子,這人不喜歡任何反抗,特別是女人,他只喜歡溫良順從的。

就像以前的渾忽那樣。

臥菲雅就像被逼上了絕路一般,無可奈何地同意了。

看到她這樣,烏斯邁挑起意味深長的笑:“既然如此,以后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會不會想我啊?”

臥菲雅口是心非:“不會。”

“是嗎?我不信。”烏斯邁突然勾起臥菲雅的下頷,贈了她一個酥香綿柔的濕吻。后者沒有反抗,耳根處逐漸爬上晚霞似的紅暈,這顯然證明了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吻罷,烏斯邁將沉醉的臥菲雅抱到床上,抬手拉上了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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