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文學的派別(5)
- 國學十八篇
- 章太炎
- 1321字
- 2013-09-07 17:25:09
姚姬傳弟子甚多,以管同、梅曾亮為最。梅精工過于方、姚,體態也好,惜不甚大方,只可當做詞曲看。曾國藩本非桐城人,因為聲名煊赫,桐城派強引而入之。他的著作,比前人都高一籌。歸、汪、方、姚都只能學歐、曾。曾才有些和韓相仿佛,所以他自己也不肯說是桐城的。桐城派后裔吳汝綸的文,并非自桐城習來,乃自曾國藩處授得的。清代除桐城而外,汪中的文也卓異出眾,他的敘事文與姚相同,駢體文又直追陸機了。
我們平心論之,文實在不可分派。言其形式,原有不同,以言性情才力,各不相同,派別從何分起呢?我們所以推重桐城派,也因為學習他們的氣度格律,明白他們的公式禁忌,或者免除那臺閣派和七子派的習氣罷了。
他們所告訴我們的方式和禁忌,就是:
(一)官名地名應用現制。
(二)親屬名稱應仍《儀禮?喪服》、《爾雅?釋親》之舊。
(三)不俗——忌用科舉濫調。
(四)不古。
(五)不枝。
有韻文
我們在此可以討論有韻文了。有韻文是什么?就是“詩”。有韻文雖不全是詩,卻可以歸在這一類。在古代文學中,詩而外,若“箴”,全是有韻的;若“銘”,雖雜些無韻,大部分是有韻的;若“誄”,若“像贊”,若“史述贊”,若“祭文”,也有有韻的,也有無韻的。那無韻的,我們可歸之于文;那有韻的可歸之于詩了。至于《急就章》、《千字文》、《百家姓》、“醫方歌訣”之類,也是有韻的,我們也不能不稱之為詩。
前次曾有人把《百家姓》可否算詩來問我,我可以這么答道:“詩只可論體裁,不可論工拙。《百家姓》既是有韻,當然是詩。”總之,我們要先確定有韻為詩、無韻為文的界限,才可以判斷什么是詩。像《百家姓》之流,以工拙論,原不成詩,以形式論,我們不能不承認它是詩。
詩以廣義論,凡有韻是詩;以狹義論,則唯有詩可稱詩:什么可稱詩?《周禮?春官》稱六詩,就是風、賦、比、興、雅、頌。但是后來賦與詩離,所謂比、興也不見于《詩經》。究竟當日的賦、比、興是怎樣的,已不可考。
后世有人以為賦、比、興就在《風》、《雅》、《頌》之中,《鄭志》張逸問:“何詩近于比、賦、興?”答曰:“比、賦、興,吳札觀詩時,已不歌也。孔子錄詩,已合《風》、《雅》、《頌》中,難復摘別,篇中義多興,此謂比、賦、興,各有篇什。
自孔子淆雜第次而毛公獨旌表興,其比、賦俄空焉。圣者顛倒而亂形名,大師偏而失鄰類。”鄭康成《六藝論》也說:《風》、《雅》、《頌》中有賦、比、興。《毛傳》在《詩》的第一節偶有“興也”二字,朱文公也就自我作古,把“比也”、“賦也”均添起來了。我以為《詩》中只有《風》、《雅》、《頌》,沒有賦、比、興。
左氏說:“《彤弓》、《角弓》,其實《小雅》也;吉甫作誦,其風肆好,其實《大雅》也。”考毛公所附“興也”的本義,也和賦、比、興中的“興”不同,只不過像樂府中的“引”、“艷”一樣。
“六詩”本義何在?我們除比、興不可考而外,其余都可溯源而得之:
一、風。《詩小序》:“風者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我以為風的本義,還不是如此。風是空氣的激蕩,氣出自口就是風,當時所謂風,只是口中所謳唱罷了。
二、頌。“頌”在《說文》就是“容”字,《說文》中“容”只有納受的意義,這“頌”字才有形容的意義。《詩小序》謂“頌者美盛德之形容”,我們于此可想見古人的頌是要“式歌式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