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罷休的人自然是有,還不甘心的也不會少,還有人在稻草屋子附近轉悠。
這一切香薷都知道,雖然那邊府里要把生意給自己,但是不能什么都靠別人,比如人家砸爛了稻草棚子,他們就一點法子都沒有。
為了生活下去,自然要靠自己好好努力,就比如,此時跟小八一起去談條件。
里正家在魚脊跟魚肚的交接處,門前一個矮坡,還在那坡下就能夠聽見有人吵吵嚷嚷的聲音。
“憑什么咱們的生意讓一群不明不白的人得了去!我們不服!”
“就是,讓她們住著已經是夠好的了,還要拿我們村子里的東西去賣錢,怎么的也說不過去。”
香薷拍拍小八的肩膀,“小八,等會不要心急。”
小八點點頭,姐弟二人就這么進了里正家的院子。
周圍圍著的人群,此時也沒有什么噤聲的意思,說到底,誰也不會把這兩個毛孩子放在眼里。
里正是黃姓人,這幾天已經被這件事情吵得心煩意亂,他自然希望是自己的族人能夠拿下這買賣,但是上頭那人已經指定了那群人運泥出去,要是別人也就算了,那個老三不是個好相與的,那頭的東家又是縣令家里的親戚,誰知道這群人是不是跟他有什么瓜葛,萬一的……自己可是真惹不起。
正為難間,見香薷帶著小八進來,浮起一絲老奸巨猾的笑,他怎么就忘記了,那老三如今可是不在家里,要是這事情是這丫頭定下的,到時候自己才哪里都不得罪。
“香薷啊,你可是來了,說來還是你們面子大,竟然讓東家指定你們送這一趟。”
登時的,那些吵吵嚷嚷的聲音就小了下去,眾人眼睛灼灼的望著香薷,似乎要從她身上看出些銀子來似的。
香薷不動聲色,驚訝問道,“啊?真的是要我們運這東西去嗎?我還以為這是說著玩的,這不還想著過來問問。”
見她面色不似偽裝,黃見仁微微驚詫,“原來侄女兒還當真的不知曉?不知那頭可是跟你們熟悉,這般指著要你們做?”
香薷繼續打太極,“香薷哪里清楚這么許多,要不是三哥認得的,多半就是看著我們可憐,這連日的見不到一粒米,要可憐我們吧。”
黃見仁納罕,這個丫頭平日里也看不出什么,怎么的說話滴水不漏,也不說死,這樣一來他倒是不好下手了,萬一那老三跟人家真的有什么關系,他……還得好好想想。
見他不怎么說話,一旁的漢子可就不干了,斜眼一笑,“真是看不出來你們還有這等本事啊!瞧你這個樣子,嘖嘖,難不成是你那好姐姐去求來的?”
這話一落,周圍都有些不懷好意的笑聲。
香薷的眉頭一皺,抬頭靜靜的盯著那個人一瞧。
“不過一句玩笑話,你這孩子,看得人發毛……”
香薷又甜甜一笑,宛若剛才自己并沒有那樣的眼神似的,“里正叔叔,既然已經定下了我們的事情,那就叨擾了。”
說完這句話,香薷并沒有走。
別人自然也是不想她走的,首當其沖的還是那里正大人,“香薷啊,你說你那哥哥幾個都不在家里,你這樣接下這買賣,到時候要是不能運出去,這東家不是一般人,要是他怪罪下來,我們躍鯉村怕是也會受到牽連,我這也心里不是滋味。”
果真的來了。
小八直愣愣的沖出一句,“那要如何?”
“瞧你這孩子,大家一個村子里住著,哪有什么要如何的,當然是想著大家一起好好的把這事情做好。”
小八突然咧嘴一樂,“啊,難不成的你們要幫著我們運泥嗎?真是太好了!我在地主家里做事情是一天八文錢呢,不然誰來幫忙也給八文,不,十文!”
一旁的人臉色都有些變了。
一個吳姓漢子看不過去,“難不成的你這還想當東家了?也不瞧瞧自己的樣子!”
小八就垂下了頭。
香薷見他演得還像是那么一回事,不冷不熱的就笑著問道,“小八也真的是不懂事,剛才里正叔叔都說了,大家一個村子里幫著,既然人家可憐我們才給的買賣,要是來不及,自然有各位叔叔伯伯幫襯,這說錢就見外了,都是想著把事情做好。”
黃見仁摸摸腦袋,似乎自己的話被套進去了,自己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好吧。
正要反駁,又聽那香薷繼續道,“等以后三哥他們回來,自然會去把這工還給他們,有來有往,是不是啊里正叔叔?”
黃見仁覺得自己腦仁疼。
香薷卻并沒有打算放手,只是一臉疑惑的看著眾人。
還是有沉不住氣的,黃見仁的一個族弟叫黃見南,也就是剛才說蓮房的那個人,譏笑一聲,“倒是好算計!不過是讓你們接下買賣,還真的把自己當成一根蔥了?”
小八是個直腸子,之前按照香薷的想法做戲,此時早就忍不住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辦呢?”
黃見南大言不慚,“怎么辦?當然是你們接下生意了,給你們兩條路,要不然就是可以接下,你們自己做,但是要分我們一半的銀子!”
獅子大開口!
香薷眼睫毛抖動兩下,精光直射,“另一條呢?”
以為香薷他們害怕了,這兩個毛孩子,哼,那黃見南繼續說,“另一條你們就當成接下買賣,但是那活計讓我們做,到時候你們出一個人跟著去送,一天給八文錢!”
小八當時就急了,“憑什么!”
對啊,憑什么?好不容易得來的買賣,就要被人家全部都吞下去,但是香薷并沒有這樣問,這是人家的地方,他們還沒有話語權,但是沒有話語權,不代表可以雙手奉上。
香薷笑瞇瞇的看著他,“呀,原來是這樣啊,我們也不知道竟然有這樣的買賣,但是要是說把一半銀子給出去,這怕是不太好吧,那要是我們接下來,讓你們做,到底是讓你們家做?還是人讓吳叔叔他們那邊做呢?”
有利益就有爭端,香薷說完這句話之后,一臉的無奈好奇望著兩方人馬。
既然你們要爭,你們就繼續爭。
黃見南冷哼一聲,“當然是我們做,哥,您說句話啊!”
吳姓那邊自然不干,“憑什么要給你們做,這又不是你們的買賣,到頭來那泥潭子還挨著我們家的地呢?”
“自然是黃家做!”
“呸,你們才叫獅子大開口,還好意思從人家手里奪過來,也不怕報應,自然是吳家才能周全。”
“黃家!”
“吳家!”
又開始相持不下。
過了片刻,香薷覺得差不多了,這才脆生生的道,“既然各位叔伯決斷不下,不如聽聽香薷的意思。”
黃見仁招呼大家噤聲,“對對對,這事情是侄女兒接下來的,自然由侄女兒您說了算,看看你覺得哪邊做合適?”
想把這燙手的山芋扔在自己手上?香薷翹翹嘴角,這一次怕是都不能讓你們如意了,“倒是不如這樣,大家都知曉那里有三兩銀子,不如拿出二兩來給村子里充公,到時候誰取了泥那水潭跟周遭的地就讓他們用著。”
“嘖——”眾人都倒吸一口冷氣,三兩銀子去了二兩!而且還要充公,也就是只剩下一兩銀子,至少要十人八人的干活,這樣均下來還有多少?
紛紛得出一個結論,吃力不討好!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傻子才會做這種事情!”
“就是啊,那挖過的爛泥潭跟那荒地有個什么用!”
香薷撓撓頭,似乎才發現這樣做很傻似的,“哦,既然這樣真的是讓你們為難了,倒是不如還是我們自己干吧,好歹也是一兩銀子,做大半月的大概也成了,我們就拿一兩銀子,到時候二兩放在公中,以后要一起捕魚的時候,大家就不用攤那么多的錢了。”
沒有干活還有錢拿,誰也不再稀罕那一兩銀子了,雖然數目也還行,但是要是做十天八天分到自己手上的還是幾十文辛苦錢,誘惑就少了不少,何況不做的還有現錢呢,這干活的就是傻子!
黃見仁當然明白這其中的關鍵,生怕香薷反悔一般,“侄女兒還是你大局為重,這事情咱們就這么說好了!”
香薷點點頭,“自然是的,不然仁叔,咱們還是立個字據,不然到時候也不好交代。”
“自然自然,只不過這泥潭子你們以后用,要還有這樣的買賣……”黃見仁還是想的長遠。
“要是還有人買那泥,我們就拿一小半……”買泥這種事情,難不成的還會有第二次?
“好好好,立下字據,要是沒有人來買,你們就用著!”
在眾人同情的眼光之下,又有人找來了幾個族老,一起立下了字據,香薷也說好結了帳就把銀子送來。
只不過沒有人看見她微微翹起的嘴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