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預《春秋釋例》將漢人學說一一駁倒,在立論當中,又有和服虔的主張相反的。《尚書》鄭康成有注,鄭本稱為古文的,但孔安國古本已失,鄭本也未必是可靠。我們就和馬融、鄭康成師生間的立說不同,文字不同,也可明白了。東晉時梅頤的《偽古文尚書》出。托名孔安國,將《漢書?藝文志》所稱正十八篇推衍出來,凡今文有的,文字稍有變更,今文所無的,就自己臆造,這書當時很有人信他。
南北朝時南北學者的傾向頗有不同:
《易》,北尊王弼,南尊鄭康成。
《毛詩》,南北無十分異同。
《左傳》,北尊服虔,南尊杜預。
《尚書》,北尊鄭康成,南用《偽古文尚書》。
唐初,孔穎達、賈公彥出而作注疏,產生“五經”、“七經”的名稱。五經是孔穎達所主張的,賈公彥益以《周禮》、《儀禮》就稱七經,后更附以《公羊》、《轂梁》(《公羊》用何休,《轂梁》用范寧),就是唐人通稱的“九經”。孔穎達曲阜人,當時北方人多以為北不如南,所以他作注疏多采用南方,因此《易》不用王而用鄭,《左》不用服而用杜了。唐人本有“南學”、“北學”之分,后來北并于南,所有王弼、服虔的學說,因此散失無遺。
唐代輕學校而重科舉,取士用“明經”、“進士”二科(明經科討論經典,進士科策論應試),學者對于孔氏的學說不許違背,因此拘束的弊病,和漢代立十四博士不相上下,并且思想不能自由,成就很少,孔賈而外,竟沒有卓異的經學家了。
《儀禮》、《喪服》是當時所實用的,從漢末至唐,研究的人很多并且很精,立說也非賈《疏》所能包。這是特例。
宋學與漢學
宋代典章制度,多仍唐時之舊。宋人拘守唐人的注疏,更甚于唐人,就是詩賦以經命名的,也不許抵觸孔、賈的主張。當時有人作“當仁不讓于師賦”,將“師”訓作“眾”,就落第了。邢昺作《論語》、《孝經》疏,拘守孔、賈所已引用的,已是簡陋,那些追隨他們的后塵的,更是陋極。宋代改“明經科”為“學究科”,這“學究”兩字是他們無上的諢號。
在思想不能自由發展環境之下,時勢所趨,不能不有大變動,因此宋代學者的主張就和以前趨于相反的方向了。揭反向旗幟的人,首推孫復。他山居讀書,治《春秋》以為三傳都不可靠。這種主張,在唐人已有趙匡、啖助創議于先,孫不過推衍成之。
繼孫復而起,是歐陽修,他改竄《詩經》的地方很多,并疑《易》的《系辭》非出自孔氏,立說之中很多荒謬,因為他本是文人,非能說經的。同時有劉敞(字原甫)說經頗多,著有《七經小記》,原本今雖不存,但從別書考見他的主張,雖和注疏背馳,卻不是妄想臆測。
神宗時王安石治經,著有《三經新義》,當時以為狂妄。原書已難考見,但從集中所引用的看來,也不見得比歐陽修更荒謬,想是宋人對于王安石行為上生怨惡,因此嫌棄他的學說。王的學說,傳至弟子呂惠卿輩,真是荒謬絕倫,后來黃氏有《緗素雜記》,把《詩經》看作男女引誘的談論,和《詩經》的本旨就相去千里了。
宋儒治經以意推測的很多。南宋朱文公憑他的臆測釀成很多謬誤。朱氏治經,有些地方原有功于經,但是功不能掩過。現且分別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