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風云散(三)
- 易晉
- 傾城隨太守
- 2254字
- 2019-02-11 08:26:00
周復站在船尾部,放眼水面,寬闊不見江岸。他們并沒有直接渡河到襄陽城,而是順流而下,直奔峴渡村的渡口,卻不料還是被人追上了。
此時一艘中型的樓船正往周復所在的小舟駛來,樓船上旗幟招展,甲板上幾十個甲士執矛而立,說不出的威風。
再看船頭,一個華服少年在幾個侍衛的護衛下笑臉盈盈地看著周復。
看到這個少年,周復的眼角不自覺地跳了跳,他忙躬身道:“在下見過瑯琊王!”
“免禮!”司馬道子將手一抬,接著道,“周郎這是忙著回家嗎?”
“正是。”
“好巧,本王也要回家,不如讓本王送你一程。”
“不敢勞駕大王,在下有小舟可乘。”
“這種小船如何坐得?”司馬道子見周復不肯上自己的船,心中有幾絲不悅,他揮了揮手,樓船的速度陡然加快,擦著小舟駛了過去。
頓時,水面上涌起一陣波浪,小船在波浪中上下顛簸,嚇得船家伏倒在木板上,船里的幾人只能牢牢抓住船上的固定物,才不至于被甩出去。
幾匹馬腳下也打滑起來,差點就要翻入水中。
周復雙腿猛踩,硬生生地將船體穩定下來。
可是水已經打入小船,使得船體整體往下壓,只需搖晃幾下就又會有水向里面灌。
“可惡!”周復一拳砸在船篷上。
不知何時,那樓船竟緩緩地倒了回來,原來船底伸出數十根船槳,坐在船底的水手們正奮力地劃動巨槳。
司馬道子探出腦袋,明知故問道:“哎呀,周郎君,你這小舟是怎么了?”
周復甩了甩被水打濕的袖子,拱手道:“請問瑯琊王可否載我等一程?”
“求之不得啊!”司馬道子立馬命人放下繩索,將小船里的幾人和馬匹接了上去。
至于船家,司馬道子身邊的侍衛丟了一串錢給他,將他打發走了。
周復雖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是也拿人家沒辦法,若不上船,人家再“一不小心”撞小船一下,自己倒沒關系,謝霖可就慘了。
上得船來,幾人都是鐵青著臉,敢怒不敢言。
司馬道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做得有些過分,為了彌補過錯,連忙命人端茶倒水,又叫人拿來干凈舒適的衣物給幾人換上,其殷勤備至猶如換了一個人般。
見他如此,周復想想也便算了,或許人家就是這么個脾氣,畢竟還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何必與他計較呢?
幾人換好衣服后被婢女帶到樓船的頂樓,這里已經為他們預備好了豐盛的食物和美酒。
瑯琊王司馬道子端坐主位,見幾人坐定,便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向他們敬道:“周郎,還有你們三位,方才是本王做得不對,請周郎見諒!本王自罰一杯。”
說完便咕嚕咕嚕將滿滿一杯酒倒進了嘴里。
眾人甚感驚奇,司馬道子身邊的人奇得是一向無法無天、目無長尊的瑯琊王竟向一個江湖草莽道歉,周復等人驚得是才十三、四歲的少年竟如此會喝酒!
周復突然想起這司馬兄弟都是好酒之人,而且因好酒失事,原來他從小就會喝了,而身邊又沒有什么長輩約束他,自然就更加橫行無忌了。
想到這里,周復拍案而起,怒喝道:“是何奸人,竟敢用酒毒害大王!”
“噗!”司馬道子一口還未吞下的酒從嘴里噴涌而出。
“什...什么!毒酒!快快,來人,給本王催吐!”瑯琊王嚇得魂不附體。
身邊的侍衛、婢女、宦官更是被嚇得抖如糠篩,連滾帶爬地沖到司馬道子身邊又是催吐又是推背,甚至有個體型稍小的年輕侍衛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周復心中暗笑,終于報了一箭之仇。
好不容易,司馬道子被身邊的人折騰一遍才緩了下來,可是小臉依舊發白。
地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嘔吐物,時不時傳來陣陣酸臭味。
“毒酒!哪來的毒酒!到底是誰要害本王!”司馬道子大怒,撕心裂肺地吼叫著,命人把此事一查到底,揚言要將下毒之人挫骨揚灰。
在場服侍的仆婢無不癱軟在地不住叩首,求大王饒命。
“哈哈哈......”周復捧腹大笑。
司馬道子這才想起來,說酒里有毒的是站在自己面前大笑的周復,他是怎么知道酒里有毒的?還有他為什么這么大笑?
“周...周郎,你...你何故發笑?”司馬道子結結巴巴地問道。
周復笑道:“大王,在下是說何人用酒毒害殿下,可不是說何人用毒酒害殿下吶!”
“啊!你的意思是,這酒里沒毒!?”
“沒毒!”周復堅定地搖了搖頭。
“哎呀!嚇死本王了!”司馬道子大松一口氣,四仰八叉地向后倒去,身體剛一觸地,又彈了起來,小臉通紅地喊道,“周復,你可知罪!”
侍衛一擁而上,將周復團團圍住。
周復忙給了劉牢之幾人一個眼神,叫他們放心,這才悠悠得說道:“在下的意思是酒能害人,何罪之有?”
“酒是好東西,怎么會害人呢?本王都喝了一年多了,也不見被害。”
“酒有何害處,請大王聽在下慢慢道來。”周復伸出一根手指繼續道,“第一,飲酒傷肝傷胃,喝多了還有可能中毒!大王乃千金之軀,千萬要珍重身體啊!”
“呃...本王每日不過小酌幾口。”
“在下看大王一口氣就飲下一杯,只怕不是小酌幾口這么簡單吧。”
“哪有...”司馬道子畢竟還是個孩子,雖然身份尊貴,可是周復的氣勢一點也不弱于他。
“第二,飲酒容易誤事。古往今來,有多少人載在這酒壇之中,在下就不細數了。大王將來是要日理萬機的人,豈能困于酒杯之中呢?”
“嘁!日理萬機!”司馬道子撇撇嘴不再說話。
如今朝堂由世家掌權,他這個王也跟傀儡差不多,哪輪得到他處理事情?
周復知道司馬道子心里的話,耐心勸道:“殿下若不把自己當回事,其他人又怎么會把你當回事呢?”
“此話怎講?”司馬道子從未聽人如此跟他說話過,心中升起一種異樣的情緒,隱隱覺得面前這個只比自己大了幾歲的人特別不一樣。他不像自己的兄長,高高在上,說話都是頤指氣使;也不像朝臣,表面恭恭敬敬,骨子里透著傲慢。
更像是一種平等的對話,像兄長又像朋友。
“殿下若整日里飲酒作樂、醉生夢死,那么在別人眼中,殿下就是驕奢淫逸之人,久而久之,殿下也以為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了。相反,殿下若能振奮精神,求知若渴、孜孜好學,他人又怎敢輕視大王呢?”
司馬道子不知不覺地正襟危坐,深深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