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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 曉瑟
  • 十一eleven
  • 3751字
  • 2018-09-10 14:44:18

省親日。

四更天。

夜很黑。一顆顆細(xì)碎的星星在明月的襯托下,散發(fā)著微小的光芒。

馮府的第一盞提燈點亮,隨即是第二盞,第三盞……半個時辰之后,整個馮府燈火璀璨。

提燈五光十色,有的火光是嫣紅的,好似初升的朝霞一般。有的火光是橘紅的,彌漫開來,猶如落日的余暉。還有的火光是金黃的、海藍(lán)的、石青的,熠熠生輝,將夜幕映耀得分外妖嬈。

管事們指揮著仆人各安各位,清潔打掃,整理布置,灑水拈花,忙碌地穿梭于府里的各處角落。

天色漸亮。

淡漠的晨光灑落在窗棱。

凈水潑街,黃土墊道。

街道兩旁,長長的褐色布帛為隔攔,嚴(yán)嚴(yán)實實地將街內(nèi)遮擋著。

卯時。

老太爺親自打開了馮府正門。

老太太與族中女眷,有品階在身者,俱是按品大妝,一身錦袍玉帶,華麗高雅。

辰時。

一名小太監(jiān)騎著馬,奔直馮府,告知馮修容娘娘目下正向皇后娘娘請安,巳時初刻,向太后娘娘請安。用過午飯后,尚儀局尚宮將宣皇太后懿旨,恩賜歸省。接旨后,申時末方才動身。

給過紅封,送走小太監(jiān),老太爺見時辰還早,便命眾人各自歇息。管事們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全神戒備著。

酉時。

護(hù)衛(wèi)騎馬,走在最前頭。緊隨其后的,是一群太監(jiān)。他們手拿立瓜、臥瓜,黑鳳旗、黑素扇、黑花傘,銀質(zhì)飾金香爐、香盒、輿盤、盂,銀瓶、銀椅。馮修容乘坐儀車,儀車兩旁,各有一名太監(jiān)扶車而行。儀車后頭,一名太監(jiān)舉著紅緞七鳳曲柄傘,傘后又是一群太監(jiān),手里捧著各種各樣的點心食盒,各種常備藥品的藥盒。

馮老太爺率領(lǐng)族中子弟,穿戴整齊,排列等候在街口。老太太則是帶領(lǐng)著女眷們等候在院子里。

儀車在街口停住,馮修容扶著宮女,踩著腳踏,步下儀車。只見她頭戴珠翟鳳冠,紅色大衫,繡鳳霞帔,通身雍容華貴的皇家氣派。

馮老太爺?shù)热斯虻惯殿^,口呼:“修容娘娘萬福金安。”

“起。”領(lǐng)頭太監(jiān)中氣十足地喝道。

馮修容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兩鬢發(fā)白的祖父,微微發(fā)福的父親,不禁紅了眼眶。

一旁的宮女上前,攙扶著她的手臂,低聲道:“請娘娘登轎。”

馮修容收回目光,轉(zhuǎn)身,坐上黃轎。四名太監(jiān)一同抬起,朝著馮府的方向行進(jìn)而去。

黃簾垂落,紋絲不動。抬轎太監(jiān)步伐整齊,快慢一致,顯然是經(jīng)過了嚴(yán)苛的訓(xùn)練,配合十分默契。

黃轎抬到馮府正門口,停住。有兩名太監(jiān)上前,一人撩開黃簾,一人伸手將馮修容攙扶而出,口中道:“請娘娘下轎。”

馮修容站定,稍稍仰頭,天色有些灰暗,層層煙云猶如薄紗,密密厚厚,堆堆砌砌,直到天邊。收回目光,緩緩地四下環(huán)顧她已經(jīng)離開了八年的家,庭院里那株大榕樹越發(fā)高壯,扇子般的綠葉順著枝椏,蔓延到墻外頭。就連門口那兩只冷冷硬硬的石獅子,此刻也顯得憨態(tài)可掬。

美眸瀲滟,有水光在閃爍。鳳冠上長長的珠串,也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緒,微微地顫動著。

正門之內(nèi),庭院兩旁,躬身站立著早已經(jīng)等候得心焦不已的老太太以及族中家眷,一見馮修容下轎,連忙屈膝下跪,齊聲道:“恭迎修容娘娘尊駕。”

馮修容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不待太監(jiān)叫起,便脫口而出:“快快免禮,平身吧。”

“謝娘娘。”

眾人起身,手腳麻利,誰也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

馮修容一手搭在身旁太監(jiān)的胳膊上,徑直邁入正門,走進(jìn)正堂,在主位上安然落座。

太監(jiān)端過來一方漆盤,上頭是一方冒著熱氣的帕子。馮修容伸出雙手,水蔥似的手指柔若無骨,幾乎看不到指骨關(guān)節(jié)。一旁的宮女連忙為她卸下手上的手鐲、戒指,接過帕子細(xì)細(xì)地為她潔手。

這一撥兒伺候的人下去之后,又換上了另一撥兒。

一個宮女捧著茶盤奉上茶來,另一個宮女捧著銀漱盂候在一側(cè)。馮修容接過茶杯,漱了漱,拿起帕子,按了按唇角。這時宮女方才奉上藍(lán)底海棠花紋樣瓷茶盞,這才是喝的茶。

馮修容淺抿了一口,品味著芳香甘醇的茶味,輕輕地吁了一口氣。走出皇宮,回到家,見到親人,雖然有些許感傷,但心里頭無比的輕快。

皇宮里鶯鶯燕燕,美女如云,她不知流了多少眼淚,費了多少心機(jī),才能平步青云,坐到如今這個位置。馮府的興旺鼎盛,炙手可熱,當(dāng)中,也有她的一份功勞啊。

此時,以馮老太太為首,眾女眷也隨后進(jìn)屋。

馮修容站起,正欲向老太太行家禮,老太太趕忙上前躬身,虛扶著她的手臂,道:“娘娘金尊玉貴,可使不得。”

馮修容凝視著老太太,轉(zhuǎn)而又注視著老太太身后的大太太,熱淚盈眶:“老太太,太太,一向可好?”

老太太緊緊握著馮修容的手,哽咽著:“好,好。”

大太太鼻子發(fā)酸,百感交集,嘴唇顫抖著,有滿腹的話想要說,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馮修容見狀,悲從中來,卻又不得不強(qiáng)顏歡笑:“都是我的不是,惹老太太,太太傷心了。”

大太太細(xì)細(xì)地端詳著馮修容,只見她黛眉開嬌橫遠(yuǎn)岫,綠鬢淳濃染春煙。丹鉛其面,端麗好似出水芙蓉。美則美矣,只是她的臉頰,似乎沒有初入宮時那樣粉嫩圓潤,身姿也清瘦不少,整個人顯得有棱有角。

想著女兒入了宮,雖然榮華富貴到了極點,到底是骨肉分離。好容易回家一趟,也只能逗留幾個時辰,再次分別,又不知何時才能得見。大太太心中一痛,偏過臉,低聲啜泣著。

二太太錢和雅,三太太李竹君,二小姐馮曉笙,三小姐馮曉笛,四小姐馮曉琴,五小姐馮曉磬,六小姐馮曉瑟等人,皆垂頭站立在旁,沉默無言。

馮修容一手?jǐn)v著老太太,一手?jǐn)v著大太太,先是為大太太拭去眼角的淚花,而后又對老太太道:“磬兒在何處?我記掛著她的腿傷,特意從宮里帶來了上好的療傷藥,斷續(xù)接骨丸、通絡(luò)生骨粉。”

聞言,老太太即刻喚道:“磬兒,快到娘娘跟前來。”

馮曉磬越過眾人,不緊不慢地走上前來,屈膝行禮:“娘娘萬福金安。”

墜崖、腿傷,一連串的事情后,馮曉磬多少體會到了人情冷暖,性格不再像當(dāng)初那般活潑任性,逐漸變得孤僻。

馮修容一直盯著她的傷腿,體貼地問:“腿可好些了。自你受傷的消息傳進(jìn)宮中,我日日懸心吊膽,就怕落下殘疾。”

馮曉磬一板一眼地回應(yīng)道:“已然大好了。多謝娘娘關(guān)心。”

馮修容又道:“藥你先用著,用完了我再差人送來。”

馮曉磬依舊垂頭,畢恭畢敬地:“是,多謝娘娘恩典。”

馮修容入宮時,馮曉磬還是垂髻小童,兩人雖然一母同胞,但感情并不十分深厚。如今見馮曉磬寡言少語,木然地一問一答,一絲靈氣也無,馮修容覺得自己的熱心腸遭到了冷待,頓時失去了興致。眼角瞥見圍繞在旁的其他小姐們,也不好忽略太過,便淡淡地道:“府里的妹妹們?nèi)缁ㄋ朴瘢婌`毓秀,我一見歡喜得很,來人,賞。”

一名太監(jiān)捧著黑色漆托盤,漆盤覆蓋著紅色絨布,早已經(jīng)打點好的首飾被分成幾份,整齊地擺放著。每一份首飾里,有兩只翡翠鐲子,兩只花樣金釵,四只瑪瑙戒指。東西是尋常之物,只不過烙上了皇家的印記,再普通也會變得不平凡。

幾位小姐連忙出列,朝著馮修容行禮謝恩:“多謝娘娘賞賜。”

正說著,大老爺在正堂外頭傳話道:“筵席已經(jīng)預(yù)備妥當(dāng),請修容娘娘移駕。”

一眾宮女簇?fù)碇T修容至偏廳,卸下鳳冠,霞帔,換上金黃底百蝶穿花長裙,發(fā)髻上是一支九尾點翠大鳳釵。

席間,老太太和大太太各坐于馮修容下首,大太太笑著:“操辦筵席的廚娘乃是娘娘入宮前伺候飯食的那一個,菜式也都是娘娘以往愛吃的。”

馮修容點點頭:“母親想得周到。”

女眷們旁觀的目光,有些是熱切欣羨,有些是心馳神往,還有些是漠不關(guān)心。而馮修容的表現(xiàn)很是傲慢,除了老太太和大太太,并不與其他女眷多話。

筵席一直持續(xù)到戌時,方才結(jié)束。

馮修容前往后院游園觀景,而后再到花廳歇息。她遣散了眾人,獨獨留下了老太太和大太太在身邊。

“老太太。”馮修容撲進(jìn)老太太的懷里,痛快地哭了出來。此時,她摘下了偽裝的面具,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修容娘娘,而是一個在后宮中苦熬著,悲苦伶仃的可憐女子。

“老太太,我心里苦啊。往日里,不得陛下青眼,庸庸碌碌,冷冷清清,就連奴才也敢蹬鼻子上臉給我臉色瞧。如今幸運,有了寵愛,常伴陛下身旁,好不容易懷了個哥兒,只三個月,卻又……”

帝王的心思難測,誰知道恩寵能停留多久?只有生下子嗣,才能保住已經(jīng)取得的地位,才能有繼續(xù)晉位的可能。

大太太心如刀絞,抬起絲帕掩著鼻子,也跟著淚如雨下。

老太太沒有哭出聲來,只有眼淚一滴接著一滴地往下掉。

好一會兒,老太太輕拍著馮修容的后背,勸慰道:“娘娘不要太過悲傷,一切都是緣分,唯嘆小皇子與娘娘無緣罷。年前,我已到東麟山普度庵,上供兩千斤香油,點香油燈,請求無心師太為小皇子的魂靈超度,早登極樂。”

馮修容抽泣著,滿是淚痕的臉從老太太懷里抬起:“我怎能不傷心?陛下得知我有孕,是那樣的高興,賞賜日日不斷,還言明只要我誕下皇嗣,便晉我為妃。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大太太也柔聲安慰著:“娘娘還年輕,只要放寬心,養(yǎng)好身體,定然很快會有好消息的。”

馮修容搖搖頭,眼里滿是痛楚:“御醫(yī)說這一次小產(chǎn)讓我傷了身子,以后恐怕很難再有孕了。”

老太太和大太太俱是大驚失色,老太太到底老成些,穩(wěn)了穩(wěn)心神,問:“怎會如此?難道是有人作怪?”

馮修容咬牙切齒,面上一片猙獰之色:“太后娘娘喜歡熱鬧,經(jīng)常召集人在御花園飲宴。那一日,平婕妤和穎昭儀嬉笑玩鬧,平婕妤在拉扯中扯斷了穎昭儀脖頸上的珠鏈,而穎昭儀因為站立不穩(wěn),朝我這邊連退了幾步。我擔(dān)心被她帶累,便往旁邊躲了躲,誰知不小心,踩在了滾落的珍珠上,崴了腳,摔倒了。小皇兒便這樣,沒了。

我不相信這是意外,苦求陛下嚴(yán)查。查來查去,皇后娘娘竟然推出尚功局尚功出來頂罪,罪名是玩忽職守,降職為掌珍。而制作穎昭儀那條珠鏈的司珍司的一名掌珍,被杖斃。

這便算是給我的交代。連陛下都默認(rèn)了,我還能怨誰?看著她們面上一副同情惋惜,背后拍手稱快的嘴臉,我就覺得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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